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滅的火種

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蘇皖北部有一支威震敵膽的泗縣獨立師。1930 年7月，在中囯共產黨的領導下，為反抗國民黨的統治，在五河與泗縣交界的石梁河兩岸爆發了聲勢浩大的農民暴動。暴動武裝建立了中國工農紅軍泗縣獨立師，以五河界溝和泗縣大、小魏為中心，從石梁河兩岸轉戰泗南、泗東、泗北等廣大地區。由于武裝革命的條件尚未成熟，暴動隊伍經驗不足，武器落后，又遭到國民黨地方武裝重兵包圍，最終因孤軍無援、彈盡糧絕、天降暴雨而失敗。但泗縣獨立師沉重打擊了國民黨地方勢力，迫使國民黨泗縣縣長下臺；鍛煉了石梁河兩岸人民群眾的斗爭意志，播撒了革命火種。余部經過遠征，到達贛東北革命根據地，為贛東北反“圍剿”斗爭增添了革命力量。

江蘇總暴動最高指揮機關成立，泗縣迅速響應

1930 年1 月，中共中央制定了編組紅軍的計劃，統一安排部隊番號，授予徐海蚌地區紅15 軍的番號。1 月20 日，中共江蘇省委發布《中共江蘇省委關于擴大紅軍問題給各縣委的指示信》，要求徐海地區必須集中農民的一切武裝組織編為紅15 軍。3 月，中共中央軍委再次要求宿州、宿遷等地的農民武裝，必須迅速改編其組織，正式成立農民自衛隊、游擊隊，成為此后建立紅15 軍的基礎。

1930 年5 月，在全國紅軍代表會議上，中共中央提出了猛烈擴大紅軍的口號和具體方案。時任中共中央軍委委員兼任江蘇省委軍委書記的李碩勛負責創建、領導紅15 軍。當年6 月13 日，江蘇省委發出《關于反軍閥斗爭運動的通告》，通告要求：徐州等津浦、京滬鐵路沿線中心城市，必須組織地方起義，占領城市，組織蘇維埃政府。徐海地區以徐州為中心布置地方起義。同時要奪取宿遷、泗州等縣政權。7 月14日，江蘇省總行動委員會成立，作為全省各地總暴動最高指揮機關。

收到通知后，7 月20 日，中共泗縣縣委在縣委書記王子玉家召開會議。會議決定迅速執行暴動計劃，將縣委改組為泗縣行動委員會，負責指揮全縣的暴動和軍事。會議對泗縣地區的革命形勢做了分析：大家一致認為當前的形勢十分有利于暴動的發動，此時以泗縣東南部石梁河兩岸的大、小魏莊為中心，群眾已經充分發動起來，就像干柴烈火，一有火星便會成燎原之勢。

會議決定泗縣暴動工作由縣委軍事委員魏正斌負責，在暴動后將暴動隊伍整編為中國工農紅軍第15 軍泗縣獨立師。會議任命剛由蘇聯莫斯科中山大學回來的何鳳池同志為司令，魏正斌、丁超伍為副司令。即將成立的泗縣獨立師計劃組建3 個大隊。魏正斌、魏尚書、徐蔚農分別擔任第1、2、3 大隊大隊長，書記為丁超伍，組織委員盧俊毅，宣傳委員王子玉、張小魯、王亞箴，軍事委員何鳳池、魏正斌、許華國。

紅15 軍泗縣獨立師主要兵力由工會和農會會員組成。泗縣的農會主要有“ 牛頭會”“ 棒頭會”和“光蛋會”。“牛頭會”由魏正斌在泗縣南部石梁河地帶大、小魏莊和界溝組織。“牛頭會”原為當地民間成立的秘密會社，凡入其會，皆按戶計牛派錢。魏正斌借用“牛頭會”的名義，目的是團結農民，組建農軍。“棒頭會”由張子傳組織，主要在泗縣大莊、許大莊活動，取名得自于農民向地主索薪時手持的棒子。“光蛋會”主要是許華國組織，在泗縣屏山活動，因佃農大多為窮光蛋，故名“光蛋會”。

