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境電商綜合試驗區對企業產能利用率的影響研究

摘 要：產能利用率提升是我國產業結構轉型和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環節。利用2010—2022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的面板數據，實證分析跨境電商綜合試驗區設立影響企業產能利用率的機理及作用機制。研究結果表明，跨境電商綜合試驗區的設立對企業產能利用率有顯著提升作用，且對低融資約束企業和高創新效率企業產能利用率提升的促進作用尤為顯著。機制分析發現，跨境電商綜合試驗區主要通過需求擴張機制和供給側效率提升機制助力企業產能利用率的提升。研究結論不僅為企業產能利用率研究提供了新視角，也為政府通過推動跨境電商綜試區創新提質發展來提升企業產能利用率提供了決策依據。

關鍵詞：跨境電商綜合試驗區；企業產能利用率；需求擴張；供給側效率

中圖分類號：F273；F724.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2-626X（2025）04-0029-16

一、引言

產能利用率提升是我國產業結構轉型和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環節，也是助推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重要途徑。自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央政府采取了多項措施進行產能過剩治理。一方面，采取稅收金融政策等政策工具推動鋼鐵、石化等重點行業積極落實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圍繞“三去一降一補”的目標，著力推進智能制造與產業升級，強化執法監管與長效機制建設。同時，大力推進新興產業如光伏制造業降低能耗、船舶制造業采用綠色技術以增強高端產能供給。另一方面，鼓勵企業依托“一帶一路”倡議與沿線國家開展國際產能合作，例如，鼓勵光伏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投資設廠，對新能源汽車提供全產業鏈“出海”支持。然而，在全球市場需求的不確定性增加以及貿易摩擦加劇的背景下，我國產能過剩治理面臨著較大壓力，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23年四季度全國規模以上工業產能利用率》，截至2023年12月，我國工業產能利用率降至75.9%，相較于2021年的峰值下降了1.5個百分點。因此，2023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針對當前產業發展中的結構性矛盾，明確指出“部分行業產能過剩”問題的現實性與緊迫性，并強調需通過系統性政策工具與市場化機制相結合的方式有效化解過剩產能。

國務院自2015年3月將杭州設立為第一個跨境電商綜合試驗區（以下簡稱跨境電商綜試區）以來，接下來的十年時間里，分八批次批準設立了共計178個跨境電商綜試區。跨境電商綜試區的建設，重點在于依托政策支撐和開展制度層面的新探索，推動跨境電商與實體經濟的深度融合，提升企業的數字化轉型能力，增強企業的市場競爭力，提高市場效率。跨境電商作為新興的“互聯網+外貿”形式，通過政策支持、技術創新和市場拓展等手段，為企業提升其產能利用率，實現供給側結構優化提供了新的動力。

目前，關于跨境電商綜試區的研究大多集中在貿易規模擴張、市場拓展以及經濟增長效應方面，尤其是其如何通過降低交易成本、優化外貿環境等手段促進外貿增長[1-2]。例如，跨境電商綜試區所提供的簡化通關流程、降低關稅負擔、金融支持等政策措施，不僅助力企業更靈活地響應市場需求變化，還通過提升企業國際市場參與度推動貿易規模的擴張[3]。跨境電商綜試區推動企業對接國際先進技術與管理經驗，這種資源對接機制既促進了企業技術升級與生產流程優化，也為企業突破地域壁壘、拓展國際市場創造了條件[4]。此外，跨境電商綜試區通過政策集成、產業集聚和營商環境優化，在降低企業采購、物流及監管合規等運營成本的同時，依托數字化平臺助力企業獲取國際市場動態，緩解信息不對稱問題，進而優化產品研發與市場布局決策[5-6]。作為貿易新業態，跨境電商綜試區借助成本優勢與競爭激勵效應，推動企業出口產品結構升級和資源跨市場再配置，這一過程不僅通過提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與出口產品質量強化了經濟增長內生動力，還通過產業鏈協同效應帶動區域外貿生態優化，為外貿企業國際化發展與經濟高質量增長注入新動能[7]。

