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城堡之大人世界

雯雯最近有點煩，自己都已經上小學三年級了，可事事還是得聽媽媽的。聽，媽媽又在叫了：

“雯雯，別玩兒了，練鋼琴的時間到了！”

“雯雯，明天下雨，你不能穿這件花裙子。”

“雯雯，雞蛋營養好，怎么不吃完呢？”

唉，自己什么時候才能長大，不再聽媽媽的嘮叨啊！

市中心的兒童公園新建了一座魔法城堡，媽媽終于有時間帶雯雯去玩兒了。

一大早，媽媽就拉開窗簾：“寶貝，起床了！早點出發，去晚了要排很久的隊喲。”雯雯好想再睡一會兒，可被媽媽一把拉出了被窩。

接下來，在媽媽的監督下，雞蛋吃了，面包吃了，牛奶喝了；又在媽媽的提醒下，裝好水杯，戴上遮陽帽，穿好防曬衣，然后被媽媽拉著手出發了。

幸好去得早，人不多。

雯雯抬眼望去，一座座形狀各異、五顏六色的城堡，在藍天的映襯下格外奪目。

從不同的標牌上，雯雯認出有“童話城堡”“軍事城堡”“探險城堡”等。雯雯這個城堡也想去看看，那個城堡也想去玩玩，一時拿不定主意。直到看到“大人城堡”時，她立刻做出了決定。

媽媽把她送到“大人城堡”入口，工作人員讓她和媽媽道別，然后牽著她的手走進了魔法電梯。

走出電梯時，雯雯驚奇地發現自己長成了以前幻想的大人的樣子，漂亮的白長裙，細細的高跟鞋，卷卷的大波浪。來不及驚呼，便有一個聲音響起：“歡迎您來到大人的世界！”

工作人員給她細致地講起了游戲規則。這時，一位小天使飛過來，甜甜地說道：“雯雯女士您好。我是您的引導員米琪兒，將全程陪同您完成所有的游戲。祝您玩得開心！”

雯雯覺得有趣極了。

“那我們出發吧！”米琪兒說完，引著雯雯朝不遠處走去。

前面是一條河，水流湍急，白浪翻飛。河面上有一座木橋，橋上有很多人，每個人的肩上都扛著一個沉重的口袋，步履匆匆地趕往對岸。口袋上有兩個字，雯雯不認得。口袋壓得每個人都直不起腰，像極了生病時媽媽背著她慌慌張張跑往醫院時的樣子。

小天使說：“這是您要闖的第一關。”

“您能告訴我口袋上寫的是什么字嗎？”

“那兩個字是‘責任’。”

她們正說著，看見一個人想把口袋扔進河里，沒想到他剛把口袋伸出橋外，身體就隨著口袋一起掉了下去，轉眼淹沒在浪濤之中。

“凡是想拋掉‘責任’的人，都會受到這樣的懲罰。”小天使說。

雯雯嚇得后退一步：“我不想當大人了，我要回去。”

“您忘了嗎？剛給您講了游戲規則的，進入了成年人的世界，是沒有退路可言的，只能向前。”小天使停頓了一下，給雯雯打氣道，“請您勇敢起來，因為您此刻已經是大人了！告訴自己，別人能行，我也能行！”

“別人能行，我也能行！”雯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咬牙走上前去扛起一袋“責任”。呀，好沉！腰一下就被壓彎了。

“我到橋對面去等您。請記住一定不要中途放棄啊！”小天使說完就飛走了。

雯雯搖搖晃晃地加入到過橋的隊伍，一步步艱難地挪著雙腿。走到橋中間時，全身的骨頭仿佛要散架了。她好想把口袋扔下河去，可這個念頭一出現，剛才的那幅畫面便令她打了一個寒顫，于是只好攥住口袋，咬緊牙關繼續往前挪移。

她看到身邊的人也和自己一樣，滿臉通紅，汗水直淌，可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叫苦叫累。

