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茶道（組詩）

高速路寫意

去額濟納或者離開額濟納

除了星光基本沒光

有堆沙棘就不錯了

會想人，哪怕吵架

沙漠里什么也偉大不過生命

氣流真的可以對話

連著轉幾個一百八十度

不遠處好像是三只駱駝

停下啦

我們也停下啦

我們停下它們就跑

我們開車它們就停下

天亮有只鷹

夜里碰到的可能是兔子

說什么也沒有、什么也看不見時

其實看得很遠很空曠很安靜

想起我的盲人朋友李長河兄弟

下次帶他來談談感受

一個人的茶道

凈。茶具偏小號

不接手機

盡量不想任何事物

要不就起身出去

緩，是力

動作沒動似的

一壺茶就沒了

燃香屬偶然

沒心喝茶時

多是有心干事兒去了

難以歸結

有詩人在送我的書的扉頁上題字

說“你偏愛的詞構成了你”

是準確的

寂寞我用得少，愁也用得少

顏色多點

苦字用得多

與海有關系

讓海說它是哪幾條河流匯聚而成

或者說是江河重新又返回到海里

都會覺察我在長大

說不清是不是與喊大海媽媽有關

喊媽媽也多是下意識

苦了就會喊媽媽

害怕了會喊媽媽

脫口而出的媽媽再沒那么真切了

詞一直要結構這一刻

白頭翁叫，麻雀也嘰喳喳嘰喳喳

借宿

扎西德勒聲中的相逢

必然在篝火的光影里起舞

酒是少不了了

大碗

否則羞愧

放開點粗魯點，野蠻點瘋狂點

人家才和你玩

這是在香格里拉，梅里雪山下

舞起來的藏袍是個道具

拍手跺腳耶耶耶

你就發現了多余

以前在中國叫跑堂的

服務是門藝術，端盤子

悄悄端著大方

錫納亞，山風吹著這個餐廳

他知道我需要什么

添加什么，言語不多不少

笑得舒服而不過于燦爛

晚餐吃出多一倍的小費

高興了兩個人

微妙身份

在布加勒斯特6區

菜市場拐角。沒有什么期待

她在路邊坐著

還有個手拉車

不經心，也不看啥

有人給錢時

她會謝謝

衣著干干凈凈的一位老人

天氣好基本都看得到她

有些年了

不好說算不算乞討者

大雪

無風，飄起來，全是蝴蝶

去踏雪

去登博維察河

那里是伯尼亞薩森林

看大河結冰

結冰是一次興奮

化冰又是一次興奮

特別是站在冰上那種興奮的害怕

登博維察還沒結冰

雪花大

核桃樣大，棗一樣大

飄起一天好吃的

落水里，一條河不停眨眼睛

森林，白了；樹葉，沒了

羊絨樣厚起一個色

雪片沙沙有了琴鍵動靜

音節是小鹿的

我們把腳插了進去

不規矩地跳出梅花

越發慌亂。整個森林越發慌亂

樹枝舞動起來

在落雪上

現出兩個人的名字

我說：好大一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