淺析校園霸凌事件中的正當防衛問題

中圖分類號：D92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6916（2025）11-0132-04

An Analysis of Justifiable Defense Issues in Campus Bullying

Zhou Qing

（SanquanCollegeofXinxiangMedicalUniversity，Xinxiang453000）

Abstract：Theaplicationofjustifiabledefenseequrespreconditions，subjectiveconditions，temporalconditions，targetcoditions， andlimitationconditions.GrounddinjustifabledefenseteoyandincojunctionwithAticleOoftheCriminalLaadtheGuiding o 二 pinionsonjustifabledefese，thissdyexamnesteapiationchlengsinampusblling，udngabiguoudentifatioof“ilegalinfringement，ncotroledsiveitesityndofusioniprovkeddfeseThseahroosstaarifgal naturefbullingaviorsanddemarcatingthboundarybetweenjustifabledefenseandexcessveefenseareentialTageedolu tionsincludepreisedfiiofesiects，easoableontrolofefesieintesityhancedevdencecoltioadlssi tance，improvedampussafetyaageentsystems，andstablismentofatrpartiegoverancemodelintegratinglgalregulationducationalintervention，andpsycholgicalcounseling.rackingdownoncampusbullingrequiresbreaking troughasinglelgalperspetie， integrating educational gudanceandpsychologicalsupport toachievedualprotectionofminors’rightsand interests.

Keywords： justifiable defense;excessive defense;campus bullying;criminal law theory

正當防衛是指為了保護國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財產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采取對不法侵害人造成損害的方法，制止不法侵害的行為。正當防衛的行為在結果上對不法侵害人造成了損害，但由于其行為的“正當性”而不構成違法犯罪。近年來，面對頻繁發生的校園霸凌事件，我們應該深人探討如何通過法律手段來切實保護受害者的權益，從而鼓勵受害者和旁觀者在適當的情況下進行正當防衛。如何正確理解正當防衛行為，在受害者遭遇霸凌時，受害者本人或旁觀者能夠迅速、準確地作出反應，保護自己和他人的權益，是一個亟待研究的現實問題。本文將圍繞正當防衛的刑法理論，結合校園霸凌事件中的常見問題，以期能為受害者和旁觀者提供法律指導。

一、正當防衛的法理基礎

正如前文所述，在校園霸凌中正當防衛事件常常伴隨著許多問題，要解決這些問題，必然要從正當防衛這一刑法基本概念出發，明確其法律依據及成立要件。

（一）正當防衛的概念及法律依據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十條規定，為了使國家、公共利益、本人或他人的人身、財產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為，對不法侵害人造成損害的，屬于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正當防衛明顯超過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損害，應當承擔刑事責任，但應當減輕或者免除處罰。由此可見，《刑法》明確規定了正當防衛的行為及成立條件，也明確了防衛過當的標準，為司法實踐提供了明確的指導，同時也為受害者提供了法律武器

（二）正當防衛的適用條件

成立正當防衛需要有前提條件、主觀條件、時間條件、對象條件和限度條件且缺一不可，如果缺少對應條件，則會構成假想防衛、偶然防衛、防衛不適時、緊急避險和防衛過當的法律后果。2020年8月，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發布了《關于依法適用正當防衛制度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對認定正當防衛也有著重要的指導作用。

1.前提條件

正當防衛需要滿足的前提條件是存在不法侵害的發生。若行為人因誤解而誤認為存在不法侵害，并據此采取了自認為的正當防衛行為，這被視作假想防衛，不受法律保護。不法侵害的范疇較為廣泛，不僅涵蓋對生命權、健康權的侵犯，也囊括對人身自由、公私財產權益的損害。無論是刑事犯罪行為還是一般的違法行為，只要其性質屬于不法侵害，受害人均有權采取必要的防衛措施。

此外，不法侵害不僅包括對個人的攻擊，還廣泛涵蓋對國家、公共利益乃至他人權益的潛在威脅。在校園環境中，當未成年人對其他未成年人實施不法侵害時，在場的成年人肩負著勸阻與制止的重要責任。若初步勸阻和制止未能奏效，成年人可以采取必要的防衛措施，以保護受害者的權益和校園的安全。