好不容易走到了橋尾。雯雯一把放下口袋，摸著被勒出深深印痕的肩膀，眼淚一下就涌了上來。她好想像幼兒園時那樣，遇到委屈就大哭一場，可看到其他人堅強的樣子，雯雯急忙閉上嘴巴，把就要掉下的淚生生逼了回去。

“您真棒！祝賀您順利通過第一關。”小天使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她的身旁，看到雯雯紅紅的眼眶，繼續表揚道，“您做得很好，大人是不能輕易落淚的。”

“為什么大人不能輕易哭啊？”雯雯感到不解。

接下來，小天使帶她體驗第二關——獨行道。

這是一根漆黑的管道。

“接下來您要獨自穿過這根管道，管道里什么也沒有，您只能摸黑朝前走。當看到一縷光亮時，您就快要走出去了。我在那邊等您，祝您成功！”小天使說完又飛走了。

雯雯鼓起勇氣，走進了管道。

她用手摸著管壁，一步步小心地前進。四周沒有一點聲音，她只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她害怕極了，忍不住輕聲哭了起來，可周圍除了“嚶嚶”的哭聲還是哭聲。突然，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膝蓋立即感覺到一陣劇痛。“好痛！”她忍不住叫了一聲，接著號啕大哭起來。

“好痛！”似乎在哪里聽過。她想起來了，是聽到外婆離世的消息時，媽媽緊摟著她，在她耳邊抽泣時說過的一句話。

哭聲在管道里回旋。不知道哭了多久，她聽到了一個聲音：“你這樣哭有用嗎？有誰會來幫你呢？你只能靠自己走出去啊！”原來是來自她心里的聲音。

她想到了媽媽。無數個夜晚，媽媽獨自坐在沒有燈光的陽臺上，想來她那時也和此刻的我一樣，在走一段黑暗的路程吧？原來，這是每一個大人必須面對的。

于是她掙扎著爬起來，擦干眼淚，不斷對自己說：“雯雯，你可以的，你是爸爸媽媽的小寶貝，是幼兒園里的優秀娃娃，是三年級的小組長，你一定能走出去的！”就這樣，她邊給自己鼓勁，邊摸著管壁繼續朝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啊，終于看到亮光了！雯雯心里一喜，加快了腳步。

當她走出管道的那一刻，米琪兒舉著一朵花已經等候多時了：“獻給勇敢的雯雯女士，您獨自戰勝了黑暗和孤獨，您真了不起！”

雯雯接過花朵，勉強一笑。其實，她好想哭啊。

她們繼續往前趕，來到一片叫“生存空間”的大草坪，草坪上密密麻麻的好多人。

“我們在這里休息一下吧。”小天使提議道。

雯雯環顧四周，好擁擠啊！一個轉身就可能碰到別人的鼻子，為此，爭吵聲此起彼伏。

她看到樹蔭下的長椅上空出一個座位，急忙跑過去想坐下休息。可是眼看就要坐上去時，一個肥碩的屁股猛地一撞，立刻把她彈出去好遠。沒想到那個女人還沒坐穩，一個男人又把她擠開了。就這樣，后面源源不斷的人爭著坐上去，又被其他人生拉硬扯地給擠了下來。

雖然雯雯此刻累得快要站不穩了，但看到這一幕，她還是搖了搖頭，無奈地走開了。

雯雯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穿行。此刻太陽升得老高，明晃晃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她覺得口渴，望向不遠處的水龍頭，可那里也在發生同樣的爭搶：

“我先到的，我先接。”

“憑什么呀？我的水杯先放到下面的。”

“哎呀，你踩到我腳了！”

“你竟然用水杯砸我腦袋，看我怎么教訓你！”

……

雯雯感到頭疼：“為什么非要擠啊？為什么他們不排隊啊？”

