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項目:2024年度湖南省職業院校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數字變革下高職航空運輸類專業虛擬教研室建設研究”(項目編號:ZJGB2024151)
中圖分類號:G7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7747(2025)05-0035-10
在教育強國建設進程中,“五金”建設成為助推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有效舉措。作為“五金”之一的“金教材”,是主導職業教育技能人才培養的“一劇之本”,也是人才培養的核心載體。近年來,為加強職業教育教材建設,國家相繼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文件。經過努力,職業教育教材無論是在數量、種類方面,還是在出版質量方面,都取得了長足的進步[1]。然而,從現實樣態來看,職業教育教材建設仍存在標準不統一、投人乏力、資源不足和機制缺位等問題[2]。尤其是在教育數字化轉型背景下,這些問題愈加突出,導致教材建設面臨多重困境:編寫主體呈現“校熱企冷”的淺層化特征;數字資源建設“碎片化”狀態顯著;教材更新機制滯后,難以匹配技術迭代速度等。這些問題充分暴露出傳統線性教材開發模式已無法滿足職業教育類型化發展的需求,亟待通過數字技術重構職業教育教材開發的知識體系與生產關系。因此,基于數字技術背景分析職業教育教材開發的轉型邏輯,厘清數字技術加持下職業教育教材開發的現實困境,進而形成具有指導意義的行動路徑,對提升職業教育人才培養效果、助推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一、數字技術背景下職業教育教材開發的轉型邏輯
數字技術引發了職業教育范式的變革,也驅動教材建設從傳統模式向產教適配模式的動態轉型。
事實上,自2019年《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倡導使用新型活頁式、工作手冊式教材并配套開發信息化資源以來,國家層面一直在政策上推動職業教育教材建設的轉型發展,以適應新產業、新技術和新模式的發展要求。而數字技術的加速發展、產業技術的快速迭代及職業教育育人理念的更新,共同推動了職業教育教材開發的革新。
(一)技術驅動:從靜態文本到動態數字的轉型
數字技術的介人,從根本上解構了職業教育教材的物理邊界與功能范式。傳統紙質教材以線性敘事和固態知識為特征,其“編一印一用”遵循剛性流程,難以及時反饋產業技術變化及其動態演進。而數字技術的核心價值在于重構教材的時空屬性—一憑借多模態信息和交互功能的有意義嵌入,極大地拓展了教材作為傳統教學媒介物的功能域[3]。這種形態創新并非簡單的媒介遷移,而是技術邏輯與教育規律深度耦合的產物。
1.多維感知技術突破了教材物理載體的表達局限。除運用動畫、視頻、音頻等載體的即時展示外,數字教材還采用虛擬現實、增強現實等技術,克服了紙質教材的平面化局限與知識表征不足[4,構建起虛實交融的立體認知場景。在三維空間中,教材內容中的抽象原理可通過動態模型具象化呈現,復雜工藝流程能以“第一視角”進行沉浸式拆解。這種“具身認知”模式顯著降低了學生技能學習的認知負荷。此外,數字技術創造的虛實融通空間特性還有助于學生在虛擬情境中進行自主學習。由于數字資源的開放性、多元化和動態性等特征,學生可根據需求選擇差異化資源與學習方式,從而實現個性化學習。
2.數據驅動重塑教材內容生產機制。職業教育知識既包含以學科邏輯為導向的學術知識,更包含大量過程性的程序性知識。傳統教材在傳達和呈現這些反映復雜技術工作流程的程序性知識時,很難取得令人滿意的效果。而通過數字技術的加持處理,一些難以用文字表達的信息能以更加直觀的形式呈現,從而更有利于學生的學習和理解。此外,受限于出版周期與編審流程,傳統教材更新較慢,而基于大數據與人工智能技術的數字教材可建立靈敏的內容響應機制。例如,學生的平臺學習行為、企業的崗位需求、產業的技術迭代等各項數據,通過智能算法能夠做到實時聚合,驅動教材內容及時作出適應性調整,