2.主觀條件

正當防衛需要滿足的主觀條件是行為人必須具備正當化的防衛意圖。防衛意圖包括防衛認識與防衛意志，防衛認識是指防衛人認識到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的存在，同時也包括對不法侵害人、不法侵害的程度強度等性質以及防衛行為等諸方面情況的認識；防衛意志是指防衛人在防衛認識的基礎上，進而決定實施防衛行為，并希望通過防衛行為達到某種結果的心理愿望，通過給不法侵害人造成損害等手段，從而制止不法侵害，保護合法權益[1]

3.時間條件

正當防衛需要滿足的時間條件是正當防衛必須發生在不法侵害正在進行時，否則就是防衛不適時?！吨笇б庖姟返诹鶙l指出，對于不法侵害已經形成現實、緊迫危險的，應當認定為不法侵害已經開始。對于不法侵害人確已失去侵害能力或者確已放棄侵害的，應當認定為不法侵害已經結束。因此，從“危險面臨”到“危險排除”這一階段，屬于不法侵害正在進行時。

防衛不適時包括事先防衛和事后防衛。事先防衛指的是在不法侵害尚未實際發生之前，行為人便采取了防御措施。事后防衛，則是指在不法侵害已經結束，即不法侵害者已經停止其侵害行為后，行為人仍然繼續對不法侵害者施加傷害。這兩種情況均屬于防衛不適時，即防衛行為在時間上不符合法律要求。防衛不適時包含兩種具體情形：一是行為人明知不法侵害尚未開始或已經結束，卻故意對不法侵害者實施侵害行為，這種行為因缺乏防衛意圖而違法；二是行為人應當預見不法侵害尚未開始或已經結束，但由于疏忽大意未能預見，從而錯誤地對不法侵害者造成了傷害[2]。在這種情況下，盡管行為人可能并非出于惡意，但其行為仍然因缺乏適時性而構成防衛過當或不當防衛。

在司法實踐中，對不法侵害的認定應綜合考量不法侵害人狀況、防衛人狀況和防衛環境等多個因素并妥善認定。不法侵害正在進行，不要求已有現實的損害，形成現實、緊迫的危險屬于不法侵害正在進行。一方面，要從“不及時制止和反擊是否會導致權利的立即損害”進行考量；另一方面，要將自光從防衛時的某一點轉移到整個事件發生的過程上，通過“角色代人”，考察不法侵害是否具有現實、緊迫的危險，判斷防衛的時機。

4.對象條件

正當防衛需要滿足的對象條件是只能針對不法侵害人本人的人身或者財物進行防衛。當然，不應局限于直接實施侵害行為的人，還應包括那些在現場起組織、教唆或協助作用的人員。

5.限度條件

正當防衛需要滿足的限度條件是不能明顯超過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損害。在判斷防衛行為是否“明顯超過必要限度”時，需要綜合考慮多個方面。首先，綜合考量不法侵害的本質特征、所運用方法的性質、其力度以及潛在的危險程度。防衛行動發生的具體時刻、所采用的防衛手段、其力度以及實際引發的后果也是判斷的關鍵要素。在評估過程中，必須將雙方的力量對比納入考量，并站在防衛人實施防衛行為時的具體情境中進行判斷。

其次，結合社會公眾的一般認知來審視防衛行為的合理性。在判斷不法侵害的危害程度時，不僅應關注已經造成的實際損害，還應考慮不法侵害可能進一步造成的緊迫危險性和現實可能性[3]。這意味著不能僅僅依據損害結果來評判防衛行為的合理性，而應全面考慮防衛行為在阻止不法侵害方面的必要性和適當性。最后，不應苛求防衛者必須采取與不法侵害完全對等的反擊方式和力度。因為在面對不法侵害行為時，防衛人往往處于弱勢地位，需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并面臨復雜多變的局面，因此不能苛求。

