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灣敘事（節選）

1

南京眼在暮色里數著波紋

每道褶皺

都藏著一個兒時的秘密

晚霞將碎金熔進江水

對岸塔吊正搬運著最后的光陰

我聽見下游的故鄉

在喊我的乳名

2

1982年夏天，我第一次到南京，1995年在南京定居。

1982年的夏天

南京下關碼頭的纜繩

絞住逆流而來的少年憧憬

姐姐在岸上

一襲白裙和呼喊的鄉音翻涌成撲面的浪花

幾只興奮的江鷗

叼走了淚滴

中山陵的三百級臺階

硌疼了外婆納的千層鞋底

長江大橋用鉚釘

把我竹竿一樣的身子

鉚進江水的波濤

帶著秦淮河的槳聲歸來

我迷路的星星卡在下關的十字路口

姐姐站在路邊張望的剪影

比梧桐樹的年輪還要清晰

而今南京眼正用鋼索垂釣四十年的倒影

江灣城落地窗上的月亮開始返潮

姐姐，弟弟在上游

下游正把下關碼頭和故鄉

折疊進你寄來的皺紋里

姐姐，歸去

或許是最愜意的事情

7

有一年班級選干部

本想當上學習委員的我

當上了勞動委員

放學后

我吞吞吐吐告訴外婆

小腳外婆高興地笑了

說勞動就是做活

長大了有活做

把活做好

就能養活自己了

今天勞動節

真的沒什么活做

就想起外婆的話

還想起余華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