3.技術驅動促成教材生成泛在化的學習場景。傳統教材的使用依賴特定的課堂教學場景,學生的學習時間和地點相對固定,碎片化時間難以得到有效利用。如今,隨著智能終端的普及,學生只要有一臺智能設備,就能隨時打開與教材相關的學習內容。這樣的學習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使得職業教育教材從固定課堂的“專屬品”轉變為學生隨時可及的“移動知識庫”。這一轉變重構了職業教育的“教”與“學”時空:借助教材相應的數字平臺,學生的“學”能隨時發生,教師的“教”能全天支持,教材為師生互動搭建了“支架”,促進了師生間的平等對話,構建了更為融洽的師生關系。
(二)產業升級:從學科導向到能力本位的范式轉換
數字經濟時代的產業變革不僅給企業用人需求帶來巨大變化,更對職業教育人才培養提出了全新要求。隨著我國產業轉型升級和現代化建設的加速推進,傳統的規模化、標準化育人模式難以適應新質生產力發展對“新質”人才的需求,職業教育迫切需要構建以能力本位為核心、產教深度融合為路徑的新型人才培養體系。這一轉型不僅要求教材內容與產業技術保持同步,還要求知識組織邏輯實現從“學科導向”向“行動導向”的轉型,主動適應職業教育人才能力生成規律。
1.當前的產業發展不再依賴單個企業的研發與生產,更加強調產業鏈諸多企業的互補協作,從而形成網絡化的生產體系。產業鏈條的分工越來越精細,產業終端的集成融合趨勢越發明顯;產業終端企業重視技術標準的建立與推廣,產業配套企業則更加關注標準執行、技術創新和產品質量提升。[5]這種生產方式的專業化和生產組織的復雜化,導致生產崗位的層級化,也要求從業者的崗位能力由“專能”向“多能”轉變、從簡單到復合依次遞增。企業崗位功能、技術與要求的動態變化,驅動職業教育的人才培養規格和教材開發模式必須作出相應調整。職業教育教材開發要考慮如何架構適配企業生產現場的“職業場景”,如何設計以典型工作任務為載體的學習項目,以及如何構建模塊化、顆粒化的能力單元體系,進而通過數字技術的整合生成能支撐高技能人才培養的“數字載體”。此外,高技能人才的復合能力難以通過灌輸靜態知識獲得,應通過“做中學”的具身體驗來助推其技能習得和提升。因此,教材設計既要同步嵌入包含理論知識、虛擬仿真、現場實踐在內的三級能力訓練體系,也要借助“數字孿生”等技術構建與生產現場高度一致的“虛擬情境”。
2.新興技術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塑產業圖景,5G、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等領域的技術迭代周期已壓縮至6一12個月,其對應的行業標準、職業規范呈現出“半年一小調、一年一大變”的動態特征。職業技術標準的動態化直接引發了雙重挑戰。一是崗位能力圖譜的實時重構。以人工智能訓練師為例,作為2020年發布的16個新職業之一,人工智能訓練師最初只強調其模型標注技能,近來逐步擴展至模型開發和調試、算法效果評估等復合能力。二是傳統教材的“內容保質期”大幅縮短。當前,企業技術更新頻率已遠超傳統教材3—5年的更新周期,現實情況可能是課堂講授的技術標準已落后產業實踐1—2代,學生踏入職場即面臨“所學技術過時”的尷尬。這種技術演進與教學內容的時間差,需要通過企業專家等多元開發主體的深度參與及構建靈活響應的開發機制來加以彌合。
(三)教育目標:從技能傳授到素養發展的價值重塑
數字時代對職業人才的要求不再局限于單一的專業技能,而是更加注重其綜合素養和跨界能力。職業教育需要培養具備數字素養、創新能力、溝通協作能力和終身學習能力的復合型人才,以適應不斷變化的職業環境。職業人才需求的轉向,推動教材開發從工具理性導向轉向價值理性導向,進而重構職業教育育人目標。