綜合以上因素，如果防衛行為與不法侵害在性質、手段、強度等方面存在顯著的不匹配，且防衛行為顯得明顯過激，可以認定其“明顯超過必要限度”。

二、校園霸凌事件中正當防衛適用的問題

在校園霸凌事件中，受害者和旁觀者大都年紀尚小，他們的身心特點、辨識和控制自己行為的能力存在欠缺，面對不法侵害的發生，往往缺乏足夠的經驗和能力來有效應對，很難迅速做出理性的分析和判斷。這種年齡和經驗的局限性，使得正當防衛在校園霸凌事件中的應用變得尤為復雜和敏感。因此，在校園霸凌事件中，正當防衛的適用面臨著一些常見問題。

（一）將“不法侵害”誤以為“小孩子打鬧”

校園霸凌不只包括身體霸凌，還包括言語霸凌和社交霸凌等形式。在校園環境中，若出現了霸凌行為，學校、老師、霸凌者的家長往往傾向于把學生的這些行為視作“小孩子打鬧”，其難以被認定為不法侵害。如上文所述，存在不法侵害行為的發生是成立正當防衛的前提條件，因此，若校園霸凌行為被認定為“小孩子打鬧”而不是“不法侵害”，相當于直接否認了成立正當防衛的前提。所以，將“校園霸凌”行為判斷為“小孩子打鬧”，往往忽視了霸凌行為的嚴重性和對受害者造成的心理和身體傷害。因此，需要準確地判斷哪些霸凌行為構成不法侵害，以便受害者能夠及時采取正當防衛措施。

（二）難以把握防衛權的行使程度

在校園霸凌事件中，防衛權的行使往往很難找到平衡點。一方面，需要打破對防衛權行使的限制。霸凌行為的受害者往往承受著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傷害，為了保護自己的權益，需要行使防衛行為來保護自己，而根據我國刑法有關規定，成立正當防衛需要滿足不能明顯超過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損害這一限度條件，這就要求受害者需要迅速判斷面臨的危險是不是已經消失，需要冷靜判斷防衛行為是否超過限度，以免對霸凌者造成不必要的傷害，這對受害者的要求未免過于苛刻。另一方面，需要防止防衛權的濫用。在校園霸凌事件中，可能會出現一些學生利用正當防衛的法律規定來逃避法律責任或進行報復的現象。因此，對于極其輕微的侵害行為，在行為人能夠明確認知其性質與程度的前提下，若直接采取可能導致對方重傷或死亡的極端手段進行阻止，這樣的行為同樣不應被視作正當防衛。因此，在實踐中很難在防衛權與侵害行為之間找到平衡點，既能保護受害者的權益，又可避免防衛行為的濫用。

（三）將正當防衛、挑唆防衛、互相斗毆混為一談

在校園霸凌環境中，挑唆防衛和互相斗毆等行為時有發生。這些行為與正當防衛在法理上存在明顯的區別，可實踐中大家往往混為一談。上文中提到，成立正當防衛必須具有正當的防衛意圖，挑唆防衛和互相斗毆行為都缺乏這一要素。

首先，挑唆防衛是故意挑逗對方對自己進行不法侵害，然后借機加害對方。挑唆防衛既沒有防衛認識，又沒有防衛意志，這是一種自招防衛，在主觀上缺乏防衛意圖，在客觀上不存在不法侵害，對方的攻擊其實是一種正當防衛，對正當防衛當然不能進行正當防衛。

其次，互相斗毆則是雙方違背法律要求的互相攻擊行為。互相斗毆雙方有防衛認識，但缺乏防衛意志。斗毆雙方無論誰先動手，誰后動手，都是違背法律要求的，因此一般不成立正當防衛。但是在斗毆過程中或結束時，在特殊情況下也可能成立正當防衛。

（四）對未成年人的侵害行為法律認識模糊

在校園霸凌事件中，大多數的霸凌行為都是由學生作為參與主體的，因此，不法侵害的實施主體大都屬于未成年人。對于未成年人實施的行為是否構成不法侵害，是否可以實施防衛行為，在實踐中人們往往存在不同的判斷。從刑法理論來看，首先，我國刑法明確規定了行為人的刑事責任能力，即不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未成年人實施了犯罪行為，只是在法律規定范圍內不承擔刑事責任，并非此犯罪行為不構成犯罪。其次，我國刑法表明未成年人所實施的危害行為同樣屬于不法侵害，因此，理論上可以對其進行正當防衛。當然，如果防衛人知道進行侵害的是未成年人，應當盡量采取其他方法躲避侵害，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允許實行正當防衛。因此，在評估霸凌行為的違法性時，不能單純因為其年齡小，就主觀地認為其行為不具有不法侵害性。

