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的組合效應

中圖分類號：F272.3 文獻標識碼：A

0 引言

面對復雜多變的商業競爭環境，企業需要利用現有知識、技術和其它資源不斷修復和改進現有產品及服務，通過利用式創新實現短期績效。同時，企業也需要探索新技術、新知識和其它資源產生新想法，通過探索式創新保持長期創新活力[1]。因此，保持探索式創新和利用式創新平衡是組織維持長期績效的關鍵[2]。現有研究主要提出二元平衡法和點斷平衡法兩種方法，平衡探索式創新與利用式創新（Fang等，2010）。其中，二元平衡法強調同等重視探索性創新和利用性創新，同時追求效益最大化。如結構雙元和情境雙元聚焦于從組織結構、組織背景得出雙元平衡的靜態解[3]。點斷平衡法則強調先側重于兩者中的一種創新活動，當取得一定收益后再偏重另一種創新。如序列雙元聚焦于時間動態下的雙元創新平衡[4]。然而，面對隨時間推移所面臨的整個邊界條件范圍，組織需要不斷調整雙元創新側重點，從而滿足特定行業隨時間變化產生的需求[5]。因此，組織需要重新分配探索式創新和利用式創新比重（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以有效滿足不斷變化的環境需求。

企業關鍵戰略行動最終源于高管決策。根據意義建構理論，外部環境并非直接作用于企業戰略行為，而開放科學（資源服務）標識碼（OSID）：

文章編號：1001-7348（2025）11-0041-10是高管通過對環境因素的認知和理解，進而作出相應戰略行為選擇[。由于企業所處環境的復雜性以及環境的劇烈變化，高管需要面對大量復雜、模糊的信息。受認知結構限制，高管有可能無法完全處理并解釋所有環境信息，這就不可避免地會涉及簡化過程，如認知分類（Proudfoo等，2014）。認知分類視角為管理者認知提供了一種二維分析框架，認為管理者對環境信息的認知包含威脅和機會兩類7]。因此，面對隨時間推移而不斷變化的外部環境，高管對環境的機會認知或威脅認知驅動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

現有對機會或威脅二維認知類別下雙元創新配置效果的研究結論并不一致。部分研究認為威脅認知與利用式創新相關，機會認知與探索式創新相關（彭新敏等，2020）；部分研究則認為威脅認知既有可能與探索式創新相關，也有可能與利用式創新相關[8]。究其原因，由機會或威脅引致的決策結果取決于高管對潛在機會或威脅問題的具體解釋，而非簡單的二維認知分類（Mttchell等，2011）。如機會既可解釋為控制增加的機會，也可解釋為收益增加的機會；威脅既可解釋為控制減少的威脅，也可解釋為遭受損失的威脅（Chattpadhyay等，2OO1）。然而，現有研究往往局限于簡單的二維認知分類，并未深入分析機會或威脅的具體解釋。注意力基礎觀表明注意力是連接企業外部環境和認知的“橋梁”，高管注意力配置過程體現為關注一解釋一行為。高管首先有選擇地關注和篩選相關信息，然后對篩選的信息進行機會和威脅認知分類，進而作出組織戰略行為選擇[9]。可見，高管注意力焦點影響其對潛在機會一威脅問題的解釋。因此，本研究認為高管注意力焦點和機會一威脅認知共同影響其對潛在機會—威脅問題的具體解釋，在組織戰略行為選擇中起組合作用，可用來解釋為何以往研究關于機會一威脅認知對雙元創新影響作用的觀點不一致。

同時，現有研究主要基于威脅剛性理論分析機會一威脅認知對雙元創新行為選擇的影響。然而，威脅剛性理論存在功能失調的情況。當預期潛在損失未達到威脅參考點時，高管可能會傾向于尋求風險。而一旦潛在損失達到威脅參考點，高管可能會優先選擇保守、規避風險的方案（Tverskyamp;Kahneman，1992）。可見，損益是高管作出重要決策的參考點，威脅剛性理論發揮效用的關鍵在于損失所造成的威脅程度，即高管對威脅的認知程度[10]。然而，現有研究未對機會或威脅程度進行劃分，導致威脅剛性理論發揮作用的機制并不清晰，進而導致機會一威脅認知類別下組織雙元配置效果不同。因此，本研究聚焦于探究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的組合作用，根據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程度不同，將其劃分為4種組合情境。基于注意力基礎觀和威脅剛性理論，探究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威脅認知類別組合在雙元創新動態配置中所發揮的作用機制及邊界條件，以期為組織戰略決策提供參考。