“要不我們去前面的果園里摘點水果吃吧？”小天使悄悄出現在雯雯身邊，她好像看出了雯雯的心思。

“啊，還有水果？”雯雯聽了很是驚喜，忙隨小天使趕往水果園。

不一會兒，她們便來到了一個白色院墻圍著的園子前，園子的門上掛著一個匾額，上面寫著三個字，雯雯認得：得失園。

只見園子里長著許多高矮不一的果樹和花樹，有的樹上開著燦爛的花，有的樹上結著豐碩的果。女人們左挑右選地摘下鮮花插到頭上，男人們東挑西揀地采下果子放進籃子。

雯雯好奇地問：“為什么外面那些人寧可搶水喝，也不進來摘果子吃呢？”

“那是因為他們的眼睛里只有那個水龍頭，全部精力就在爭搶那個水龍頭上，他們不知道下一站還有更好的東西在等著。”

雯雯若有所悟。

看著眼前這群忙碌不已的人，雯雯猛然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每當女人們摘下兩朵花，插在頭上的花就消失了；每當男人們摘下兩個果，籃里的果就不見了，可他們似乎并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看了一會兒，她忍不住走到一棵桃樹下，對一個忙碌的女子說：“姐姐，你知不知道當你把桃花摘下來，你頭上的梨花就沒有了？”

女子從桃枝間露出一個疲憊的笑臉：“我知道啊，但我覺得下一朵花更美。我一定要摘到最美的那兩朵！”話音剛落，她又朝一旁的玉蘭樹跑去：“啊，潔白的玉蘭花！”

雯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他們只是不知足罷了。由于貪婪，不懂得珍惜采摘到的鮮花和果實，花朵枯萎了，果實也腐爛了，他們不得不困在原地不停地重復。”小天使解釋道。

雯雯一下明白了。

“你知道該怎么做了嗎？”

雯雯沒有回答，她走進林中，摘了兩朵桃花和兩個枇杷，轉身走了出來。

“你為什么不多摘一點呢？”小天使笑問道。

“我頭上一邊插一朵，就夠漂亮了。兩個水果，我就可以吃飽了。”

小天使聽了欣慰地點點頭，帶著雯雯朝園子外走去。

出了園子，雯雯發現墻根下坐著、躺著很多人。他們雙眼微閉，懶洋洋地曬著太陽，雖然衣衫破舊，看上去卻十分愜意。

小天使問雯雯：“現在是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了，是像他們一樣停止前進，舒舒服服地享受陽光，還是繼續闖關？如果繼續往下走，前路會更加艱難，但成功后，生活會比眼下更美好。你好好想一想，再回答吧。”

雯雯真的好想一屁股坐下去，不再爬起來啊。但看著他們臟兮兮的面容和空洞無神的眼睛，她毅然回答道：“我想再往前闖闖。”

小天使聽了，贊賞地點點頭，微笑著帶著她繼續往前飛去。

她們來到城墻邊，一架彩色螺旋梯旁立著一塊牌子：攀登梯。雯雯仰頭望去，樓梯蜿蜒而上，直入云霄。

“這是你要闖的最后一關，也是最難的一關，需要能力、智慧和毅力，你愿意挑戰嗎？”

雯雯想：“我聰不聰明不知道，但能力好像有一點點，自己唱歌不是很好聽嗎？上幼兒園時還獲得過“小百靈”獎呢！”于是果斷地點了點頭。

小天使擁抱著雯雯說：“好！一路通關，你表現得很堅強，相信這一次你也不會輕易放棄。我在樓上迎接你。”小天使說完飛走了。

雯雯剛吃了兩個水果，感覺力氣恢復了很多。她抬眼看著這高聳的樓梯，心里說道：“來吧，困難！”

她深吸一口氣，堅定地踏上第一級樓梯，一邊唱著歌壯膽，一邊謹慎地朝上攀去。沒想到剛爬兩三步，不知從哪兒涌出很多人，他們也唱著歌拼命朝上趕。雯雯心里一驚，急忙緊緊抓住欄桿。