三、在校園霸凌事件中正當防衛適用的要求

綜上所述，正當防衛在我國刑法中有著明確的法律規定和適用條件，但在司法實踐尤其是在校園霸凌事件中，正當防衛行為的界定存在許多值得關注的問題，這就要求在校園霸凌事件中適用正當防衛需要遵循一定的原則和要求。

（一）準確界定防衛行為

校園霸凌事件中的不法侵害往往具有隱蔽性、持續性和反復性的特征，往往涉及復雜的情境和動機，因此，防衛行為的界定較為困難。在校園霸凌事件中，如何準確界定防衛行為，需要綜合考慮案發起因、雙方的行為態度、是否有準備工具、暴力的程度等因素，以準確判斷行為人的主觀意圖和行為性質。同時，面對校園霸凌行為，受害者應該及時采取防衛措施來保護自己。在確認存在不法侵害后，受害者應立即采取行動來制止霸凌行為。

（二）合理控制防衛強度

在校園霸凌事件中，受害者由于年紀尚小，可能會因為恐懼、無助或者缺乏自信而選擇忍受侵害，或者因為過于沖動而采取過激的防衛手段，導致防衛行為超出必要限度，甚至可能引發更大的沖突和傷害。同樣的，校園霸凌事件中的旁觀者大都屬于同一學校的學生，同樣面臨著年齡和經驗上的限制，因此可能無法準確判斷事件的性質和嚴重程度，也無法有效地提供援助乃至報警。因此，在采取防衛措施時，受害者和旁觀者需要合理控制防衛強度。如果防衛行為過激或明顯超過必要限度，將可能構成防衛過當，需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因此，受害者要在確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盡可能采取合理的防衛方式。

（三）收集證據并尋求法律幫助

證據的收集與判斷是影響正當防衛認定的重要因素。在校園霸凌案件中，證據的收集往往面臨諸多困難，如監控視頻缺失、證人證言模糊等。這使得司法機關在判斷防衛行為是否合法時面臨較大挑戰。因此，加強校園監控設施建設、提高證人證言的可信度等顯得尤為重要。在遭受校園霸凌后，受害者應該及時收集證據并尋求法律幫助，可以拍攝現場照片、收集證人證言等方式來固定證據。同時，受害者要向學校、家長或公安機關尋求幫助，必要時有權通過尋求法律幫助來捍衛自己的利益。

（四）加強校園安全管理和教育

除了依靠正當防衛來保護自己外，還應該加強校園安全管理和教育，從源頭上預防和減少校園霸凌事件的發生。一方面，學校應該建立完善的校園安全管理制度，包括制定安全規章制度、加強安全巡查、建立學生矛盾糾紛調解機制等；另一方面，學校應該加強法制和道德教育，提高學生的法律意識和道德素質，讓他們認識到霸凌行為的嚴重性和危害性，同時建立完善的心理輔導機制，為學生提供及時、有效的心理支持和輔導，幫助霸凌實施者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幫助受害者恢復心理健康。

四、結語

校園霸凌事件會對學生的人身安全、心理健康等方面造成嚴重影響，是當前校園安全的首要隱患之一。為了保護學生的合法權益，需要深人研究正當防衛的刑法理論及適用條件，并結合校園霸凌事件的特殊性探討如何更好地運用法律武器保護學生的合法權益。同時，加強校園安全管理和教育，從源頭上預防和減少校園霸凌事件的發生。只有通過全社會的共同努力，才能為學生營造一個和諧、友善的校園環境。

參考文獻：

[1]劉涵.正當防衛主觀條件及其相關問題研究[D].重慶：西南政法大學，2006

[2]魏東，鐘凱.特別防衛權的規范解釋與濫用責任[J].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3（6）：125-133.

[3]彭超.論正當防衛的限度[D].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2021.

作者簡介：周晴（1991—），女，漢族，河南新鄉人，新鄉醫學院三全學院助教，研究方向為法學。

（責任編輯：王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