1 理論回顧與研究假設

1.1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組合

注意力基礎觀提出3個用以解釋決策者注意力與行為互動關系的基本原則： ① 注意力焦點原則，認為決策者會將注意力焦點放在他所關注的議題上； ② 注意力配置原則，突出組織資源和組織結構等因素對注意力焦點的影響； ③ 注意力情境原則，聚焦于情境因素對注意力配置的影響[11]。根據注意力焦點原則，本研究將高管團隊損益關注定義為“高管團隊將注意力聚焦在與財務績效損益相關的各種議題上的程度”。

研究表明，管理者一般會將環境問題歸為威脅和機會兩類。然而，隨著外部環境復雜程度的提升，當外部環境發生不連續變化時，內部能力和部分外部環境之間仍存在剩余匹配（Gilbert，2006），管理者難以將環境問題歸為完全的機會或完全的威脅。因此，本研究認為高管對環境的認知體現為機會一威脅認知的相對分布，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是將環境問題歸為機會類別或威脅類別的相對程度。其中，威脅有明顯的負面含義，表現為失去收益的可能性較高和控制感較低，而機會則是一種積極現象，表現為收益潛力較強和控制感較高[12]

注意力基礎觀進一步指出，個體對環境信息的處理涉及注意力選擇機制、持續機制和執行機制。在決策者對環境信息處理過程中，注意力選擇機制使決策者選擇對特定信息進行關注，并通過持續機制保持對特定信息的持續聚焦，在對這些特定信息認知和理解的基礎上再作出決策[13]。因此，企業最終戰略決策選擇取決于決策者關注哪些特定信息以及對這些特定信息的認知和理解。然而，個體認知能力局限使得決策者只能在有限時間內關注到那些顯著事件信息[14]。損益框架作為影響企業戰略決策選擇的一個重要模型，指出與損益相關的事件對決策者而言是非常顯著的信息。因此，基于注意力基礎觀，高管損益關注使得與損益相關的事件信息進入決策范圍，而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對這些事件信息進行加工和處理，兩者組合驅動組織戰略選擇。綜上，本研究認為在雙元創新動態配置過程中，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共同發揮作用。根據高管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程度不同，將其劃分為高和低兩種情形，并將其進一步劃分為4種組合構型，即高一高、低—低、高—低和低—高。其中，前兩種構型因程度相同稱為一致情境，后兩種構型由于程度存在差異稱為不一致情境，4種構型見圖1。

低一高 高-高 餐一 損益關注低 損益關注高 機會認知主導 機會認知主導 低一低 高一低 損益關注低 損益關注高 威脅認知主導 威脅認知主導 低 高 高管損益關注

1.2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組合對雙 元創新動態配置的影響

March（1991）在組織學習領域提出“探索\"和“利用”兩個概念。探索致力于探索新的資源和機會，表現為變化、發現、研究、創新等方式，利用致力于改進企業現有能力，表現為精煉、效率、實現、執行等活動（Heamp;Wong，2004）。Birkinshaw（2004）將“探索”和“利用”兩個概念引入創新中，提出“創新二元性”概念。探索式創新是指探索和開發新技術、知識和其它資源，聚焦于對新市場的拓展及對新技術的開發；利用式創新是指利用現有知識、技術和其它資源不斷修復和改進現有產品或服務，聚焦于對現有市場的深度挖掘[15]。因此，探索式創新強調對新機會進行挖掘，其結果不確定且利潤回報周期長，而利用式創新強調對現有能力、技術進行改進和擴展，其結果可預測且具有相對穩定的利潤回報。學者基于探索式創新和開發式創新關系對雙元創新達成共識，認為雙元創新能夠從根本上平衡組織的適應性和靈活性，從而實現組織長遠發展（Clauss等，2021）。現有對雙元創新概念的研究主要包含兩個視角：能力視角和行為視角。能力視角下，雙元創新是一種動態能力，有助于企業實現探索式創新與利用式創新的有效轉換；行為視角下，雙元創新是一種行為活動，企業通過探索式創新活動和利用式創新活動不僅能夠改進現有產品和業務，促進組織穩定發展，也可以探索新機會，適應未來環境變化（董保寶等，2022）。本研究基于行為視角，將雙元創新定義為“企業通過探索式創新活動與利用式創新活動適應動態環境，進而實現長遠發展”。本研究將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定義為“組織為應對環境而采取的探索式創新一利用式創新的相對比重”。如前所述，注意力配置是連接企業外部環境和認知解釋的“橋梁”。高管將注意力配置于環境信息，將環境信息分類為機會或威脅，進而選擇相應戰略決策。因此，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在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中發揮組合效應。