越往上，樓梯越窄，也更擁擠，有的人把腳踩在了她的手上，她感到鉆心的疼；有的人用后背把她壓在了欄桿上，讓她感覺難以呼吸；有的人抓住她的腳，想借力往上爬。要不是她死死抓住欄桿，可能早就被擠下去了。

越往上越困難。“啊——”有人驚叫著從大家的頭頂滾落下去，哀號聲和哭泣聲頓時鬧成一團。雯雯提心吊膽，手腳不由得更用力了，不敢有半點松懈。

終于，樓梯口出現在眼前，雯雯打起十二分精神。此刻，她的身體被一次次沖撞，似乎快要飛起來了；她的雙手已經勒得生疼，滲出了血絲，但她仍舊努力拉著欄桿穩住身體。要是有爸媽在身邊，該多好啊！

“一路通關，你表現得很堅強，相信這一次你也不會輕易放棄！”小天使的話在耳邊響起。眼前出現了爸爸晚上十二點還在書房里畫圖紙，媽媽為準備一節課，試講了一遍又一遍的情景。她感覺全身注進了一股新的力量，鉚足勁，一個縱身，跳上了最后一級臺階，成功來到了頂層。

等候在樓梯旁的小天使給了她一個熱烈的擁抱：“我知道，你一定行的！”

雯雯喜極而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成功了。原來拼搏的盡頭不一定是歡笑。

此時，電子屏幕上反復閃現出一行字：“歡迎來到理想世界！”

雯雯發現這層樓和下面

的世界有著天壤之別，這里溫潤如春，音樂悠揚，鮮花和綠植蔥郁繁茂，散發著墨香的圖書靜靜地擺在書架上。機器人穿梭在書桌前，有條不紊地為大家服務。人們或專心致志地看書、學習，或三三兩兩地悄聲交談、散步聊天。

雯雯的眼睛有點忙不過來。小天使帶著她來到一張沙發前坐下，機器人馬上給她們送來了水果、點心和飲料，疲憊不堪的雯雯美美地享受起來。

“一路走來，很是辛苦，祝賀你，成為生活的強者，自己命運的主人！”小天使向她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回想剛剛經歷的艱難困苦，雯雯的眼睛一下就濕潤了。“我很感謝你的鼓勵！要不是你，我不會到達這里。”雯雯真誠地對小天使說，“要是往后的路上能有你一直陪伴就好了。”

“我一直都在啊！”小天使俏皮地瞪大了眼睛，“從你想到這里來的那一刻起，我就誕生了。其實——我就是你的期望、你的勇敢、你的毅力化成的，只要你永遠懷抱期望，堅定勇敢，我就和你同在。”小天使說完，化作一縷光，鉆進雯雯的胸口。

雯雯恍然大悟，開心地笑了。

這時，雯雯忽然看到有人張開雙臂，雙臂竟變成了一副翅膀，一下飛到了空中，飛到想去的地方，她不由得驚訝和羨慕極了。

“那雙翅膀是每一個成功者都擁有的能力，叫作自由。”小天使的聲音從胸中傳出。

雯雯正想問：“我可以長出翅膀來嗎？”一道鐘聲響起，接著廣播里傳來行程結束的提示音。

雯雯依依不舍地隨著大家朝電梯走去。

當她走出電梯的時候，又變成了原來小小的雯雯。

媽媽在人群中向她揮手，她飛快地跑過去，撲進媽媽的懷里。

“寶貝，感覺怎樣？”

“媽媽，您辛苦了，我——我愛您！”雯雯哽著嗓子說。

媽媽很是驚喜，吻著雯雯的額頭：“我的雯雯好像長大了！”

“媽媽，我也要長出一雙翅膀。”

媽媽笑著問道：“哦，什么時候？”

“長大以后。”

（本文獲得2024年《東方少年》年度

重點作品扶持項目童話組優秀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