1.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飛速發展,數字素養已成為衡量個人綜合能力的重要指標之一。2025年,《教育部等九部門關于加快推進教育數字化的意見》提出,要“以師生為重點提升全民數字素養與技能”“制定完善師生數字素養標準和人工智能應用指引,開展素養提升實踐活動和調查評估,提升數字素養與人工智能應用水平\"[7]。數字素養是指在數字環境下利用一定的信息技術手段和方法,能夠快速有效地發現并獲取信息、評價信息、整合信息、交流信息的綜合科學技能與文化素養[8]。數字素養對學生未來的職業發展及終身學習都具有重要影響。為此,職業教育教材開發應關注學生的數字素養培養,將其貫穿于內容設計、學習交互與能力評價的全流程,實現學生數字技能習得與專業能力發展的深度融合。具體而言:教材開發既要聚焦學生數字技術操作能力培養,又要注重學生數字思維養成,從而構建起“思維一能力”雙循環培養機制;在倫理維度上,教材開發應注重將數據隱私保護、人工智能倫理等內容融入案例教學,引導學生樹立數字技術應用的責任意識,培養批判性思維。
2.在智能化生產與數字化轉型背景下,崗位能力需求已從單一操作技能向技術應用、創新迭代的復合能力譜系演進,這一趨勢在數字經濟、人工智能、新能源等新興領域尤為顯著。為幫助學生應對職業情境的復雜性,職業教育教材開發需聚焦學生的元能力培養,包括元認知能力、自我調節能力、批判性思維能力和創造性思維能力等。此外,職業素養培養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循序漸進、“漫水灌溉”式的;不能在教材中“硬植入”,而應遵循“具身認知”的浸潤式融人,強調通過教材設計構建仿真職業情境,使責任感、協作意識、創新思維等素養在問題解決過程中習得并自然內化。為此,教材開發者應精準把握特定職業領域的素養需求,建立技能訓練與素養養成的映射關系,同時要避免將素養教育異化為獨立的德育模塊,最終形成職業素養與專業技術學習的共生融合。
二、數字技術背景下職業教育教材開發的現實困境
數字技術是一把“雙刃劍”,在為教育帶來智能化變革的同時,也伴隨著技術風險與成本考量。數字技術深度介人職業教育教材開發,催生了教材形態智能化、內容場景化、資源共享化等變革,但也暴露出技術應用失衡、開發主體協同不足以及知識更新滯后等多維困境。
(一)數字技術應用困境
隨著數字技術在職業教育教材開發中的應用與普及,技術邏輯與教育邏輯的動態失衡是教材數字化轉型面臨的最大挑戰。
1.技術理性與教育本質的價值錯位。重視技術的作用,稍不慎重就會陷入“技術決定論”誤區[]。當前職業教育教材開發通過多媒體技術、交互技術等數字技術手段,實現了內容呈現的多元化、信息表征由二維向三維的轉換,推動教材形態從紙質化向數字化動態進化[10]。但對技術的過分推崇可能會讓教材開發走向一個極端,即以工具價值為導向,將數字技術應用作為核心,追求算法復雜度、界面流暢度等可量化指標,忽視職業教育中的默會知識傳遞、技能梯度訓練等核心需求,出現“重技術、輕內容”的做法。例如,虛擬仿真系統構建若一味強調視覺特效而簡化真實工作流程,智能推薦算法若機械拆分知識模塊而破壞技能習得的漸進性,就會讓技術賦能異化為技術規訓,導致教材開發陷入“技術炫技”的局面。這不但不會提高教學實效,反而會產生大量的“技術泡沫”,實踐中一些教學資源庫的建設就存在這些問題。
2.教材開發的技術標準缺失。當前,無論是新形態教材,亦或是數字教材,配套的數字化資源是教材建設必不可少的內容。有資源就要求有相應的依托平臺,但當前各類平臺技術標準不統一、數據接口不兼容,導致平臺資源無法實現流轉,極易形成“數據孤島”。就數字教材而言,當前國家沒有出臺明確的職業教育數字教材標準,各家出版社均按自己理解的方式和標準組織教材設計與內容編排,不同的技術標準導致彼此間教材、數據不能通用,造成了資源浪費和使用不方便。
3.技術倫理風險凸顯。職業教育教材開發在利用大數據、云儲存、多模態分析等技術采集、存儲和分析師生數據信息,精準刻畫學生數字畫像的同時,也潛藏著師生隱私泄漏的風險。師生的教材學習行為數據如果未經脫敏流入社會,或是教材內容缺乏意識形態的審核,不僅侵犯了師生的個體權利,長期下去更會動搖職業教育的社會信任基礎。此外,“數據決定論”思維導致開發者過度依賴學習分析數據來推動教材更新,而忽視了師生的情感互動、職業價值觀塑造等難以量化的育人要素,導致師生間只有虛擬化、工具化和形式化的交互,沒有面對面的交流與反饋,使教學規律讓位于技術可行性,育人功能屈從于工具效率,教師的“教”與學生的“學”之間的互動變得更為表面和機械。