一致性情境下，在高一高組合中，高損益關注促使高管非常關注環境中有關組織損益的相關信息，會對與損益相關的環境信息進行掃描并將其歸類為較高程度的機會。此時，高管會將環境問題解釋為預期獲得收益的機會。威脅剛性理論表明，面對機會的組織傾向于選擇新穎且風險性創新行為，面對威脅的組織則傾向于選擇熟悉的行為而非展開新的嘗試[16]。因此，較高程度的機會會使組織忽視探索式創新的高風險性，傾向于采取新的嘗試以抓住機會（Whiteamp;Daci，2013）。同時，高管對損益的高度關注會強化收益框架下收益對行為決策的重要性程度，預期獲得收益的機會解釋會進一步弱化探索式創新收益回報周期長且不確定的問題。因此，組織傾向于增加探索式創新比重。在低一低組合中，雖然高管會將環境信息解釋為預期可能遭受損失的威脅，但較低的損益關注會顯著降低高管對損失所造成威脅的解釋程度，此時威脅剛性理論存在功能性失調[17]。同時，較低程度的損益關注也意味著組織在損失框架下失去的損失較少，此時組織有可能會采取冒險行為[18]，從而增加探索式創新比重。

不一致情境下，在低一高組合中，高管將環境信息解釋為較高的收益機會，而低損益關注會顯著降低其對機會的解釋程度，使組織相應降低探索式創新比重。在高一低組合中，高損益關注促使高管非常關注環境中有關組織損益的信息，對與損益相關的環境信息進行掃描并將其歸類為較高程度的威脅。此時，高管很有可能將環境問題解釋為可能遭受損失的威脅。而高管對損益的關注也會強化損失框架下損失對決策的重要性程度，提升其對損失所造成威脅的解釋程度。威脅剛性理論表明，威脅解釋使組織厭惡風險，此時組織傾向于采取更為保守的方案[19]。因此，不一致情境下，組織傾向于增加利用式創新比重。據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₁ ：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越一致，組織越傾向于增加探索式創新比重，雙元創新越側重于探索式創新。

在高管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程度一致情形下，進一步比較高一高組合和低一低組合下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在高一高組合中，高管非常關注環境中影響組織損失和收益的相關信息，并將環境信息具體解釋為預期可能獲得較高收益的機會。這種預期會激發組織進行探索式創新，高管對收益的高度關注會進一步強化這一趨勢[20]。因此，在高—高組合中，組織傾向于追求外部環境中的高收益機會，從而增加探索式創新比重。在低一低組合中，雖然高管較低的損益關注可能會降低損失構成威脅的程度，但與高一高組合相比，威脅認知依然會限制探索式創新比重的提升。因此，相比于高—高組合，低一低組合下探索式創新比重提升會受到一定程度限制。據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₂ ：在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組合中，高一高組合比低—低組合情境下，雙元創新更側重于探索式創新。

在高管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程度不一致情境下，進一步比較高一低組合和低—高組合下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在高—低組合中，高管將環境信息解釋為高程度威脅，而高損益關注會強化損失造成威脅的程度。研究表明，在高強度威脅下，組織會抵制變革、創新和冒險[21]。因此，組織傾向于最大限度提升利用式創新比重。相比之下，在低一高組合中，高管將環境信息解釋為高程度機會，而較低的損益關注會相對降低預期可能獲得收益機會的解釋程度，從而減少探索式創新比重。這種情境下，雖然組織會提升利用式創新比重，但相對于高一低組合下的高程度威脅認知，高管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利用式創新比重的提升[22]因此，相比于高一低組合，低—高組合下利用式創新比重的提高會受到一定程度限制。據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₃ ：在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組合中，高—低組合比低一高組合情境下，雙元創新更側重于利用式創新。

