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創業：新型研究型大學發展的潛力和優勢

在大力發展新質生產力的今天，學術創業必須引起高度關注。自前，我國的學術創業正面臨著兩方面問題：一方面，學術創業正由冷趨熱。傳統上，“學術創業\"一詞頗受忌諱，原因在于它與市場、資本、利益等聯系在一起，與學術“無私利性”信條[1相悖。西方大學在長期發展過程中逐漸形成了大學自治、學術自由、價值中立的學術傳統，推崇純學術研究，輕視應用研究。這一傳統隨著大學不得不依賴國家的科研投入而受到質疑，并且隨著創業型大學興起受到顛覆。2著名的“三螺旋理論”提出，大學與政府、與市場都存在著緊密的互動關系，這也是知識生產模式轉移的使然[3]。在人工智能快速發展的今天，大學必須面向國家科技發展重大需求，參與科技攻關，成為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弄潮兒，而非頑固地堅持象牙塔學問。另一方面，學術創業面臨掣肘。受大學排行榜影響，許多大學對于學術創業表現并不積極，因為一旦鼓勵大學教師從事學術創業，就會影響其科研論文產出，影響到大學排名。當高等教育進入大眾化特別是普及化之后，大學開始走向多樣化，大學需要大量應用實踐能力強的教師，而且并非所有教師都適合從事純學術研究，為此大學必須制定多樣化的學術政策，鼓勵教師多樣化發展，即根據各自能力趨向開展學術探索，既有專注于純理論探索者，也有大量從事應用學術研究者，為社會培養大量的應用型人才服務。鼓勵學術創業，是開展應用型研究和培養科技精英人才的重要途徑。

學術創業話題歷久彌新

1.學術創業是大學傳統的突破

一般認為，“學術創業”概念隨創業型大學而生。早在20世紀中期，斯坦福大學為了擺脫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錯過美聯邦政府大宗科研合同后造成的不利局面，另辟蹊徑，通過開展應用科研而走向了一條新型大學發展之路一一創業型大學，即不再依賴捐助和學費收入，而是依靠大學科研成果轉化和創辦科技企業來反哺大學科研與教學。此舉打破了傳統大學一貫標榜的純學術發展范式，突破了學術與利益無涉藩籬，主動把資本引向學術，把學術引向社會經濟發展需求，通過攻克產業發展面臨的技術難題而引領產業發展，實現了大學與產業的良性互動，從而使大學辦學實力穩步提升，最終實現了大學從個別學科的領先向多學科領先擴散，創造了大學轉型發展的典范，被著名的高等教育專家伯頓·克拉克列為創業型大學的成功范例 [4]。

2.學術創業打破了大學邊界

斯坦福大學開創的學術創業做法就是鼓勵大學教師利用自己的科研成果創辦公司，與企業合作，把科研成果直接推向社會。同時，其也吸引企業到大學周邊開辦公司，使企業主動與大學教師合作科研開發，促進大學教師的科研興趣轉向實踐實際問題，把關注重點轉移到解決企業發展過程中亟需解決的技術難題上，增強大學教師科研的針對性、實用性。企業通過對大學教師的科研支持和資助，促進大學教師提高科研成果成熟度，提高轉化率，避免大學教師在科研工作完成后僅僅是發表論文，然后就將科學發現與發明束之高閣了。

3.學術創業引領學術走向應用

企業通過支持大學教師科研，可以讓大學教師有能力招收更多優秀的學生，帶領學生一起開展科研。通過這個參與過程，也能夠訓練學生的科研能力和科技開發能力，引導學生做實用性科研。母庸贅言，純學術性科研是非常必要的，而且挑戰性也是非常強的，從而對研究者素質要求是非常高的，因而更傾向于少數研究者，不適宜于大批研究者，后者更適宜從事應用型研究。

4.學術創業解放了大學發展活力

大學由于開辟了學術創業通道，解放了大批的學術生產力，使更多的研究者找到更為適合的研究領域，從而更大地發揮自身才能。對于人才培養而言，不僅需要培養其理論思辨能力，更需要培養其解答實際問題的應用實踐研究能力，可以說，社會需要大量應用研究型人才。為此，大學教育的主導方向應是培養大量的具有應用研究能力的實用人才。開辟學術創業之路，能使大學與社會需求結合更緊密，更容易培養社會需要的人才。

2.學術創業有賴評價政策引導

自然而然，學術創業的突破點就是通過學術評價政策變化使教師對學術創業充滿激情，因而大學制定合理的科研激勵政策是推動學術創業的關鍵。如果大學評價偏向于理論成果，則大學教師就會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學術史梳理和學術思辨上，就不太關注現實需求。因此，只有建立對應用型科研成果的承認機制，才能使大學教師充分認識到應用型科研的價值。事實上，應用型科研對大學做好社會服務意義非常直接，不僅可以幫助企業解決難點、痛點問題，使企業在發展規劃上更加依靠大學，樂意與大學合作，進而投入更多資源，而且可以解決理論與實踐脫節的問題，提高人才培養質量。

