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年發展,我國深度參與全球產業分工,積極利用國際國內兩個市場、兩種資源,利用外資和對外投資均居世界前列,成為推動全球直接投資增長的主要貢獻者和穩定錨。2023年以來,我國資本凈輸出規模進一步擴大,從外資引進大國發展成為重要的對外投資大國。當前,我國正以高水平開放促進深層次改革、推動高質量發展,利用外資和對外投資是連接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的重要途徑。應立足我國經濟發展階段,順應經濟全球化發展趨勢,通過不斷優化雙向投資結構,提升雙向投資質量,為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和全球經濟復蘇繁榮貢獻更大力量。
一、相關研究現狀
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加快構建更高水平開放型經濟新體制,穩步擴大制度型開放,積極主動提升對外開放水平。高質量雙向投資作為我國高水平對外開放的重要組成內容,成為國內研究的重點關注問題,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內容。
一是關于高質量利用外資的重點和方向。外商直接投資顯著促進我國比較優勢躍遷,反映在本土產業結構突破路徑依賴、優化升級和經濟發展質量提升上(李志遠、趙永晗,2024)。王金秋、趙敏(2024)認為,促進外資擴增量、穩存量、提質量,是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我國利用外資工作的重點任務。曾憲奎(2023)認為,應鼓勵外資企業在華設立研發機構和加大研發投人,積極引導外資投向戰略性新興產業、部分勞動密集型產業和高技術服務業。此外,制度型開放作為新時期我國高水平開放的重要戰略轉型,也將成為吸引高質量外資的重要優勢(戴翔等,2025)。
二是對外投資高質量發展的主要路徑。對外投資高質量發展是新時代推動我國從投資大國向投資強國邁進的關鍵,高質量表現為對外投資競爭力提升,更好服務國民經濟發展,形成更加規范的對外投資管理體系,對外投資規則話語權主動性增強等(范鵬輝等,2020)。相關研究建議,應通過加大制度型開放力度、完善對外投資支持體系、優化企業全球供應鏈布局(徐杰,2023),鼓勵企業在境外投資數字經濟、綠色產業、高新技術等領域(郭霞,2024),加強技術創新、標準制定、品牌創造等方面建設(董惠梅等,2025),多措并舉促進對外投資高質量發展。
三是關于利用外資和對外投資的雙向協調發展。馬相東、王躍生(2014)認為,推進對外投資與利用外資均衡發展是我國推動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和防范產業空心化的重要思路,對外投資大發展將是長期趨勢,應兩線并行避免出現雙向投資失衡。黃凌云等(2018)認為,要堅持“引進來”和“走出去”并重,明確行業的全球價值鏈演進模式,重視技術進步路徑選擇,進而提升行業的雙向投資互動發展水平。張人中等(2022)研究發現,雙向投資對促進產業結構優化存在最優閾值區間,需要引導“引進來”和“走出去”合理布局。也有學者認為,目前我國正經歷由資本輸入國轉向資本輸出國的重要轉型階段,促進雙向投資協調發展是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動力和源泉(王娟、張翔,2024)。此外,雙向投資互動發展水平的提高有利于促進制造業價值鏈攀升(趙斌、梁樹廣,2024),提高全球價值鏈韌性(李光勤、邱欣悅,2024),有效提升我國經濟國際競爭優勢(田素華等,2019)。
在現有研究基礎上,本文對近年來我國雙向投資的現狀特征和發展趨勢進行梳理總結,對我國發展成為資本凈輸出國的背后邏輯展開深入分析,剖析當前和未來一段時期我國雙向投資面臨的戰略機遇和風險挑戰,進而提出推動雙向投資高質量發展的對策建議。
二、我國雙向投資的總體發展態勢
近年來,全球外國直接投資整體表現疲軟,我國雙向投資呈現出階段性新特征,雖然實際使用外資金額出現下滑,但雙向投資質量水平有所提升,保持向好發展,主要表現為投資結構日益優化、空間領域不斷拓展、國際競爭力顯著增強。
(一)利用外資規模“高位回調”,全球第二大外資流入目的地地位承壓
從規模看,我國利用外資規模于2022年創歷史新高后,2023年以來出現下滑。得益于高效的新冠疫情防控和率先恢復的生產能力,我國利用外資額在2021—2022年連續兩年突破1800 億美元大關,并在2022年達到1891.3億美元的歷史峰值。然而,在全球外國直接投資增長持續疲軟的大環境下,近兩年我國利用外資規模下滑,2023年降至1632.53億美元,同比下降 13.7% ,2024年降幅可能進一步擴大。