1.3 組織規模的調節作用

根據注意力基礎觀中的注意力情境原則，高管注意力焦點及其戰略決策選擇受到組織環境的調節，組織內部環境影響高管對某一問題的總體解釋和評價，最終影響其戰略行為選擇（崔煜雯等，2024）。研究表明，組織規模與組織資源正相關，組織資源在塑造管理認知方面發揮重要作用（Denison等，1996）。組織規模所反映的資源存量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高管對所觸發環境問題的評價和解釋，從而影響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23]。基于此，本研究認為組織規模調節高管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一致性與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關系。組織資源存量能緩解環境變化帶來的下行風險。當高管對損益關注較高時，較高的資源存量使損失造成的威脅程度較小[24]。因此，對于同樣程度的損失威脅，組織規模大的高管傾向于認為環境事件不那么消極，但組織規模較小的高管則認為環境事件比較消極。因此，相對于大規模組織而言，較小組織在面對較高程度的損失威脅時更有可能出現威脅剛性的反應。大型組織擁有較多資源，當高管較為關注損益時，面對預期較高的收益機會，資源存量會強化高管的機會認知程度，從而增加探索式創新比重，使雙元創新更側重于探索式創新。小型組織由于無法長期承擔探索式創新風險，高管對預期收益機會認知所產生的探索式創新意愿比大型組織低（Burgers等，2016）。據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₄ ：組織規模調節高管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一致性與雙元創新動態配置的關系。組織規模越大，高管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一致性與探索式創新的正向關系越顯著。

2 研究設計

2.1 數據來源

本研究以2010—2023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原始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結合CNRDS（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和東方財富網（ht-tp：//www.eastmoney.com）進行補充。對原始數據進行初步篩選：首先，剔除 ? ST、ST、PT類上市公司樣本；其次，剔除變量數據存在缺失的樣本；最后，由于上市公司公開披露年報中“管理層討論與分析”章節是展現高管團隊對內外部環境、企業未來發展方式和創新模式思考的有效文本，因此選取此部分作為文本分析對象（趙宸宇，2021）。因不同年份上市公司披露格式不同，所以在2010—2014、2015、2016—2023年上市公司年報中分別提取“董事會報告”“管理層討論與分析”“經營情況討論與分析”文本內容，最終獲得35811份文本數據。為降低文本數據極端值的影響，本研究對連續變量作 1% 和 99% 分位數縮尾處理（Winsorize）。

2.2 變量測量

根據語言決定行為的假設，人的語言并非偶然產生的，它是認知和行為的反映（Whorf，2012）。本研究所有變量測量均遵循Uotila等[25]的文本分析法。首先，確定能夠代表本文中所涉變量的關鍵詞詞表。其次，對文本數據詞頻進行統計，詞表中的關鍵詞在文本中出現的頻數越高，代表在這一方面投入的關注和資源越多，越能成為該變量的代理指標。最后，根據變量定義及研究需要，通過相關計算方式測度該變量。為確保采用文本分析方法獲得的代理指標能夠準確衡量本文研究變量，隨機選取部分樣本進行人工分析，將其與文本分析結果進行比較，發現對變量的判斷結果大致相同，因此確定該文本分析法能夠反映本文中研究變量。

（1）高管機會—威脅認知分類。羅勇根等[26]認為，高管的宏觀認知反映管理層對環境信息的分析與判斷，其從管理層討論與分析部分提取宏觀詞匯，用詞頻法測量高管宏觀認知。本研究沿用這一方法，使用文本分析法測量高管對環境的機會一威脅認知。根據上文對機會和威脅的定義，本研究采用積極或消極的關鍵詞詞頻作為代理變量。借鑒姜富偉等[2]的研究，使用LM詞典中代表積極詞匯和消極詞匯的關鍵詞詞表。從國泰安數據庫獲取這一變量相關數據，并與樣本進行匹配，最終獲得“管理層討論與分析”文本中代表積極（消極）的關鍵詞詞頻數。

借鑒Gilbert（2006）的研究，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用機會一威脅認知分布表征，測量方式為積極詞的詞頻總數除以積極詞匯詞頻總數與消極詞匯詞頻總數之和，若指標數值大于0.5，則認為高管對環境的認知為機會主導，若小于0.5則認為高管對環境的認知為威脅主導。

（2）高管損益關注。Sapir（1944）指出，個體使用詞語的頻率反映個體的關注點。借鑒Eggers等[28]的做法，本研究通過統計“管理層討論與分析”報告中與損益關注相關詞語的頻率測量高管對損益的關注程度。鑒于“損益\"詞匯與管理層討論分析文本中所報告的現有財務經營狀況數據存在關聯性，但其并不能代表高管對損益的關注程度，本研究對原始數據進行篩選，剔除“管理層討論與分析”報告中的利潤表項目分析（收入和成本）部分，以獲取用于測量高管損益關注的文本數據。