企業的產能利用率往往受多種因素的影響。政府通過實施宏觀經濟政策調節需求、優化產業結構、降低企業成本、引導資源配置，對產能利用率產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政策的有效實施可以提升產能利用率，促進經濟的穩定增長。趙冬顏和陳愛貞（2024）發現，穩定外部需求可通過緩解供應鏈“長鞭效應”，減少上游企業因信息失真導致的產能閑置實現，政府可通過出口退稅等措施穩定外部需求，進而對下游企業產能利用率產生正向拉動[8]。朱國悅和陶鋒（2025）發現，通過稅收優惠引導資源流向供應鏈數字化領域，能增強信息效應和提升產品競爭力，政府可發揮政策優勢，如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以優化產能調整空間，最終實現收入分配改善與產能利用率提升的統一[9]。

綜上所述，現有研究大多聚焦于跨境電商綜試區對貿易規模、經濟增長等方面的影響，鮮有文獻從產能利用率這一視角進行系統性探究。鑒于此，本文將探討跨境電商綜試區作用于企業產能利用率的內在機制、作用效果以及異質性特征。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體現在：（1）通過將跨境電商綜試區的政策效應與企業產能利用率的提升相結合，拓展現有文獻的研究框架，為跨境電商研究提供新的視角和理論基礎；（2）從需求擴張機制和供給側效率提升機制兩個角度對跨境電商綜試區對產能利用率的提升路徑進行系統的分析，深化對跨境電商綜試區經濟效應的理解；（3）從企業融資約束和創新效率展開異質性檢驗，揭示不同特征企業受跨境電商綜試區政策影響的差異。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跨境電商綜試區設立后會從供給和需求兩個方面影響產能利用率。首先是需求擴張機制。產能利用率本質上是需求約束問題，實際產出主要取決于市場需求。從需求角度看，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不僅有利于企業拓展海外市場、擴大需求規模，還有利于企業鎖定核心客戶需求，通過提高客戶集中度形成集約式需求擴張效應。其次是供給側效率提升機制。在給定需求下，通過提高生產效率、優化資源配置等方式，實現產能的充分利用。供給側效率提升機制包括技術創新、生產流程的優化及規模經濟實現等，而企業數字化轉型作為技術創新的方式，是提高生產效率的核心途徑，且供應商集中度是企業優化生產流程、提升供應鏈效率的關鍵因素，基于此，提出數字化轉型和供應商集中度兩條供給側效率提升作用路徑。

（一）跨境電商綜試區、需求擴張機制與企業產能利用率

跨境電商綜試區可通過貿易便利化、稅收優惠等制度創新降低企業的出口成本，降低市場準入壁壘，助力企業拓展海外市場、進行多元化市場布局，從而擴大需求規模。更重要的是，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通過政策賦能、數字化基建和產業集群效應，助力企業鎖定核心客戶需求并深化其與核心客戶的穩定關系，產生集約式需求擴張效應，從而提高企業產能利用率。一方面，跨境電商綜試區依托數字化公共服務平臺，幫助企業精準識別高價值客戶，集中資源維護核心客戶關系[10]。另一方面，借助物流、金融等配套服務的集群協同優勢，跨境電商綜試區可助力提升企業對大客戶的服務能力與合作粘性[11]。此外，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有利于推動企業與核心客戶深度協作，降低交易成本與信息不對稱，通過管理者能力的中介效應提升企業價值，最終穩定客戶關系[12]。進一步地，客戶集中度主要通過以下兩個維度助力企業的產能利用率提升。一方面，穩定的訂單需求與規模效應顯著提升產能利用率。核心客戶提供的長期訂單流降低了市場不確定性，企業得以精準規劃生產，減少產能閑置并實現規模生產，提高產能利用率[13]。另一方面，效率優化機制成為重要驅動力。大客戶對質量與效率的高要求，倒逼企業優化生產流程、升級技術工藝[14]；同時，與核心客戶的穩定交易使企業積累充足現金，為產能擴張所需的設備投資與技術升級提供資金支持，進一步提高產能利用率[15]。因此，本文認為跨境電商綜試區可以通過需求擴張機制影響企業產能利用率。