(二)開發主體協同困境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在教材編寫、推廣、使用上要注重體制機制創新,調動學者、學校、出版機構等方面積極性,大家共同來做好這項工作\"[]。這表明教材建設是一項需要多元主體協同完成的系統工程。隨著教育數字化的深入推進,職業教育教材的編寫、出版、發行已形成一個由多元利益主體參與、跨領域合作的產業鏈條,需通過各主體加強交流合作,形成穩固的協作開發關系,才能產出高質量的職業教育教材。然而,當前實踐表明,職業教育教材開發仍存在“表面協同、實質單一”的矛盾,具體表現為開發主體構成單一化與協作機制淺層化兩大問題。
1.從開發主體的構成來看,當前職業教育教材開發仍呈現出明顯的單一化特征。職業院校與專業教師仍是教材開發的主導力量,行業企業、數字技術公司等主體的實質性參與嚴重不足。雖然政策倡導政校企行多元協同,但在實際操作中,企業往往因缺乏直接利益的驅動,僅以提供案例素材、派出兼職教師等邊緣性方式參與;出版機構或數字技術公司則多扮演“技術外包商”角色,只負責將教材內容轉化為數字形態,而未能深度介入教材具體內容的構建。這種參與主體結構的失衡,使得教材開發難以充分吸納產業前沿技術標準,難以準確反映企業崗位的職業能力需求,最終造成教材內容與產業實踐脫節。
2.教材開發雖然在形式上形成了多元主體參與的格局,但其協作大多停留在淺層次層面上,存在諸多問題。首先,在價值目標層面,不同主體的利益訴求存在顯著差異。教育行政部門關注教育政策的落實與公共教育服務的均等化,職業院校側重于教學質量提升與人才培養目標達成,行業企業追求技術成果轉化與商業效益,數字技術公司則以產品市場推廣與數據積累為核心。這種價值取向的分歧,導致各主體在協同過程中的目標難以統一。其次,主體角色定位模糊。在理想的協同開發模式中,職業院校應發揮把握教育規律與轉化教學需求的核心作用,企業應提供產業實踐標準與真實生產數據,數字技術公司應負責數字技術實現與平臺運行。但在實踐中,各方角色常出現錯位與越位。例如,企業作為產業技術的“前線哨兵”,掌握著最前沿的技術動態和崗位能力要求,但不少企業專家在參與教材開發時,由于對職業教育規律把握不充分,易將教材簡單理解為技術操作手冊或將教材開發視為技術標準輸出,導致企業生產一線“原生態”資源轉化為教學資源的效果大打折扣。此外,隨著數字技術涉入加深,數字技術公司憑借其數據與資本優勢,逐漸掌控教材開發主導權,將教材開發異化為技術產品的定制過程,導致一線教師盡管仍是教材整體的設計者及內容的編寫者,但可能因技術能力不足,被迫在技術框架內被動填充內容,其教材主導話語權被逐步削弱。最后,協同機制不健全。當前的協同開發多依賴政策推動與項目制運作,缺乏長效的利益共享、風險共擔與溝通協調機制。在版權保護方面,生成式人工智能背景下數字教材中的視頻、圖片等如何確定版權歸屬,如何進行收益分配,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12],需要出版機構牽頭建立健全版權保護機制,促成院校、企業及產業鏈上出版、發行、應用端的高效協同發展。在風險分擔方面,由于缺乏明確的責任劃分,教材開發在出現技術漏洞、內容滯后等問題時,就會出現相互推逶責任的情況。這種機制性缺陷導致多元主體協同始終停留在松散的資源拼湊層面,難以形成穩定的、可持續發展的合作生態。
(三)知識內容適配困境
當前,由于技術賦能,知識呈現出快速迭代與生命周期持續縮短的特征[13]。作為傳遞知識和技能的重要工具,職業教育教材同樣面對大量具有不確定性、復雜性和易變性的知識,這使得教材對應然知識的選擇與產業需求變化及技術迭代間存在現實的“鴻溝”。如何消弭教材知識與行業企業的信息代差,成為教材開發中的一大難題。
1.隨著技術的革新,知識更新周期大幅縮短,知識的加速生成導致信息量劇增,數字教材、在線課程中的知識產量出現井噴式增長。如何在海量的知識庫中選擇合適的內容,進而進行整合并及時更新,是當前職業教育教材開發面臨的極大挑戰。同時,隨著新理論、新技術、新應用不斷涌入職業教育領域,傳統教材依賴的靜態知識體系難以適應數字時代學生的動態能力培養需求,“學生需要接觸最新的知識和技術,以應對未來的發展,而傳統教材的知識體系卻往往無法跟上這個變化的步伐\"[14]。尤其在智能制造、數字經濟等領域,核心技術標準及職業能力要求幾乎每年都會更新和重構。然而,傳統職業教育教材開發從需求調研、內容編寫到審核出版,周期普遍長達2一3年,修訂再版周期更長,需3一5年。這種“技術快跑”與“教材慢跑'的時差,使得教材內容難以及時吸納新興技術、新工藝流程,導致學生的職業能力培養與崗位要求出現代際差,其就業競爭力在很大程度上被削弱。