參照March[29]的研究，損益關注關鍵詞詞表構建過程如下：首先，將篩選后的文本數據轉化為TXT格式，對文本進行預處理，采用Python去掉停用詞，獲得用于提取關鍵詞的文本。其次，基于Python的Jieba中文分詞功能對選定好的文本進行分詞處理，并進行詞頻統計，獲得前3000個關鍵詞。最后，采用人工篩選方式對損益關注關鍵詞進行提取。由兩名博士組成關鍵詞構建小組，在對關鍵詞進行提取之前對變量定義進行解讀并達成共識，采取背對背方式對關鍵詞進行篩選、比對和討論，獲得初始關鍵詞詞表。同時，為科學測量高管損益關注這一變量，采用背對背方式對初始關鍵詞詞表進行擴展，經過多輪次討論后最終獲得高管損益關注關鍵詞詞表（見表1）。

使用文本分析工具對篩選后的文本數據詞頻進行統計，計算代表損益屬性的關鍵詞詞頻數。借鑒王旭超等（2023）的做法，用損益關注詞頻總數除以句子總數測量高管損益關注程度。數值越大，代表高管損益關注程度越高。

（3）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借鑒BobWalrave等（2017）的研究，使用文本分析法測量探索式創新一利用式創新的相對比重，并以此作為雙元創新動態配置的代理變量。其中，探索式創新和利用式創新關鍵詞詞表來源于March（1991）提出的關于探索式創新和利用式創新的關鍵詞詞表。由3名博士分別對代表探索式創新和利用式創新的關鍵詞進行中文翻譯，然后手工翻閱文本數據，并根據關鍵詞在“管理層討論與分析\"中的實際語義進行修改，最終獲得代表探索式創新和利用式創新的關鍵詞詞表（見表2）。

使用文本分析工具對樣本公司年報中的管理層討論與分析部分進行詞頻統計，分別計算代表探索式創新和利用式創新的關鍵詞詞頻數。借鑒BobWalrave等（2017）的做法，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用探索式創新一利用式創新的相對分布表征，測量方式為探索式創新詞頻總數除以探索式創新詞頻總數與利用式創新詞頻總數之和。若指標數值大于0.5，則認為雙元創新側重于探索式創新；若指標數值小于0.5，則認為雙元創新側重于利用式創新。

（4）組織規模：采用公司總資產的自然對數測量。

（5）控制變量。設置如下控制變量：資產收益率、冗余資源、公司成立年限、年報句子數量、年報文字數量。其中，公司成立年限用當年年份一公司成立年份+1 的自然對數測量，資產收益率用凈利潤/總資產平均余額測量，冗余資源用現金流比率（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總資產）測量。

2.3 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Stata16軟件和Excel對數據進行分析，并采用多項式回歸構建響應面模型。其中，Stata16可對面板數據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回歸分析和假設檢驗；Excel可用來清洗和整理數據，創建響應面圖形，并進行基本的統計分析。多項式回歸利用自變量一階項和高階項對因變量構建回歸方程，能夠解釋數據建模中無法用線性回歸解釋的曲率問題（Draper 8 Smith，1998）。同時，可根據多項式回歸結果構建響應面模型，并根據自變量一致性組合或差異性組合預測因變量的響應，從而驗證本文研究假設。為盡可能削弱多重共線性的影響，本研究在進行多項式回歸之前對前置變量作中心化處理；利用中心化后的數據計算乘積項，構建下述多項式回歸模型（Edwardsamp;Parry，1993） ：

公式（1）（2）中， X₁ 代表高管損益關注， X₂ 代表高管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 Y 代表探索式創新一利用式創新分布，SIZE代表組織規模。本研究通過計算一致性線 X₁=X₂ 和不一致性線 X₁=-X₂ 的斜率及曲率分析響應面狀態，進而分析高管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類別不同組合對探索式創新一利用式創新相對分布的差異化影響。此外，關于調節作用檢驗，本研究參考Edwards（1993）、陶厚永等（2020）的建議，在公式（1）的基礎上，加入調節變量SIZE后形成公式（2），若加入X₁SIZE 、 X₂SIZE 、 X₁X₂SIZE 、 X₁²SIZE 、 X₂²SIZE 5 個調節項后 DR² 顯著，則說明調節作用存在[30]。

3 實證分析

3.1 描述性統計分析

本研究中各變量均值、標準差和相關系數如表3所示。高管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與雙元創新動態配置（探索式創新一利用式創新相對分布）均顯著正相關 （r=0.072，plt;0.01;r=0.029，plt;0.01） 。

3.2多項式回歸結果與響應面分析

多項式回歸結果見表4。為驗證主效應假設 H₁ 、H₂ 和 H₃ ，本文先對公式（1）進行多項式回歸檢驗，得到表4模型2回歸結果；同時，繪制高管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類別預測雙元創新動態配置的響應面（見圖2）。