（二）跨境電商綜試區、供給側效率提升機制與企業產能利用率

1. 跨境電商綜試區、企業數字化轉型與企業產能利用率

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產生了積極影響，尤其是在推動企業底層技術創新和數字技術應用方面。一方面，跨境電商綜試區通過拓展國際市場、優化數字基建、引導資金高效配置等舉措，為企業數字化轉型營造良好生態，有力驅動企業在技術架構革新與數字化應用領域實現突破，進而提升企業競爭力，加速產業數字化進程[16]。另一方面，跨境電商綜試區能通過調整產業布局、激發研發活力、降低交易成本和緩解融資困境等路徑，全方位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并提升轉型深度[17]。同時，企業數字化轉型對產能利用率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兩個維度。一方面，數字化轉型通過優化生產流程實現產能利用率提升。企業引入智能制造系統后，可實現生產設備互聯互通，增強生產協同性，減少設備故障與停機時間，從而顯著提高生產效率，提高企業產能利用率[18]；數字技術實時采集分析生產數據，能助力企業快速定位并解決生產問題，保障生產流程高效運轉，最終提升產能利用率[19]。另一方面，數字化轉型通過優化資源配置實現產能利用率提升。企業可借助大數據分析預測市場需求，提前調整生產計劃，合理安排原材料采購、設備維護與人員配置，避免產能閑置或過度利用，提升產能利用率[20]；數字化技術促進企業內部信息共享與協同合作，進一步提升資源利用效率，從而提高產能利用率[21]。因此，本文認為跨境電商綜試區可以通過企業數字化轉型影響企業產能利用率。

2. 跨境電商綜試區、供應商集中度與企業產能利用率

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對供應商集中度具有重要影響。政府給予綜試區內企業稅收優惠、資金扶持及貿易便利化等政策，降低企業運營成本，吸引大量供應商入駐[22]。跨境電商綜試區促進供應鏈上下游企業集聚，通過共享市場信息、技術經驗與客戶資源，實現資源優化配置，完善供應鏈生態系統[23]。同時，供應商集中度會對企業產能利用率產生重要影響。一方面，企業為追求供應鏈協同效應，傾向與少數核心供應商建立長期合作，采用集中采購、聯合庫存管理等模式，提升供應鏈效率從而提升企業產能利用率[24]。另一方面，企業依托高供應商集中度不僅與核心供應商形成技術協同網絡來優化生產流程[25]和企業生產效率[26]，還通過增強供應鏈透明度與響應能力，減少供應波動，穩定生產過程，進而實現產能利用率的提升[27]。

因此，本文認為跨境電商綜試區可以通過供應商集中度影響企業產能利用率。

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H1：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能促進企業產能利用率提升。

H2：跨境電商綜試區通過需求擴張機制促進企業產能利用率提升。

H3a：跨境電商綜試區通過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促進企業產能利用率提升。

H3b：跨境電商綜試區通過提高供應商集中度促進企業產能利用率提升。

三、研究設計

（一）模型設定

本文主要研究的是跨境電商綜試區設立對企業產能利用率的影響，由于跨境電商綜試區劃定是分批次進行的，故選用多時點DID方法。以各批次政策實施的具體年份為政策發生時點，依據企業是否處于政策實施范圍內以及政策實施的時間先后，分別進行時間趨勢的差分處理以及政策實施與否的對比分析。具體的模型設定如下：

[CUict]=[α0]+[α1Treatc*Postt]+[α2Controlsz]+[ηi]+[δt]+[εict] （1）

其中，[CUict]為被解釋變量，表示城市[c]內企業i在t年的產能利用率水平，[Treatc*Postt]為核心解釋變量，表示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Controlsz]為控制變量；[εict]為隨機擾動項，[ηi]和[δt]分別表示企業個體和年份固定效應，聚類到城市層面。本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分析，通過觀察核心解釋變量回歸系數[α1]的方向來評估跨境電商綜試區設立對企業產能利用率的具體影響。如果該系數大于零，則表明設立跨境電商綜試區設立有助于提升企業產能利用率；反之，若系數小于零，則意味著這種設置可能會抑制企業產能利用率的增長。