暴動原本計劃于1930 年8 月1 日舉行，以紀念3 年前發動的南昌起義。但因叛徒到縣政府告密，計劃走漏。經中共泗縣行委緊急磋商決定，將暴動時間提前至7 月30 日早晨。

中共泗縣縣委經過多年發展壯大，在暴動前一共有260 余名黨員，以這些黨員為暴動骨干，分為3 個區委和1 個黨總支，在四地同時籌劃暴動。

1930 年7 月29 日，魏正斌帶領中共徐海蚌特委派來幫助工作的李榮萍、蕭長理等9 人到泗縣墩集團練局找周局長。周局長是魏正斌表哥，魏正斌對他說：“我明天要去娶親，需要借槍以防路上遭遇土匪。”周局長將團練局的20 支栓動式步槍和2 排子彈借給魏正斌。

魏正斌以這些裝備正式拉起紅軍隊伍，組建了40 余人的常備隊，公開喊出口號：“ 打倒國民黨！”“推翻舊政權！”“建立工農兵蘇維埃政府！”“ 人民當家作主！”紅軍的出現和壯大轟動了大、小魏莊，各地農會會員踴躍參軍。當晚11 點，魏正斌集合所部突襲墩集西部的霸王城團練局，強行收繳團練局內的25 支步槍和400 多發子彈。

石梁河暴動后，泗縣獨立師歷經艱險

1930 年7 月30 日晨，泗縣石梁河暴動開始，暴動前中共泗縣行委掌握的武裝已經擁有近200名戰士和48 支各類槍支。黨員楊希齡將所掌握的100 余人農會會員和3 支槍帶到魏莊與魏正斌匯合。王亞箴從界溝集中農會會員數十人來魏莊與泗縣行委會師。紅軍至此已擁有500 余人、58 支槍和數百把大刀。

紅軍暴動后，當地農民參軍報名者甚多。魏正斌率領所部500 余人浩浩蕩蕩殺往墩集團練局。團練局裝備、人員空虛，難以抵擋，很快被攻破，局長周某被活捉。魏正斌告訴團練局周局長：“昨晚，我們用借你的槍打下了霸王城團練局，而且收繳了霸王城團練的槍。”

周局長被綁著，渾身哆哆嗦嗦，見到魏正斌后，轉而向魏母乞憐。魏正斌大義凜然地說：“ 我們是共產黨領導的農民起義，目的是解放千千萬萬受苦受難的窮苦百姓，表哥你代表的是壓迫人民、作惡多端的地主惡霸的利益。我們立場不同，彼此是你死我活的關系，不存在和解的可能。”

魏正斌令表哥寫信給縣長余念慈，要求他們“立即放下武器，向紅軍戰士繳械投降，否則紅軍將立即攻打縣城”，信中還嚴厲警告國民黨縣政府不要與共產黨作對，否則就是自取滅亡。周某在寫完信后被押回紅軍臨時搭建的監獄關押起來。

打下墩集團練局后，魏正斌揮師東進，目標是上塘團練局。魏正斌將隊伍分為兩支，一支埋伏在上塘集南，另一支埋伏在上塘集西，形成對上塘團練局的包圍態勢。魏正斌派出偵察兵，觀察到上塘圩子內部朱姓宗族和李姓的宗族正在鬧矛盾，彼此對立，經常爆發械斗。魏正斌派人假冒朱姓宗族的援兵，誘敵打開圩子的大門，一舉攻克上塘團練局。

戰斗中，活捉上塘團練局李文安局長，并繳獲局里武器，包括槍支66 支、子彈600 余發。魏正斌對團丁們說：“ 你們跟著國民黨壓迫老百姓是沒出路的，愿意跟著共產黨鬧革命的歡迎，不愿意的發給兩塊大洋，領了回家種地，不要當團丁來禍害老百姓。”