假設 H₁ 預測，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越一致，組織越傾向于增加探索式創新比重，雙元創新越側重于探索式創新。結合表4模型1和模型2的回歸結果可知，加入3個二次項后，模型對雙元創新動態配置的解釋力顯著增強（ DR²=0.000 7 ， plt;0.01 ），說明引入多項式回歸是有必要的；響應面沿不一致性線的曲率顯著為負 （b₃-b₄+b₅=-0.9194414，plt;0.1） ，說明響應面為脊狀面，即隨著高層管理者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越來越一致，探索式創新的比重越來越大（見圖2）。因此，假設 H₁ 得到驗證。

假設 H₂ 預測，在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組合中，高一高組合比低一低組合情境下，雙元創新更側重于探索式創新。結合表4模型2回歸結果和圖2響應面可知，響應面沿一致性線的斜率顯著為正（ b₁+ b₂=0.948335，plt;0.01） ，且曲率不顯著（ =-0.704189，pgt;0.1） ，說明探索式創新配置沿一致性線的線性關系增強，因此假設 H₂ 得到驗證。

假設 ΔH₃ 預測，在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組合中，高一低組合比低一高組合情境下，雙元創新更側重于利用式創新。結合表4模型2回歸結果和圖2響應面可知，響應面沿不一致性線的斜率顯著為負（ b₁ -b₂=-1.0435256，plt;0.05） ，說明探索式創新配置沿不一致性線減弱，即利用式創新比重增加，假設 H₃ 得到驗證。

為驗證假設 H₄ ，即組織規模在高管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一致性與雙元創新動態配置關系中的調節作用，本文進行四步回歸：第一步，將控制變量和一次項變量納入方程與 Y 進行回歸；第二步，在第一步的基礎上加入3個二次項變量 X₁² ！ X₁X₂ ！ X₂² 與 Y 進行回歸;第三步，在第二步的基礎上，加入調節變量組織規模SIZE與 Y 進行回歸；第四步，在第三步的基礎上，加入5個調節項 X₁SIZE 、 X₂SIZE 、 X₁²SIZE 、X₁X₂SIZE 、 X₂²SIZE 與 ΔY 進行回歸。表4中模型1～ 模型4即為完整的調節作用分析步驟，模型4在加人調節項后 DR² 顯著（ DR²=0.001 3，plt;0.01 ，表明組織規模的調節作用存在。

以組織規模均值加減一個標準差代入公式（2），繪制響應面圖（見圖3、圖4），直觀展示組織規模的調節效應。從中可見，與組織規模較小時相比，組織規模較大時 X₁ ！ X₂ 的一致性與 Y 之間的正向關系增強。由此，假設 H₄ 得到驗證。

4 結論與討論

4.1 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注意力基礎觀和威脅剛性理論，探究高管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在雙元創新動態配置中所發揮的組合效應，得出以下研究結論：

（1）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組合驅動組織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為適應環境變化，企業會不斷調整其雙元創新側重點。環境通過高管的認知作用于雙元創新，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組合影響高管對環境因素的具體解釋，進而驅動組織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

（2）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越一致，雙元創新越側重于探索式創新，且相比于高一高組合，低一低組合情境下探索式創新將受到一定程度限制。高管損益關注程度會強化或弱化損失構成威脅的程度和收益構成機會的程度。高管在面對預期獲得較高收益的機會時，其對財務績效的高度關注使得機會可能獲得的收益被放大，企業會傾向于增加探索式創新比重。反之，高管在面對預期會遭受損失的威脅時，對財務績效的較低關注使其不太在乎風險和損失，進而會采取冒險行為。雖然高管對財務績效的較低關注會降低損失構成威脅的程度，但威脅認知仍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探索式創新比重的提升。

（3）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程度越不一致，雙元創新越側重于利用式創新，且相比于高一低組合，低一高組合情境下利用式創新將受到一定程度限制。高管在面對預期可能會遭受的損失威脅時，其對財務績效的高度關注使得損失構成更高程度的威脅，此時企業傾向于減少創新和冒險。相比之下，高管在面對預期會獲得收益的機會時，其對財務績效的較低關注使得機會對企業的重要性降低，此時企業探索新機會的積極性不高。雖然高管較低的財務績效關注會降低機會可能獲得的收益，但機會認知仍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利用式創新比重的提升。

（4）組織規模越大，高管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一致性與探索式創新的正向關系越顯著。大型企業和小型企業組織資源存在差異，資源存量可緩解環境變化帶來的下行風險，進而影響高管對環境問題的評價和解釋。當大型企業面對預期獲得較高收益的機會時，較大的資源存量會緩沖探索式創新風險，從而提升對機會的認知程度；而小型企業資源存量較少，一般無法長期承擔探索式創新風險。因此，即使面對較高收益機會，小型企業所產生的探索式創新意愿仍小于大型企業。