2.教材內容與產業需求的結構性脫節、教材知識體系的模塊化重構能力不足,是教材開發面臨的又一挑戰。如前所述,由于教材開發中企業力量介人不足,教材開發對行業最新動態和企業真實需求的把握存在很大局限,教材內容缺乏對企業最新技術標準、生產流程和典型問題的有效轉化,難以支撐對新職業、新崗位所需的數據思維、跨領域協作等復合能力的培養。在教材知識體系組織方面,教材開發的學科邏輯慣習仍有很大影響,知識顆粒度以章節、單元為基本單位,單個知識點的講解往往附帶冗長的理論鋪墊,難以拆解重組為適應碎片化學習、個性化培養的微單元。這種“大顆粒”度知識結構,既無法對接數字時代按需學習、精準培養的需求,也難與新興的微證書體系形成有效銜接。同時,教材編寫對知識整合性的過度追求,導致跨專業知識融合模塊嚴重缺失,無法形成支持復雜問題解決的能力組合模塊。教材在知識轉化環節的這些問題造成了教育供給與產業需求之間的割裂局面,使得教材難以成為鏈接教育場與工作場的橋梁,職業教育的類型特征被弱化。此外,教材內容還存在與本土產業的適配性偏差問題。從“十四五”首批職業教育國家規劃教材人選情況看,首批人選教材共7251種,實現了19個專業大類的全覆蓋,教材服務國家戰略和產業需求的能力顯著增強,但面向地方特色產業的規劃教材嚴重不足,通用教材的標準化供給與區域特色產業發展需求之間存在結構性矛盾。我國不同地區產業布局差異顯著,地方支柱產業發展對技術技能人才的需求具有鮮明的區域性特征,但通用教材往往聚焦全國性標準,有關地方特色產業的關鍵技術、典型工藝、本土企業案例的內容較少。這種“千校一面”的教材內容使得職業教育難以發揮服務區域經濟發展的在地化功能,學生在面對本地企業崗位時,常出現“教材沒教過、崗位需要用”的能力缺口。
三、數字技術背景下職業教育教材開發的行動路徑
為應對上述挑戰,職業教育教材開發需通過強化頂層設計的標準引領作用、提升多元主體的技術與資源協同整合能力、構建動態更新的知識體系,來確保教材內容與產業需求、教學實踐的精準適配,最終實現職業教育教材的可持續發展與高質量發展。
(一)強化統籌設計,制定教材開發標準規范
職業教育教材建設的數字化轉型與產教協同發展,急需國家層面的統籌規劃與全流程標準規范作為制度支撐。當前數字技術帶來的開發復雜性、資源整合難度與質量管控挑戰,進一步凸顯了構建宏觀制度體系的必要性。
在國家層面的統籌設計上,政策文件的系統性建構為教材建設提供了明確方向。盡管數字技術驅動下的職業教育教材形態多樣,但無論在政策層面還是在學術界,數字教材均被視為未來的發展方向。目前,國家對職業教育數字教材開發采取包容開放政策,只要有意愿的職業院校、出版機構都可進行開發[4。這樣雖能激發各方開發的積極性,但也存在一些潛在的問題,因為教材的數字化開發較傳統教材開發要求更高、難度更大,缺乏統一標準易導致教材開發的低水平重復,進而造成教育資源的浪費。針對這種情況,國家層面應對職業教育數字教材建設進行統籌謀劃,針對數字教材開發的高技術性與探索性,可以采取“試點先行、動態調控”策略,選擇產業資源豐富的區域與高水平職業院校開展試點,通過設立專項課題、配套建設資金,分領域、分專業研發一批示范性精品數字教材,并建立試點成果動態評估機制,待技術成熟、模式驗證后再向全國推廣,避免重復建設與資源浪費。
標準化與規范化是保障職業教育數字教材質量的重要措施[15]。目前,我國僅有針對中小學數字教材的國家標準,尚未出臺職業教育數字教材的相關標準,為此,有必要加快建設包括基礎共性、產品功能、技術接口、質量評價在內的職業教育教材標準體系。基礎共性標準應明確教材定位、適用范圍及與職業教育教學標準的對接原則,確保教材內容與國家職業分類大典、專業教學標準的一致性;產品功能標準應規定數字教材的核心要素,如必須嵌人產業案例庫接口、虛擬仿真實訓模塊、學習數據采集系統等;技術接口標準應統一不同開發主體的資源格式(如視頻分辨率、數據協議)與平臺對接規范,解決跨系統數據互通問題;質量評價標準應從教育性、職業性和技術性三個維度考慮,教育部門重點評估知識邏輯與教學流程設計,行業組織負責審核技術標準對接度與企業案例真實性,技術機構檢測平臺穩定性與數據安全性,通過多元審核機制保障教材質量。這樣的全流程標準覆蓋無疑能為職業教育數字教材的穩步有序開發提供必要保障,也能助推數字教材在不同平臺間的互通共享。