（二）變量說明

1. 被解釋變量

產能利用率（[CU]）：采用企業實際產出與前沿產出水平的比值作為產能利用率的代理變量。產能利用率涉及企業的生產能力，即在給定的技術、設備和人力資源條件下，企業能夠達到的最大生產量。參考黃卓等（2024）的研究[28]，選取隨機前沿分析法，采用超級對數生產函數測度企業產能利用率。企業實際產出則是指企業在一定時期內實際生產的產品或服務的數量，用營業收入近似替代，營業收入由資本投入和勞動力投入度量，而資本投入、勞動力投入分別以總資產、員工規模度量。企業實際產出的度量如式（2）所示：

[lnYict=β0+β1t+β2lnkict+β3lnkict+β4t×lnKict+β5t×lnLict+12β6t2+12β7lnkict×lnLict+12β8（lnKict）2+12β9（lnLict）2+vict-uict] （2）

其中，[Y]為企業實際產出，[K]為資本投入，[L]為勞動力投入；[vict]為隨機擾動項，服從正態分布；[uict]為非技術效率項目，服從半正態分布。

產能利用率（[CU]）如式（3）所示：

[CUict]=[Ef（xict，β）exp（vict-uict）Ef（xict，β）exp（vict-uict）|uict=0] （3）

2. 解釋變量

為清晰呈現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狀況，采用[Treat*Post]指標加以衡量。其中，[Treat]充當政策分組的虛擬變量，對于經國務院批準設立跨境電商綜試區的城市，該變量賦值設定為1；尚未獲批的城市則將其賦值設為0。[Post]作為時間維度的虛擬變量，當某一城市成功獲批成為跨境電商綜試區的當年以及后續所有年份，[Post]取值均為1；而在獲批之前的所有年份，[Post]取值均為0。實驗組包括那些在不同時間點被指定為跨境電商綜試區的城市中的企業，而對照組則由從未被選入此類綜試區的城市內的企業構成。

3. 控制變量

企業層面：包括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資產收益率（[ROA]）、董事會規模（[Board]）、成長性（[Growth]）、股權集中度（[Top1]）。地級市層面：包括對外開放水平（[Open]）、產業結構（[str]）、金融發展水平（[Fin]）和人均GDP（[Gdp]）。主要變量的定義如表1所示。

（三）數據來源與描述性統計

國務院前五批次跨境電商綜試區設立時間集中在2015—2020年，截至2022年已形成至少2年的政策實施觀察期，便于評估初期政策效果。若納入2022年后設立的綜試區，其政策影響尚處于初步釋放階段，缺乏足夠時間維度的數據分析支撐，因此本文選取2010—2022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對象。對數據進行了如下處理：（1）排除所有被標記為[PT]、[ST]或*[ST]的企業，并移除關鍵變量信息不全的樣本；（2）對于主要連續型變量，在1%水平上實施縮尾調整，最終得到16464個樣本。企業層面數據來自國泰安數據庫，地區層面的信息參考《中國統計年鑒》和各地市的統計年鑒等相關資料。

表2展示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樣本企業產能利用率的均值為0.757，根據歐美等國家將產能利用率低于79%視為產能過剩的標準[29]，樣本企業整體產能利用率不高，表明產能過剩現象較為普遍。企業產能利用率的最小值是0.445，最大值是0.884，表明樣本企業之間的產能利用率存在顯著差距。控制變量的取值范圍均處于合理區間。