3.學術創業支持必須落地

大學對應用型科研的支持：首先，應體現在政策上，如規定大學教師可以抽出一定時間到企業兼職、規定大學教師的應用型科研成果可以作為職稱普升依據、規定大學教師可以享受學術假期從事企業科研活動等。其次，應建立協助機構，如建立科研成果轉化機構，促進科研成果走向實踐；對大學教師提供創業咨詢，扶持新創企業走出探索期。再次，應支持大學教師創業，如提供科研經費支持和創業基金支持，使大學教師享有更多的自主權，從而適應市場多變環境影響。最后，把大學教師創辦企業的成效作為大學社會貢獻的衡量尺度，促進大學與產業之間的融合。

學術創業的重點與難點

1.學術創業主體是大學教師

推進學術創業的重點是引導和鼓勵大學教師積極從事應用型科研，并且把科研成果轉變為社會生產發展需要的科技產品。而難點是必須創造讓大學教師發現社會生產急需解決的技術難題的機遇，如果缺乏這個機遇，就難以激發他們的探究欲望和創造激情，他們就可能把主要精力用于書齋式研究或實驗室探究中。因此，把高科技企業吸引到大學周邊，就可以增加大學教師與高科技企業的互動機會，促進大學教師發現現實問題。

學術創業的實質及模式選擇

1.學術創業的實質

學術創業就是學者面向科技發展需求進行科研并把成果轉變為可以實際應用的技術產品和商品的過程。學術創業的前提是擁有應用性非常強的科研成果，否則就難以開展；學術創業的實質就是把科研成果轉變為能夠滿足生產與生活需要的技術產品；學術創業是一個團隊行為而非個人行為，即學者必須能夠培養一批好幫手，這批幫手往往就是研究生或本科生，他們跟隨學者把科學概念變成科研成果并且轉化為科技產品進而成為在市場上交易的商品，從而能夠產生直接的社會經濟效益。因而，學術創業的直接目的是解決生產生活的現實問題，實現技術突破，帶動經濟發展，間接目的是通過經營反哺科研教學活動，帶動教學科研高質量發展，并且從中培養一大批科技工作者，甚至培養出一批科技創業者。這樣，科研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價值就能夠直接體現出來，也實現了理論與實踐的結合。學術創業一般可以分為三種類型，即合作模式、中介模式和獨立模式。

2.合作型學術創業

第一種是合作模式，指學者不僅有非常成熟的科研成果而且具有非常好的市場前景，從而獲得外界資本青睞，由此出現了科技與資本的融合，這種合作一般會采用股份制方式經營，學者投入技術股，外界則注入資本，雙方各展所長共同負責。這種合作模式的優勢是學者的壓力比較小，主要負責將科研成果開發到最適宜市場需求的程度，無須過分計較成本問題，從而可以把科研成果轉化效益推向最大，為市場提供高品質的科技產品，也能夠為研究團隊提供較好的福利待遇。顯然，這種合作模式對雙方要求都非常高。首先，要求學者的科研成果是非常成熟的，而且市場前景較好，如此就能夠吸引外部投資進一步開發。其次，要求合作方提供充足的資金，而且對科技開發較少干預，能夠充分尊重學者的意愿。再次，雙方對公司經營具有非常高的默契，即經營主旨定位在通過科技帶動生產力發展而非為了營利，從而具有可持續發展理念，因而能夠使公司具有一種良好的生態環境。最后，這種經營模式在用人成本上比較低，可以聘用大量兼職員工，研究生往往是主要成員，公司能夠為他們提供非常好的實踐鍛煉機會，也能夠幫助他們發現問題、研究真問題，為他們高質量就業或創業打下良好的基礎。

3.中介型學術創業

第二種是中介模式，指由學校建立科研成果孵化機構負責出資并進行科研成果轉化，學者負責根據市場需求研制科研產品但不參與經營事務。這種模式在今天比較普遍，其優點是學者的壓力比較小，不需要為經營犯愁，但也很難對經營過程發表意見，也很難感受到科技成果的直接效益，當然獲得的收益也比較低，從而其從事科研成果研究開發的動力并不充分。因為回報率比較低，就很難充分調動人力開展科技開發工作。由于學者不實際參與經營就很難感受市場動態變化，從而對科研成果進一步細化、深化需求并不敏感。這種模式只能說是準創業模式，很難持續發展，學者也很難進行長期規劃和組織研究團隊，從而對大學生未來的創業和就業訓練就不充分。

4.獨立型學術創業

第三種是獨立模式，指學者獨立建立工作室，工作室是其經營和開發場所，從而也是其開展科研和教學活動的重要場所。如此，學者需要獨立承擔經營風險，因此對學者的個體素質要求非常高，不僅要能夠把握市場需求方向，而且能夠提供最適宜的科研成果，其優點是能夠把科研與創業高度融為一體，能夠產出高質量的科研成果，滿足市場緊急需求；缺點是對學者的壓力非常大。學者創業往往沒有專職員工，學生是主要工作人員，基本上都是實習生、兼職工作者，很難形成穩定的成熟經驗。由于必須周而復始地接受新成員，從而科研與經營的波動性比較大，如果遇到高素質的研究生，往往會使經營狀況得到很大提升，否則就難以預料。由于學者不是專職經營者，從而在時間和資金上都無法保障，容易出現經費拮據狀況，故而也容易產生師生矛盾。因為這樣的師生關系相對復雜，既不是一種雇傭關系，也不是單純的師生關系，合作起來就比較困難。