4.2 理論貢獻

（1）從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組合視角，采用響應面分析方法探究不同組合情境下組織雙元創新的動態配置，彌補了現有研究的不足，為組織雙元創新機制研究提供了新視角。以往關于組織雙元創新機制的研究往往聚焦于簡單的機會一威脅二維認知分類，缺乏對機會認知和威脅認知的具體解釋，對于機會一威脅認知與組織雙元創新關系的認知并不一致。本文基于關注一解釋一行為邏輯，從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二維認知分類組合視角，探討4種組合情境下高管對機會和威脅的具體解釋及其對雙元創新的作用機制，為現有結論提供了新解釋。

（2）威脅剛性理論是否發揮效用取決于損失所構成威脅的程度。以往研究采用威脅剛性理論分析機會一威脅認知與雙元創新關系并未區分機會或威脅的差異程度，對威脅剛性理論發揮作用的情境討論不足，尤其是威脅剛性理論存在失調的情境。本文根據高管損益關注和機會一威脅認知程度差異，構建高一高、低一低、高—低、低—高4種組合情境，探討4種組合情境下損失構成威脅的程度及其對組織雙元創新的影響，深化了威脅剛性理論在組織雙元創新中的應用。

（3）揭示組織規模在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組合對雙元創新作用機制中的調節作用，豐富了組織雙元創新研究。以往研究認為組織規模是組織雙元創新的重要前因，并探討組織規模差異對雙元創新的直接影響效應和間接影響效應。本文探討組織規模所代表的組織資源在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組合中的作用，補充了組織規模對管理者認知的影響，為組織規模對雙元創新的間接影響提供了理論依據，豐富了組織內部因素和管理者認知交互對于塑造雙元創新的認知。

4.3 管理啟示

（1）企業需要不斷調整雙元創新側重點，優化雙元創新動態管理，從而建立持續競爭優勢。在創新實踐中，企業需要兼顧適應性和創新性。一方面，企業需要利用現有知識和能力提升短期績效。另一方面，企業也需要開發新產品，探索新機會。在雙元創新管理方面，企業需要根據環境變化不斷調整探索式創新和利用式創新比重，避免因過度的利用式創新而陷入“能力陷阱”或因過度的探索式創新而陷入“創新陷阱”。

（2）企業應系統分析環境問題，加強對高管注意力的重視，提升戰略決策的有效性。在戰略決策制定過程中，企業應加強對外部環境的分析。如廣泛搜集環境信息，系統分析經營環境，避免對企業戰略環境存在偏見。此外，高管注意力是一種稀缺性資源，企業應充分重視高管提出的有利于企業發展的戰略決策，減少戰略決策機會成本。

（3）企業應量力而行，在資源可控范圍內開展創新活動。在創新實踐中，企業需整合各類資源，分析現有資源對創新實踐的支撐能力。尤其是在風險性較高的探索式創新活動中，企業應充分考慮資源與風險認知間的關系，避免產生“自不量力\"的行為。此外，還應完善風險評估機制，全面分析資源限制與潛在風險之間的匹配度，預估對風險的承受能力和應對效率，作出有效決策，進而提升企業績效。

4.4 不足與展望

本研究存在如下不足：首先，考察高管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在雙元創新動態配置中的組合效應，但從機會和威脅的定義看，控制也是機會一威脅的具體表征，高管對預期收益和損失是否存在控制感也會影響對機會一威脅的具體解釋，進而影響研究結論，未來可探索控制關注、損益關注與機會一威脅認知分類三者的組合效應。其次，本文在測量高管損益關注時，雖然嚴格依照關鍵詞詞表構建過程選取關鍵詞，但背對背式的人工選取方式難免存在一定主觀性，未來可挖掘其它更加客觀的測量方式，考慮多重數據來源，從而增加研究結論信效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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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敬敏）

The Dynamic Configuration of Ambidextrous Innovation ： The Combination Effect of Profit-Loss Attention and Opportunity-Threat Cognitive Classification of Top Managers

Bai Xiuwei1，2，Cheng Dejun1，Guo Feiyan1 （1.Business School，NanjingUniversity，Nanjing 21oo93，China； 2.Business School，Hebei Minzu Normal University，Chengde O67ooo，China）

Abstract：Organizations are required notonlyto leverage existing knowledge，technologies，and other resources to enhance curent products or services but also toexplore novel technologies，knowledge，and resources to generate innovative deas. Ambidextrous innovationis a criticalfactor influencing an organization'sabilitytoachieve acompetitive advantage.However，given theevolving boundary conditions organizations face overtime，a static approach to ambidextrous innovation is unlikely to provide sustainable value.Consequently，organizations must continuouslyadjust the emphasis of their ambidextrous innovation configurations to align with the dynamic environmental demands within specific industries.