(二)加強能力保障,提升多元主體協同開發效能
當前,職業教育教材開發雖已形成多元主體參與格局,但其效能發揮還有待各方在知識轉化、需求對接、技術適配等方面的能力建設與協同推進。為此,多元主體需要構建系統化的能力培養機制,形成能力互補、效能倍增的教材開發共同體
1.推動職業院校教師與企業技術人員的能力互構。一要著力提升教師的實踐能力和數字化應用能力。相關部門應推動教師定期深入企業開展技術實踐,參與真實生產項目或技術改造,在設備調試、工藝優化、質量管控等一線場景中積累鮮活的產業案例與操作經驗,并將其轉化為教材中的生產性教學項目;同時,要加強教師的數字技術應用能力培養,通過專項培訓使其掌握虛擬仿真資源開發、學習數據分析等技能,能夠將企業提供的技術資源轉化為符合教學規律的交互式教學模塊,實現產業技術向教學資源的轉化。二要鼓勵企業人員參與教材開發,破解產教話語斷層局面。相關部門應通過組織職業教育理論研修、教學方法論培訓等,幫助企業人員了解學生認知特點與教材編寫規律,使其能將掌握的前沿技術與豐富案例精準融入教材,避免出現素材堆砌而邏輯混亂的開發誤區。三要構建出版機構、數字技術公司與學校、企業的常態化溝通機制,他們在教材開發初期就應介入需求分析工作,在內容創作中實時提供技術解決方案,避免出現技術開發與教學需求“兩張皮”現象,確保數字技術應用真正服務于學生能力培養而非單純的形式創新。
2.加快教材開發主體跨組織協同文化培育。一要通過建立數字教材開發工坊、數字技術沙龍等常態化交流平臺,促進各主體在教材開發過程中進行實時共享,逐步形成彼此理解的“協同語言”。二要引入角色互換機制,讓教師參與企業技術方案論證、企業技術團隊參與學校課程教學設計等,打破職業隔閡,建立各方基于共同育人目標的價值認同。
(三)強化動態適配,構建知識內容實時更新機制
教材是知識傳遞的重要載體,也是職業教育育人的重要工具。為解決知識快速迭代與教材內容適配之間的矛盾,職業教育教材開發應充分利用數字技術的賦能作用突破傳統靜態知識體系的局限,創新教材知識的動態適配機制,實現智能化育人功能。
1.構建產業技術動態捕捉與轉化系統,消弭知識代際差。職業教育教材開發應建立政校行企四方聯動的技術標準跟蹤網絡,依托行業協會、產業研究院等機構實時采集智能制造、數字經濟等領域的技術迭代數據,通過大數據分析識別核心技術點與能力要求的變化軌跡;在教材開發流程中嵌入技術掃描環節,要求編寫團隊定期提交產業動態分析報告,確保新興技術及時轉化為教學內容;創新教材出版機制,推行“基礎版本 + 動態更新包”模式,基礎版本承載穩定的專業理論框架,更新包以數字資源形式通過云端平臺實時推送,縮短傳統出版周期,實現教材內容與產業技術標準的實時同步。
2.提升知識體系模塊化重構能力,增強個性化適配彈性。職業教育教材開發應打破學科邏輯主導的知識組織模式,以職業崗位典型工作任務為導向,將教材內容拆解為10—15分鐘可獨立學習的微模塊,每個模塊明確對應的特定職業能力點或微證書考核指標;建立能力模塊資源庫,允許職業院校根據區域產業需求、學生學習基礎動態組合模塊,形成基礎必修模塊、區域特色模塊、個性拓展模塊相結合的彈性結構;強化跨專業知識融合設計,在教材中設置綜合能力訓練單元,培養學生解決復雜問題的能力;推動教材與微證書體系的深度對接,在每個模塊開篇標注對應的微證書考核要點,結尾設置證書銜接訓練,使教材成為獲取微證書的主要學習載體,實現“學訓證”一體化。