打下了上塘圩子，魏正斌應“棒頭會”領導人張子傳、陳新然等人之請，決定攻打位于崔莊的大地主張明甫。但因張明甫得到消息，嚴密設防，隊伍沖鋒了好幾次，因為缺乏攻堅的重武器，一時間難以攻破，于是主動撤出戰斗，迅速馳援位于泗縣東南部的大莊。

紅軍于當天中午到達官塘。下午，途經魏營、上塘、管崗、佃戶，到朱圩、樊揚、陳呂莊宿營。晚上，暴動領導人在陳呂莊陳金聲家開會，決定整編隊伍，嚴明紀律，正式對外宣布何鳳池為泗縣獨立師司令，丁超伍、魏正斌為副司令。

8 月1 日上午，泗縣獨立師在朱圩南頭的大場上召開大會，到會約600 余人。會上，魏正斌宣布了泗縣獨立師的建制，正式打出“中國工農紅軍第十五軍泗縣獨立師”的旗幟，建立了泗縣第一支工農武裝隊伍，并派人抓來了地主蔣耀東，令他當眾交出槍支。這對其他不愿交出槍支的地主，震動不小。這時，獨立師司令何鳳池突然生病，被秘密送到泗城醫治，隊伍由丁超伍、魏正斌指揮。

8 月1 日下午，泗縣獨立師開到霸王城，在任集、丁莊一帶活動，并渡過河到大、小鄧灣等村去宣傳革命道理，擴大泗縣獨立師的政治影響。沿路發展隊伍，不少青年主動投軍。許多中、小地主也主動把槍交給了泗縣獨立師。當夜，泗縣獨立師宿于霸王城。

8 月2 日晨，在石梁河西岸一帶活動的曹化東、張壽石等人與魏正斌聯系，要他派人協助收繳鄧灣、鄧圩等村中小地主的槍支。魏正斌派魏尚書帶領20 多人去執行任務，共繳獲12 支長槍。

得知泗縣獨立師在仇崗一戰中擊敗國民黨縣政府自衛隊，國民黨安徽省政府大怒，立即撤掉原縣長余念慈的職務，委派張海洲接任。魏正斌派魏尚書率領20 余人執行伏擊新縣長張海洲的任務。他們埋伏在鄧大營南邊的橋頭左右，靜悄悄地等待張海洲的到來。

張海洲的車從五河縣由南向北開來，全無防備。魏尚書一聲令下，小分隊集體開火。汽車挨了幾槍，飛速逃離，張海洲逃進了泗縣縣城后，禁止任何人員出入縣城。張海洲經過一番緊張的密謀策劃，命令縣警備隊張漢興、高樹屏帶領兩個中隊300 余人傾巢而出，并命令各區團練全力出動，相互配合，圍攻泗縣獨立師。

泗縣獨立師立即分兵應戰，但敵人越戰越多。敵人從四面包圍上來，泗縣獨立師便沿著唐溝散開，利用地形，與敵人決一死戰。戰到8 月3 日下午4 點多鐘，泗縣獨立師子彈漸漸用光。魏正斌親臨前沿指揮戰斗，子彈用完了便用短槍阻擊，一排子彈將沖出來的敵人打了回去。西南方土堆上，敵人吹號指揮圍攻，被泗縣獨立師幾槍就打啞了。戰斗愈來愈緊張。黃昏時分，泗縣獨立師副司令丁超伍借視察東北方戰局之機（東北部是敵人防御的薄弱之處），帶一部分戰士突出重圍。

戰至天黑，泗縣獨立師尚有200 余人。魏正斌決定組織大家往馬場方向突圍。但遇敵阻撓，不得進村。敵人兩個中隊又占據朱山，切斷泗縣獨立師退路。泗縣獨立師分散突圍，但因四面受敵、彈盡糧絕，最終隊伍潰散，暴動失敗。