從份額看,我國利用外資規模在全球中的占比持續提升。2017—2023年,我國連續6年保持全球第二大外資流人國地位,其中2020年首超美國成為外資流人第一大國,連續32年位居發展中國家首位。根據聯合國貿發會議(UNCTAD)的數據,我國外商直接投資流量在全球中的占比不斷提升,從2004—2007年的平均 6.5% 逐步增至 2008—2011 年的平均 7.7% 、2012—2015年的平均 8.1% 、2016—2019 年的平均 8.4% ,直至2020—2023年我國外商直接投資流量的全球占比達到平均 13.25% 的較高水平。
從全球視角看,我國鞏固外資流人的壓力有所增加。根據UNCTAD的數據,2015—2020年我國外商直接投資流量的全球占比從 6.6% 提升至 15.2% ,但2020—2023年出現下滑,降至 12.3% 。隨著近年來東南亞地區的投資環境不斷優化,吸引了大量國際資本流入,2023年東南亞六國(印尼、馬來西亞、菲律賓、新加坡、泰國和越南)的外商直接投資總額高達2060億美元,首次超越我國。其中,新加坡利用外資規模快速增長,外商直接投資流量的全球占比從2015年的 2.9% 快速上升至2023年的 12% ,與2023年我國 12.3% 的全球占比十分接近(見圖1)。

(二)利用外資結構持續優化,地區布局更加均衡
一方面,外商直接投資的重點逐步由傳統制造業、房地產業轉移至服務業,高技術產業的引資帶動作用日趨明顯。《中國外資統計公報2024》顯示,2023年我國第一、二、三產業實際使用外資金額占比分別為 0.4% !35.2% 、 64.4% 。其中,制造業,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房地產業,批發和零售業,金融業7個行業實際使用外資金額占比達 89.5% 。此外,我國高技術產業引資比重顯著提升,2023年高技術產業實際使用外資金額占比為 37.4% ,較2017年提升超過10個百分點(見圖2)。

另一方面,中西部地區對外資的吸引力正逐步增強。雖然東部地區仍是外資流人的主要承接地,但中西部地區吸引外資能力顯著提升。在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深入推進中,西部陸海新通道和中歐班列兩條國際大通道有效降低了中西部地區的物流成本,帶動了中西部地區利用外資的增長,外資在區域間的梯度轉移和均衡布局取得積極成效。根據商務部的數據,2022年中部和西部地區實際使用外資同比增長 21.9% 和 14.1% ,相較于東部地區的 4.7% 和全國平均水平的 6.3% ,引資帶動作用更為突出。2023年,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青海省、甘肅省、寧夏回族自治區、山西省等7個中西部省份實際使用外資增速均高于 10% 。
(三)對外直接投資規模整體保持增長態勢,全球份額穩中有升
我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和存量均處于全球領先地位,對外投資大國地位穩固。《2023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顯示,截至2023年末,我國對外直接投資存量達2.96萬億美元,連續7年排名全球前三。2023年,我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為1772.9億美元,同比增長 8.7% ,對外直接投資流量連續12年位居全球前三。根據UNCTAD的數據,我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在全球中的占比整體上穩中有增,連續8年超過 10% (見圖3)。

(四)對外投資能力水平顯著提升,國際合作不斷深化
分行業看,我國對外投資不斷開拓新空間、塑造新優勢。《2023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顯示,我國對外直接投資涵蓋國民經濟18個行業門類,主要流向租賃和商務服務、批發零售、制造、金融等領域,2023年流向這四大領域的投資總量占到近 80% 。隨著數字化和綠色化日益成為經濟社會轉型發展的重要趨勢,我國企業在全球產業鏈高端環節逐步深化布局,先進制造、新能源等領域的投資成為新增長點。分地區看,伴隨區域經濟一體化深人發展和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多雙邊投資合作機制日益完善,我國對周邊和共建“一帶一路”國家的投資規模不斷擴大。2023年近 80% 對外投資流向亞洲,其中東南亞日益成為我國對外投資的重要地區。2023年我國對東盟投資同比增長 34.7% ;對共建“一帶一路”國家投資同比增長 31.5% ,占全年對外直接投資流量的 23% 。