3.推進教材內容的本土化,強化其區域產業服務能力。職業教育教材開發應探索建立國家層面的通用教材與地方特色教材的分層開發體系,通用教材聚焦產業共性技術、通用職業標準和前沿發展趨勢,確保知識體系的基礎性與前瞻性,地方特色教材則重點吸納區域支柱產業的關鍵技術、本土企業的典型生產流程及區域性政策法規等;鼓勵校企聯合開發教材,提高教材編寫團隊中地方企業專家的占比,確保教材內容既涵蓋全國通用技術標準,又融入本地企業的真實生產數據、設備型號和管理經驗;建立區域教材動態調整機制,每兩年根據地方產業規劃、重點企業技術升級情況修訂特色模塊,使教材成為反映區域產業生態的“鏡像”,解決教材內容同質化與崗位需求多樣化之間的矛盾,提升職業教育服務地方經濟的精準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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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nsformation, Dilemmas and Action Path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Textbook Development in the Context of Digital Technology
XU Yu, YAO Miao
Abstract: Textbooks serve as the“script”guiding thecultivation of skiled talents in vocational education,and accelerating textbook construction has become a crucial direction for the reform and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education.In thecontextof digital technology,theaccelerated development of digital technology,industrial upgrading,and the renewal of vocational education's talent cultivation concepts jointlydrive the transformation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textbook development. However, with the deep involvement of digital technology, textbook development in vocational education faces multiple dilemmas inaspects such as the applicationofdigital technology,coordination among development subjects,and adaptation of knowledge content.To address these challenges, the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textbooks needs to strengthen overall planning and design, formulate standards and norms for textbook development; enhance capacitysupport to improve the collborative development efficiency of multiple subjects; and strengthen dynamic adaptation to build a real-time knowledge content update system.
Key words: digital technology; vocational education; digital textbooks; textbook knowled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