5.獨立型學術創業是發展方向

從挑戰度而言，合作模式最為理想，中介模式次之，獨立模式難度最大。但從人才培養角度而言，獨立模式最佳，因為它是一種師生共創模式，學生能真實地體驗科研開發和經營全過程，無形中就得到了全面訓練，從而就獲得了一筆無形資產，為其日后獨立創業或從事科研工作打下基礎。合作模式需要學者具有長期的學術積累和一定的經營能力，從而具有很強的社會影響，能夠吸引社會投資并參與經營，并且雙方都具有長遠眼光而非為了短期回報。這種模式對于資深學者比較適用。中介模式可以保證學者安心從事科研開發，不必顧慮經營問題，但由于利益關涉不強，從而對研究開發的激發效應有限。這也許是目前大學科研成果轉化率低的根本原因所在。獨立模式雖然挑戰性很大，但確實對學者的科研定向和經營能力成長促進很大，也能夠促進師生共同成長。未來大學需要重點支持獨立模式，如此可帶動大學轉型發展。

學術創業的引擎作用

1.學術創業引導科技創業

學術創業往往需要研究生作為主要成員參與大學教師的科研團隊才能順利完成，研究生就是大學教師開展科研的主要助手，他們通過親身參與，了解如何把握科研方向、如何推進科研成果不斷走向成熟、如何滿足市場需求、如何開展經營提高科研成果品質、如何進行溝通合作使科技產品不斷臻于完善。這一過程，就使大學生學到許多無形知識，學會如何面對市場壓力、如何控制經營風險、如何解決合作過程中的矛盾沖突，從而切實地提高了其對科學研究本質的認識和對自身價值和潛能的認識，從而使他們的就業和創業的素質得到磨礪和提升。正是這個磨礪和提升過程，使學術創業成為大學生高質量創業與就業引擎。因為學生在其中不僅掌握了科學基本原理，而且掌握了科學研究的基本方法，特別是領會了“從實踐中來，到實踐中去”這個真理深意，從而為勇于實踐、大膽創新鋪設了道路。正是這個體驗過程，讓他們學會如何選擇研究突破點、如何把握市場需求、如何進行團隊組織、如何進行成本管理、如何進行資源配置。這些經驗對于他們未來無論是開展科技創業或是從事科技研發工作都具有直接的借鑒作用。尤其在科技創業方面，他們可以憑借年輕人頭腦靈活、嗅覺敏銳和強大的適應能力，做到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2.學術創業需要聲望積累

教授的科研成果越是具有市場潛力，就越能夠吸引社會投資，從而對學生創業的示范作用就越強。如何把科研活動與市場急需的科技產品有機地統一起來是學者亟待解決的一個難題。科研活動的不確定性非常強，在把科學原理搞清楚之前，需要一個艱難的探索期，這個階段與學者自我積累和創新意識具有非常直接的關系。可以說，如果一個人缺乏非常高的學術聲望，他無論是從事科學研究，還是吸引外界支持都會面臨障礙。

3.學術創業依賴政策激勵

只有高校建立了鼓勵教師從事應用型科研的制度，并且打通了與企業的聯系通道，才能要求教師把社會服務作為研究導向，才能激發廣大教師把科研選題方向確定在應用科研上。應用型科研目標是服務于企業的技術突破需求，需要帶領一批學生開展科技攻關，從中訓練學生的科研能力和團隊合作能力，讓學生充分理解科研成果的實際價值和對自我成長的激勵價值，進而為學生未來獨立開展科技創業或到高科技公司工作打下基礎。如此，就帶動了大學生（含研究生）高質量創業就業，就發揮了學術創業的引擎作用。

4.新型研究型大學將開辟學術創業沃土

在未來，我國將創辦大批新型研究型大學，這些大學目標不僅是進行學術前沿探索，更重要的目標是引領高新科技產業發展。如果不鼓勵大學教師開展學術創業活動就難以把握科技產業發展的大動脈，就難以追蹤科技產業發展的最前沿，當然也難以培養一批科技創業的精英，對于新型研究型大學形成自我造血功能也是不利的。故而，鼓勵學術創業將是新型研究型大學發展的潛力和優勢所在，因為他們沒有長期形成的傳統體制機制束縛，可以在制度上進行大膽創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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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龔放.知識生產模式Ⅱ方興未艾：建設一流大學切勿錯失良機[J].江蘇高教，2018（9）：1-8.

[4]伯頓·克拉克.建立創業型大學：組織上轉型的途徑[M].王承緒，譯.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7：3-7.

（作者單位：浙江師范大學科學教育研究中心）

[責任編輯：翟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