三、我國進入資本凈輸出階段的客觀認識
2015 年,我國對外投資流量規模首次超過利用外資流量規模,成為資本凈輸出國。2023年以來,我國資本凈輸出規模呈現擴大趨勢。但需要認識到,在全球直接投資下滑的背景下,我國利用外資規模減少一定程度上屬于周期性調整,對外投資規模也仍在合理范圍內。長期看,隨著我國利用外資和對外投資的質量水平不斷提升,發展成為資本凈輸出國符合經濟發展的一般規律,也是我國轉型升級發展,構建“海外中國”,以及提升全球競爭力的重要途徑。
(一)基于全球發展環境:全球直接投資呈下行趨勢,我國利用外資出現周期性波動
全球直接投資在2010年前后增速明顯放緩,進人相對穩定發展期,除2020年受新冠疫情影響跌破1萬億美元外,全球外商直接投資規模大致在1.5萬億美元水平。①近年來,全球經濟復蘇緩慢,疊加全球產業鏈重組加速、地緣政治沖突加劇、貿易摩擦升級等因素,跨國公司更加謹慎對待海外投資項目,全球外商直接投資增長乏力。根據UNCTAD 的數據,2022—2023 年全球外商直接投資連續走低,2023 年較2021年高點累計下滑約 18% ,規模降至1.3萬億美元。
我國利用外資發展歷程總體呈現上升態勢,但也經歷了幾個明顯的低谷期。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亞洲金融危機后的1999年,我國實際使用外資約為403億美元,同比下降 11.3% ;國際金融危機后的2009年,我國實際使用外資約為941億美元,同比下降 13.2% ;新冠疫情后的2023年,我國實際使用外資為1632.5億美元,同比下降 13.7% (見圖4)。但從歷史經驗和發展規律看,這種下降屬于全球投資環境變化背景下的階段性波動。

(二)基于國際橫向對比:當前我國對外直接投資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占比較低,對外投資仍有大提升空間
2023年,我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占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重為 0.83% 。①根據UNCTAD的數據,該比重不僅低于 1.49% 的全球平均水平,甚至未達到發展中國家 1.22% 的平均水平(見表1)。此外,我國對外直接投資存量在GDP中的占比也較低,意味著我國對外投資仍有廣闊的提升空間。同時也應看到,2023年,我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在全球中的份額( 11.4% )仍低于我國外商直接投資流量在全球的份額( 12.3% )。
發達國家利用外資和對外投資的經驗表明,一國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后,隨著國內資本積累增加和企業“走出去”能力提升,從資本凈輸入國轉變為資本凈輸出國是客觀規律。例如,日本 20 世紀80年代開始大規模開展海外投資,通過對外投資將部分制造業轉移到海外,同時在國內集中發展高技術產業和服務業,推動了產業結構升級和企業國際競爭力提升。韓國20世紀90年代通過政策引導鼓勵企業海外投資,利用全球資源優化生產布局,帶動產業結構從勞動密集型轉向資本和技術密集型。

(三)基于我國發展階段:我國雙向投資進入深度調整期,引資結構優化與對外投資穩健并舉
近年來,我國產業轉型升級步伐加快,服務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從2012年的 45.5% 躍升至2023年的 54.6% ,2023年高技術制造業增加值同比增長 8.9% ,占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比重達 15.7% 0 ② 從利用外資結構看,我國引資質量顯著提高。根據UNCTAD的數據,全球高附加值服務投資占比從2004—2007年的平均 45% 增至2020—2023年的平均 63% 。這一發展趨勢與我國利用外資結構調整方向高度契合,2023年我國服務業外商直接投資占比為 64.4% ,高技術產業外商直接投資占比為37.4% ,其中高技術服務業占到 26.3% 。從“走出去”競爭力看,我國企業管理能力、技術實力、品牌實力等綜合實力顯著增強,成“鏈”成“團”出海趨勢顯現。貿促會2024年《中國企業對外投資現狀及意向調查報告》顯示,近 50% 的企業有“抱團出海”意向,近 70% 的企業“抱團出海”對象是產業鏈上的上下游企業。