當時，魏正斌等人已沖出重圍。8 月4 日晨，魏正斌被捕于王井莊，作為要犯單獨關押于泗城牢房，8 月6 日就義于泗縣西關西來庵巷。

泗縣獨立師司令何鳳池與大、小魏莊的兩個戰士一起突圍出去，但因黑夜不辨方向，在泥灘里奔波一夜，天明才察覺仍在原地未動，故被捕，由團練押解到縣城，投進監獄。

中共泗縣縣委書記、泗縣獨立師主要骨干王子玉，在石梁河暴動開始后，帶著幾個戰士負責聯絡、打前站，住在小王莊張盛標家里，因送信人誤將信送到大張莊反動地主張恒盛之手，致使王子玉、邵景義、劉國久、張盛標4 人同時被捕。王子玉有雙重身份，一是不公開的中共黨員，一是公開的國民黨泗縣縣黨部監察委員，因為身份特殊，1930 年10月，王子玉被解送到當時的安徽省府安慶，1931 年3 月被敵人秘密殺害，時年28 歲。

泗縣獨立師先后被俘的有魏尚書、魏尚忠、楊希齡、趙海濤、陶土勛、徐兆銘、楊紹善、邵景義等128 人。在戰場上犧牲的還有黃小子（外號黃大膽）等人。被敵人抓住當場殺害的有馬克憲、馬友懷、馬端領等人。

泗縣獨立師的大規模運動作戰持續了5 天之久，由于敵我勢力過于懸殊，最終被國民黨反動派打散。國民黨武裝擁有輕、重機槍和迫擊炮，而紅軍僅有少量的步槍，余下都是大刀長矛。

此后，泗縣獨立師一部分戰士在戴文生、魏云嶺率領下，沖出重圍，轉移外地，繼續革命。另一部分戰士零星沖出，按照各地黨組織“分散隱蔽，站穩腳跟，積蓄力量，待機再起”的指導方針，堅持斗爭，直至抗戰爆發。

遠征江西接應方志敏，傳奇般匯入新紅10 軍

泗縣獨立師在石梁河暴動唐溝突圍后，余部86 名戰士在魏云嶺率領下，以幫助國民黨區公所開展保甲訓練為名，在邳縣占城石匣一帶組織隊伍，秘密擴充革命力量。不久后，魏云嶺率領隊伍轉移到洪澤湖根據地，并按照上級黨的要求，將各地暴動隊伍重組為紅15 軍第3 師1 總隊。

重建后的隊伍實行“屯田養兵”，隊伍很快發展到1000 多人，并進行了嚴格的軍事訓練。洪澤湖地區的革命武裝受到了方志敏的關注。方志敏當時是閩浙贛蘇區的紅10 軍政委，方志敏派遣唐在剛、匡龍海北上洪澤湖，與魏云嶺取得聯系，轉達了黨中央指示和方志敏確定的接應方案。1933 年秋，國民黨發動對中央蘇區的第五次“ 圍剿”。蔣鼎文的國民黨陸軍新編第20 師改編為“剿匪”第二路軍，準備開往江西。通過前期多年的兵運工作。紅軍這支傳奇隊伍最終通過編入國民黨的“ 剿匪”隊伍以水路戰略轉移至閩浙贛蘇區匯入新紅10 軍的戰斗序列。

在中國這方熱土上，有無數仁人志士，為了民族的解放國家的獨立和人民的幸福，拋頭顱灑熱血，譜寫了無數悲壯激昂的歷史篇章。中國工農紅軍泗縣獨立師是皖東北地區建立的第一支工農武裝隊伍，在蘇皖交界地帶撒播下革命的種子。王子玉、魏正斌、魏尚書等紅軍將領以浩然正氣、熱血肝膽，譜寫了一部可歌可泣的光輝篇章。

（熱合木吐拉·艾山，新疆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孫康源，江蘇省天一中學宛山湖分校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