（四）相關性分析

樣本間變量的相關性檢驗結果如表3。首先，通過觀察系數的正負號可以發現，企業產能利用率和與跨境電商綜試區變量之間存在著正相關性。該結果與前文假設一致。其次，通過比較系數大小可以看出，被解釋變量與解釋變量之間的相關性系數的絕對值超過0.1。該結果說明是被解釋變量與解釋變量之間存在相關關系。此外，選取的控制變量與被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在一定程度上顯著相關。董事會規模（[Board]）和企業產能利用率顯著負相關，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資產收益率（[ROA]）、成長性（[Growth]）、股權集中度（[Top1]）、對外開放水平（[Open]）、產業結構（[str]）、金融發展水平（[Fin]）、人均[GDP]（[Gdp]）和企業產能利用率顯著正相關。資產收益率（[ROA]）、董事會規模（[Board]）、成長性（[Growth]）和跨境電商綜試區變量顯著負相關，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股權集中度（[Top1]）、對外開放水平（[Open]）、產業結構（[str]）、金融發展水平（[Fin]）、人均[GDP]（[Gdp]）和跨境電商綜試區變量顯著正相關。這些結果顯示控制變量選取較為恰當。

（五）單變量組間平均值和中位數檢驗

表4呈現了針對企業產能利用率（[CU]）的單變量組間平均值和中位數檢驗結果，對比了未試點組和試點組。均值檢驗和中位數檢驗統計量均在1%顯著性水平下顯著，表明試點組的產能利用率在均值和中位數層面都顯著高于未試點組，證明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對提升企業產能利用率具有積極作用，為研究兩者關系提供了重要的實證依據。

四、實證檢驗

（一）基準回歸結果

表5顯示了跨境電商綜試區設立對企業產能利用率影響的回歸結果。根據式（1）對政策實施的影響效應進行檢驗，估計結果如表5。其中列（1）為僅加入控制變量的結果，列（2）在此基礎上又控制了企業個體和年份固定效應，跨境電商綜試區變量（[Treat*Post]）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可以顯著提高企業產能利用率，H1得到驗證。

（二）穩健性檢驗

1. 平行趨勢檢驗

在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時，確保政策實施前對照組與實驗組的發展趨勢一致至關重要。因此，選取跨境電商綜試區成立前一年作為基準點，進而探討該綜試區建立當年及之前七年、之后五年內對企業產能利用率的具體影響。研究過程中，首先對核心解釋變量[Treat*Post]實施虛擬變量設定操作，將其納入回歸分析體系以開展平行趨勢檢驗。從圖1呈現的檢驗數據可知，在跨境電商綜試區設立前的七個時段，所有回歸系數均處于95%置信區間內，且數值包含零。這意味著在此期間，檢驗結果未呈現顯著特征，有力地印證了平行趨勢假設的合理性。相比之下，在跨境電商綜試區正式運行及其后幾年間，區內企業的產能利用率出現了明顯增長，這表明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對企業產能利用率的提升有正面作用。

2. 安慰劑檢驗

除了跨境電商綜試區政策外，企業產能利用率的變化還可能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例如估計偏誤、與綜試區政策無關的其他政策或隨機因素等。為了排除這些潛在干擾因素對研究結論的影響，通過構建虛假對照組與實驗組，重新進行基準回歸分析。具體構建方法為：在保持數據分布不變的前提下，隨機調整各企業對應的虛擬變量[Treat*Post]的取值，并進行了500次模擬回歸。如果回歸系數均值顯著偏離0，則表明基準回歸模型可能遺漏了某些關鍵變量，導致結論的可靠性存疑；反之，若回歸系數均值接近0，則說明企業產能利用率受隨機因素或其他非政策因素的影響較小，從而證明基準回歸結論的穩健性。500次抽樣回歸系數的核密度圖如圖2所示，隨機處理后的回歸系數均值非常接近0。這表明企業產能利用率受與政策無關的其

他因素或隨機因素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基準回歸的結果是穩健可靠的。這一結果進一步驗證了跨境電商綜試區設立對企業產能利用率提升確實具有顯著的正面作用。

3. 多時點雙重差分的異質性處理效應

在異質性處理效應存在的情況下，多時點雙重差分估計可能會出現負權重的問題，導致估計量出現較大偏誤[30-31]。因此，參考Goodman-Bacon（2021）的研究[30]，對基準回歸系數進行了[Bacon]分解，結果見表6。可以看出，多時點雙重差分的估計系數可以分解為3類子樣本估計系數：早試點和晚試點比較得到的估計量為0.001，權重為11.4%；晚試點和早試點比較得到的估計量為-0.001，權重為8.3%；試點和未試點比較得到的估計量為-0.010，權重為80.3%。從以上結果可以得知，早試點作為對照組的權重占比僅有8.3%，且系數絕對值遠小于正常組別的估計系數，對最終估計量的影響比較小。因此，本文估計結果受異質性處理效應影響而存在的偏誤較小。為了進一步得到穩健的多時點雙重差分估計量，基于Callaway和Sant’Anna（2021）的方法[32]對式（1）進行回歸，結果見表7列（1），可以看出結果依然穩健。