Existing research suggests that the external environment does not directly dictate corporate strategic choices，top managers’cognitionand interpretations of environmentalfactors drive strategic choices.Typically，topmanagers simplify complex external environmental information intoa two-dimensional cognitive framework of opportunities and threats， which in turn influences their strategic decisions regarding ambidextrous innovation.However，existing studies have reported iconsistent findings on howopportunity-threatcognition affects ambidextrous innovation configurations.This inconsistency arises because individualcognitive limitations constrain decision-makers tofocusononlyasubset ofsalient events withinalimitedtimeframeandthefinal strategicdecisions dependonwhichspecificpecesof informationdecision-makers attentiononandhowtheycognitivelyprocess theseselectedpiecesofinformation.Theprofit-lossframework，asacrucialpsychological modelinstrategic decision-making，providesparticularlysalientinformationfordecision-makers.Therefore，this studyfocuseson thecombinedefectofprofit-lssatentionandopportunity-threatcognitiveclasificationof tomanagersonambidextrous inovationandconstructsfourcombinationcontextsof\"high-high\"，\"low-low\"，\"high-low\"，and\"low-high\"basedonthedierencesin the level of profit-loss attention and opportunity-threat cognitive classification of top managers.

Usingtheannual report data ofA-share listed companies in Shanghai and Shenzhen from 2O10 to 2023，this study employs theresponsesurfaceanalysis methodtoivestigatethecombinationefectofprofitlssattentionandopportunity-threatognitive clssificationoftopmanagersondynamicconfigurationofambidextrous innovation，andthemoderatingefectoforganizational size.Theresultsindicatethatthemoreconsistentthelevelofprofit-lssattentionandopportunity-threatcognitiveclassification is，themoretheambidextrous inovationisinclinedtoexploratoryinovation.Specificaly，whentopmanagersfocusonrofit-loss and have a highdegreeofopportunity-threatcognition，ambidextrous innovation is more likely to lean toward exploratory innovationcompared to scenarios where they have lower profit-lossatention and lowopportunity-threatcognition（even withahighdegreeof threatcognition）；whenahighlevelofprofit-lossattentionandalowlevelofopportunity-threacognition（highlevelofthreatcognition）arecomparedtolow profit-losattentionandahighlevelofopportunity-threatcognition，theambidextrous innovation is moreinclined to exploitativeinnovation.Organizationsize moderates thecombination effects of top management's profit-loss attentionandopportunity-threatcognitiveclasificationonthe dynamicconfigurationofambidextrous innovation.Astheorganizationsize increases，theconsistencyof top management'sprofit-losattention and opportunity-threat cognition increases in positive relationship with exploratory innovation.

Drawing on atention-based theoryand threat-rigidity theory，this study investigates how the organizations adjust the emphasis of ambidextrous innovation in four combinationcontexts ofprofit-lossatentionandopportunity-threatcognition clasificationof topmanagersfromacombinationalperspective.Itprovidesanovelperspectiveonorganizationalambidextrous inovation.Unlike prior studies thatapply threat-rigiditytheory toanalyze therelationship between opportunity threatcognitionandambidextrous innovation，this studydiferentiates the varyingdegrees of threat posed byloses and exploresthe dysfunctional aspects of threat-rigiditytheory，which contributes toa deeperunderstanding of aplicationof threat-rigidity theory inorganizationalambidextrous innovation.Specificall，this studyreconcilesconflicting conclusions inexistingresearch regarding therelationship betweenopportunity-threatcognitionandambidextrous innovationandoffer explanations for these inconsistencies.Furthermore，the findings of this study have significant implications for strategic decision-making by top management inenterprises.Enterprises need to keepoptimizingthe dynamic managementof ambidextrous innovation，with a balance of adaptabilityand innovativeness.They should systematically analyze environmental isues，analyzethesupport capacityof resources forinnovationand enhance the effectivenessof strategic decision-making; while it is necessary to establish acomprehensive risk assessment mechanism to estimate their risk-bearing capacity.

KeyWords：Ambidextrous Innovation；Profit-loss Atention；Atention Allcation；Opportunity-threat Cognitive Cassifi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