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些應屆畢業生來說，人工智能引發的就業挑戰或已降臨

本月，數百萬年輕人將從大學畢業并進入就業市場，然而他們目前掌握的技能在許多行業中并無用武之地，這些行業視他們為可有可無卻成本高昂的勞動力，且正在迅速讓人工智能替代他們的崗位。

這是我在過去幾個月里與經濟學家、企業高管和年輕求職者交談后得出的令人不安的結論。其中許多人指出，初級工作者正面臨一場日益加劇的危機，而這場危機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人工智能技術的快速進步推動的。

透過經濟數據，已能窺見這一趨勢。最近幾個月，應屆大學畢業生的失業率已攀升至5.8%的異常高位。紐約聯邦儲備銀行最近警告稱，這些勞動力的就業形勢已“明顯惡化”。研究勞動力市場的牛津經濟研究院發現，應屆畢業生失業的現象主要集中在金融和計算機科學等技術領域，而這些領域正是人工智能取得更快進展的領域。該公司在最近的一份報告中寫道：“有跡象表明，初級職位正以更快的速度被人工智能取代。”

但我確信，經濟數據反映出的只是冰山一角。在一次又一次的采訪中，我聽到企業在自動化初級工作方面取得了快速進展，人工智能公司正在競相研發能以極低成本替代初級員工的“虛擬員工”。企業對自動化的態度也在發生變化—一些公司鼓勵管理人員奉行“人工智能優先”，在雇用人類員工之前先測試給定的任務是否能由人工智能完成。

一位技術高管最近告訴我，他的公司已經停止招聘L5（通常授予有3到7年經驗的程序員的中級職稱）以下的軟件工程師，因為低級別的任務現在可以由人工智能編程工具完成。另一位高管告訴我，他的初創公司現在只雇用了一名數據科學家來完成之前需要75人的團隊才能完成的任務。

當然，這些個案并不能說明當下已經出現大規模失業。大多數經濟學家認為，大學畢業生失業率上升背后有多重因素，包括大型技術公司招聘放緩，以及特朗普總統的經濟政策明顯存在不確定性。

但對于密切關注人工智能發展的人士而言，警鐘已然敲響。

公共政策智庫Brookings Institution的研究員莫莉·金德（Molly Kinder）主要研究人工智能對勞動者的影響，她說：“我最近經常聽到雇主們說，‘這些工具太強大了，我不再需要市場營銷分析師、財務分析師和研究助理了。’”

多年來，利用人工智能實現辦公室工作的自動化一直是高管們的夢想（早在2019年的達沃斯論壇上我就聽到他們在幻想這一點）。但直到近期，這項技術還不夠成熟。你可以用人工智能來自動化一些常規的后臺任務—許多公司都是這樣做的—但涉及到許多工作中更復雜、更具技術性的部分時，人工智能無法與人類相提并論。

這種情況正在發生改變，特別是在軟件工程等有明確成敗標準的領域（例如代碼是否能正常運行）。在這些領域，人工智能系統可以通過被稱為強化學習的試錯過程訓練，以自行執行復雜的操作序列。最終，它們能夠勝任人類員工需要數小時乃至數天才能完成的任務。

這種方法在人工智能公司Anthropic舉辦的一場活動上得到了展示。該公司聲稱，其最強大的模型Claude Opus 4現在可以連續不停地編寫代碼“數小時”—這對一家習慣于為這種生產力支付六位數工程師年薪的公司來說，是一個令人垂涎的可能性。

人工智能公司先從軟件工程和其他技術領域入手，是因為這些領域容易取得成果（或許也是因為這些領域勞動力成本最高）。但這些公司相信，同樣的技術很快就會被用于自動化咨詢、金融、市場營銷等數十種職業。

Anthropic首席執行官達里奧·阿莫代伊（Dario Amodei）最近預測，人工智能可能將在5年內淘汰一半的初級公司人的工作。

如果非技術公司采用人工智能的速度比許多硅谷公司慢，或者在訓練數據稀缺的更具創造性和開放性的職業時，工作任務的自動化推進得比預期的要困難，那么這一時間表可能會大不相同。

即使人工智能不會馬上取代所有的初級崗位，有兩個趨勢也讓我感到擔憂。

首先，由于急于提高生產率和保持競爭優勢，一些公司可能過早地轉向人工智能技術，但它們的工具還不夠強大，無法處理全部初級工作負載。瑞典的Klarna公司就是一個例子，該公司兩年前宣布將用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取代客服人員，但后來遭到客戶投訴，不得不重新雇用了人類員工。

一些高管押注人工智能系統將迅速改進，或者押注通過雇用虛擬員工而不是人類員工所節省的成本，足以抵消少數不滿客戶造成的損失。但其他人可能并未意識到他們正在承擔的風險。

第二個趨勢是，即使初級崗位不會立即消失，人們對這些崗位“壽命短暫”的預期，可能導致企業減少對初級員工的崗位培訓、導師計劃等項目的投資。這可能導致這些員工在未來晉升到更高職位時準備不足。

風險投資公司SignalFire的人力和人才主管希瑟·多西（Heather Doshay）說：“在這個新環境中，沒有人有耐心或時間去手把手指導，因為很多工作都可以由人工智能自主完成。”

對于應屆畢業生而言，唯一的積極因素是—至少對其中一部分人來說—人工智能替代人類的威脅似乎正在點燃一種有益的動力。我采訪的一些年輕員工正利用其人工智能經驗超越資深同事，另一些人則打算完全避開傳統的職業晉升路徑。

23歲的特雷弗·周（Trevor Chow）剛從斯坦福大學畢業，現居舊金山。他說，許多朋友在找工作時都把人工智能的發展列為考慮因素之一，他們中也很少有人會進入傳統的技術和金融行業，更多的人傾向于做一些冒險的事情，比如創業—他們的理論依據是，如果人類即將在強大的人工智能系統面前失去勞動力優勢，自己最好趕緊做點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