四、我國雙向投資高質量發展面臨的新形勢
當前,我國雙向投資面臨的內外部形勢更加復雜,既受到地緣政治局勢緊張,逆全球化浪潮涌動,以及產業鏈“去風險化”浪潮持續發酵等外部疊加因素影響,也存在外資來源結構相對單一和外資企業出口下滑等現實問題。但是,我國利用外資和對外投資的綜合優勢更加凸顯,制度型開放紅利、超大規模市場和創新驅動發展等都增強了跨國公司在華投資的信心,也為我國企業高水平“走出去”保駕護航。
(一)我國雙向投資面臨的風險挑戰和存在的問題
1.全球地緣政治緊張與產業鏈重構,造成“引進來”難度加大、“走出去”風險增加
一方面,全球外國直接投資呈現“近岸化”“友岸化”特征,我國雙向投資面臨“回流”和“分流”雙重壓力。新冠疫情、中美貿易摩擦、烏克蘭危機等事件暴露了各國在產業鏈韌性上的不足,全球產業鏈加速調整重構,從效率優先轉向更加注重安全。根據UNCTAD的報告,全球產業鏈供應鏈不斷縮短和內收,2023年制造業投資更靠近歐美跨國企業本土市場。美國等發達經濟體大力吸引制造業回流且效果明顯。2010—2023年,美國制造業固定資產投資年均增速約為 4.4% ,制造業私人固定資產投資年均增速超過 4.8% ,制造業就業人數從1160萬人增加至1300萬人。此外,部分跨國公司為規避關稅等貿易壁壘加快調整全球布局,由“Allin中國”轉為“中國 +ΔN ”策略,加大對其他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經濟體的投資。根據UNCTAD的數據,東南亞國家利用外商直接投資在全球中的份額從2015年的 5.7% 提升至2023年的 17% 。
另一方面,美國加大對我國的雙向投資限制,我國雙向投資空間受限。美國將投資與國家經濟安全直接掛鉤,強化對華投資安全審查機制,擴大對華投資限制的行業范圍,涵蓋半導體、人工智能、量子計算、生物技術、高超音速技術、航空航天、先進制造等領域。同時,限制有中資背景的主體投資核心技術、關鍵基礎設施、醫療、農業、能源、原材料或其他戰略領域,并加強監管和審查力度。
2.外資來源結構相對單一,來自發達經濟體的外資減少會帶來結構性轉型壓力
一方面,中國香港地區等離岸金融中心成為外資流入的重要途徑,但由于其中可能包含大量“返程投資”,一定程度會加劇我國利用外資的短期波動。根據商務部的數據,我國外商直接投資直接來源于五大“離岸金融中心”(中國香港、新加坡、維爾京群島、開曼群島和百慕大)的占比從2007年的 50% 上升至2022年的 83% 。其中,來自中國香港地區的占比從 33% 增至 73% ,2023年這一占比雖小幅下降至 68% ,但仍保持在高位。“返程投資”通常以避稅、資本增值為目的,易成為企業進行短期資本跨境套利的渠道。
另一方面,我國來自發達經濟體的外商直接投資占比有所降低,外資對我國本土企業的先進技術溢出效應存在下降風險。近年來,我國吸引發達經濟體外資的難度上升,根據商務部的數據,美國、德國、日本對我國投資規模合計占比已從21世紀初的 20% 左右下降至2023年的 5% 左右,發達國家跨國公司通過對外直接投資內部化實現技術轉移的效應有所收縮。
3.我國外資企業的出口貢獻持續下滑,訂單轉移和企業外遷風險不容忽視
外資企業作為我國對外貿易的重要支撐力量,其出口的全國占比在2005年達到 58.3% 的峰值。然而,過去20年里這一優勢逐漸弱化,尤其在當前復雜的國際環境下,多重因素疊加導致外資企業出口份額持續承壓,對我國外循環的貢獻度明顯降低。2023年外資企業出口占比已降至 28.6% ,較歷史高點下降近30個百分點(見圖5)。這一趨勢背后隱藏的風險值得高度關注。例如,外資企業的訂單外移可能觸發連鎖反應,導致配套企業和上下游產業面臨外遷沖擊,關鍵環節外資撤離會影響產業鏈穩定運轉;外資企業訂單減少直接影響勞動者就業,特別是勞動密集型產業的零工化趨勢更加凸顯;外資企業出口參與度下降也可能影響我國深度融入全球價值鏈的水平,不利于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

(二)我國雙向投資面臨的新戰略機遇期
1.外資領域制度型開放紅利逐步顯現
我國階段性推出外資領域重大開放舉措,以制度型開放引領高水平對外開放。外商投資法及實施條例全面實施,產權保護、市場準人、公平競爭、社會信用等市場經濟基礎制度不斷完善,為外資企業營造了透明、穩定、可預期的政策環境。其中,我國多次縮減外資準入負面清單,全國版外資準入負面清單限制措施已從2017年版的63條縮減至2024年版的29條,自由貿易試驗區版外資準入負面清單限制措施已從2017年版的95條縮減至2021年版的27條,制造業領域外資準人限制措施實現“清零”。近兩年我國陸續出臺《扎實推進更高水平對外開放更大力度吸引和利用外資行動方案》《2025 年穩外資行動方案》等外資政策,涉及擴大市場準入、優化投資環境、暢通要素流動、對接國際高標準、完善服務保障等方方面面,釋放出我國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以開放促改革促發展的積極信號。
我國積極推動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有效促進區域投資流動。2022年《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生效實施,整合了區域內各成員國的44個投資協定,提升了區域投資吸引力。2022 年RCEP成員國外商直接投資逆勢增長 13.9% ,占全球比重達 41% 。我國作為RCEP最大經濟體,推動共建“一帶一路”與RCEP 兩大合作框架共同發力。2023年,我國對RCEP其他成員國的非金融類直接投資流量同比增長 26% ,高于我國對全球投資增速14個百分點。此外,我國積極推動加人《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DEPA)進程,區域投資合作空間將有效擴大,區域投資活力將進一步提升。
2.超大規模市場持續釋放磁吸效應
超大規模國內市場對深化我國與全球產業鏈供應鏈聯系、促進國際經貿合作發揮著重要作用。我國是全球第二大消費市場,擁有14億多人口和全球最大規模的中等收入群體,蘊含著巨大的投資和消費潛力,這一持續增長的內需市場將為跨國公司深耕中國市場提供長期穩定的發展空間。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外資企業積極適應我國市場需求開展深度布局,外資企業參與內循環的程度顯著提升,我國本土市場已成為在華外資企業的主要收人來源。2005—2023年,外資企業內銷收入從與出口收入水平相當,增至出口收入的近3倍。①
3.技術創新加速拓展投資新空間
全球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外國直接投資加速向服務導向和高附加值活動轉型。可再生能源,技術與數字經濟,醫療保健與生物技術,基礎設施,碳捕集、利用與封存等行業將進一步成為全球投資熱點。我國致力于高質量發展,綠色化、數字化、智能化轉型加快推進,在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新能源等方面擁有豐富的應用場景,吸引眾多外資企業加大在華布局。與此同時,我國對外投資不是單純追求規模擴張,而是既注重開拓國際市場和優化全球布局,也致力于推動產業轉型發展和深度融入全球價值鏈。2024年我國全社會研發經費投入超過3.6萬億元,與GDP 之比從2012年的 1.91% 提高到 2.68% 。 ② 我國在全球創新指數中的排名由第34位上升到第11位,③是10 年來創新力上升最快的經濟體之一。
五、推動我國雙向投資高質量發展的現實路徑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指出,深化外商投資和對外投資管理體制改革。“十五五”時期是推動我國雙向投資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階段,需要在落實準人政策、發揮市場優勢、優化投資布局、完善服務體系、加強風險管控等方面持續發力,并形成發展合力,不斷提升我國雙向投資的國際競爭力。
(一)穩步擴大制度型開放,更好發揮開放平臺引資作用
落實全面取消制造業外資準人限制要求,擴大電信、醫療、教育等領域開放試點。實施好鼓勵外商投資產業目錄配套政策,支持外資企業參與產業鏈上下游配套協作。持續打造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一流營商環境,高標準落實準入后國民待遇,保障外資企業在要素獲取、資質許可、標準制定、政府采購等方面的國民待遇,著力破解市場準人中“大門開、小門不開”的具體問題,確保“既準入又準營”。積極主動對接CPTPP、DEPA等新一代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加快政府采購、勞工標準、環境保護、跨境數據流動等領域的改革。推動自由貿易試驗區提質增效和擴大改革任務授權,加快推動海南自由貿易港核心政策落地,優化國家服務業擴大開放綜合試點示范,提升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引資水平,做好制度型開放試點措施的經驗交流和復制推廣工作。④
(二)充分釋放超大規模市場潛力,統籌推進區域協同開放和產業轉型升級
加快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降低各類要素在國內自由流動的障礙與成本,以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吸引全球高質量資源要素。統籌推進區域協同開放,優化區域開放布局,穩住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等利用外資主要區域,完善東部與中西部在開放平臺、技術轉移、人才交流、產業補償等方面的合作機制建設,形成常態化對接和良性互動,提升中西部地區引資能力。提高產業鏈現代化水平,積極引導外資投向人工智能、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裝備等戰略性新興產業,以及養老、文旅、醫療、教育、金融等服務領域。加大對外資在華設立與擴建研發中心的支持力度,推動技術本地化和創新協同,提高外資企業投資回報率。切實做好外資服務保障,持續打造“投資中國”品牌,辦精辦好重點投資促進活動,優化外資標志性項目要素保障,及時協調解決外資企業合理訴求,持續推出便利人員往來和在華工作生活舉措,增強外資企業深度扎根中國的信心。
(三)鞏固多雙邊和區域合作機制,加大對來自發達經濟體和重點地區引資力度
積極引領并推動《投資便利化協定》高標準實施,主動設置國際投資新議題,推動健全國際投資爭端解決機制,提高促進投資便利化的國際合作水平和協同能力。依托RCEP全面實施,深化與其他成員國的投資關系,吸引日本、韓國、新加坡等對外投資大國增加對華直接投資,將國際合作平臺優勢轉化為引資實效。以中歐建交50周年為契機,推動中歐深人戰略溝通,深化經貿、人工智能、氣候變化等領域務實合作,構建更加穩定、友好的雙邊投資環境。持續完善共建“一帶一路”國際合作機制,圍繞新興市場需要實現增量市場發展,適時升級雙邊投資協定,與更多國家開展綠色發展、數字經濟等領域投資合作,拓展第三方市場合作,豐富多種投資范式“走出去”,推進互聯互通和產業合作。加快拓展面向全球的高標準自由貿易區網絡,推動相關經濟體削減投資合作限制,促進資源要素自由流動、生產分工深度合作、市場空間擴容升級。
(四)優化海外投資布局,統籌境外創新鏈、產業鏈、供應鏈建設
維護開放合作的國際環境,更大范圍推動創新鏈、產業鏈、供應鏈聯動發展,提升海外投資效率。持續拓展數字、綠色、創新等領域投資新空間,加強海外創新平臺建設,在確保關鍵技術自主可控的同時,鼓勵企業加強海外合作研發和技術聯合攻關。引導企業圍繞發展新質生產力布局全球產業鏈,以技術導向型投資更好吸引配置全球創新要素,穩步提升在全球產業鏈中的地位。加強與國際標準化組織合作,積極參與標準制定。引導產業鏈合理有序跨境布局,更好發揮“鏈主”企業帶動作用,多措并舉支持民營企業參與全球產業分工和資源配置,提升產業鏈上下游資源要素協同“走出去”的能力,培育更多有國際競爭力的本土跨國公司,塑造共生共贏的產業生態。建立穩定多元的國際供應鏈網絡,分類推進建設供應鏈體系的重點區域、新興區域,根據供應鏈的脆弱程度確定重點監測范圍,快速定位具有安全隱患的節點,優化完善供應鏈安全預警體系。
(五)健全“走出去”服務保障體系,創新對外投資模式
拓展全國境外投資管理和服務網絡系統功能,更好發揮我國企業“走出去”綜合服務基地等平臺的作用,及時提供信息咨詢和業務指導。培育具有國際競爭力的金融、會計、咨詢、法律等生產性服務業企業,為我國企業“走出去”提供優質專業服務。重視國際化經營組織架構和經營模式的創新,創新聯合投資、特許經營等方式,積極開發多種金融產品,拓寬企業融資渠道,探索使用人民幣或混合幣種進行投資。推動融資主體多元化,加強政策性銀行、保險公司、國際金融機構與當地金融機構的合作。更好發揮香港連接內地與國際市場的重要窗口作用,加強內地與香港資本市場務實合作,豐富離岸人民幣產品,優化離岸人民幣市場機制,提升人民幣國際貨幣功能,推動香港金融、貿易等功能能級提升,由“超級聯系人”逐步發展為“超級增值人”。
(六)完善投資風險防控機制,加強海外利益保護
前瞻研判大國博弈和地緣政治沖突等風險引發的系列連鎖反應,針對美國在投資等相關領域的政策調整加強溝通對話,創造穩定可持續的投資環境。加強海外投資環境綜合評估,強化在東道國的社會責任意識,遵守當地法律法規和文化風俗習慣,將企業合規體系建設作為境外投資的前置條件。完善出口信用保險制度,擴大海外投資政治風險保險覆蓋范圍,鼓勵開發針對跨境并購、技術合作等專項保險產品。建立健全境外投資保護和救濟制度,就單邊制裁、出口管制、海外用工、知識產權保護、跨境電子商務、跨境爭議解決等企業關注的重點難點堵點問題給予“窗口指導”,以法律手段保護企業境外投資合法權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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