4. 傾向得分匹配方法檢驗

為克服自選擇偏差導致的內生性問題，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SM]）做穩健性測試。以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資產收益率（[ROA]）、股權集中度（[Top1]）、董事會規模（[Board]）為協變量，按企業所在城市是否為跨境電商綜試區分組，在0.01卡尺范圍內進行1：4近鄰匹配。表7列（2）回歸結果表明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能夠提高企業產能利用率，表明基準回歸結果是穩健的。

5. 加入城市固定效應檢驗

為考察結果的穩健性，將基準回歸中加入城市固定效應，以控制城市層面不可觀測的異質性特征。加入城市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如表7列（3）所示，與基準回歸所得結果基本保持一致，這表明在控制城市個體固定特征后，基準回歸結論未受城市異質性因素干擾，進一步證明了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6. 替換被解釋變量

基準回歸分析所使用的企業產能利用率是通過隨機前沿分析法，采用超級對數生產函數測算得到的，為檢驗結論是否會因被解釋變量變化而發生改變，更換了產能利用率的測算方法。將生產函數調整為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選取隨機前沿分析法進行測算，得到新的產能利用率指標[CU1]。表7列（4）的回歸結果顯示，采用[CU1]作為被解釋變量后，跨境電商綜試區變量（[Treat*Post]）的估計系數仍然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為正，驗證了基準回歸分析結果的可靠性。

7. 政策預期效應檢驗

鑒于企業可能通過媒體報道提前得知跨境電商綜試區的建立消息，并據此調整自身產能，這可能會對該政策實施效果的研究結論產生影響。因此，參考吳金柯等（2024）的研究[33]，將政策的實際執行時間設定為2014年，并構建了政策實施前一年的時間虛擬變量與政策分組虛擬變量之間的交互項（[Treat*Post1]）。當將這一交互項納入回歸模型重新進行估計時，表7列（5）數據顯示出顯著正向的結果，這也進一步證實了基準回歸分析所得出結論的有效性和可靠性。

（三）異質性檢驗

1. 融資約束異質性分析

通過緩解融資約束，企業不僅可以大幅提升資金獲取的便利性和流動性，還能擴大固定資產投資與研發投入，進一步優化生產規模和資源配置，從而推動產能利用率的提升。借鑒Hadlock和Pierce（2010）的方法[34]，使用企業規模（[Size]）和企業年齡（[Age]）兩個隨時間變化不大且具有很強外生性的變量構建[SA]指數（[SA=-0.737*Size+0.043*Size2-0.04*Age]），以其作為企業融資約束程度的度量指標。該指數數值與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強度呈正相關關系，即[SA]指數絕對值越大，企業面臨的外部融資難度越大、資金獲取限制越顯著。為探究融資約束異質性影響，以[SA]指數分布為基礎，將處于樣本25%分位數以下的企業劃分為低融資約束組，而位于75%分位數以上的企業歸類至高融資約束組，以此構建差異化分析樣本池。表8是基于企

業融資約束的異質性檢驗回歸結果。可以看出，融資約束低的企業，顯著性水平更高，這說明跨境電商綜試區對企業產能利用率的提升作用在融資約束低的企業中更強。此外，組間差異檢驗的[P]值為0.015，表明通過了組間差異檢驗，即跨境電商綜試區對不同融資約束程度企業產能利用率的影響存在顯著差異。

2. 企業創新效率異質性

增強技術創新能力通常會帶來企業創新效率的顯著提升。通過技術創新，企業不僅可以有效降低生產要素的投入和成本，還能提高其產品的市場接受度，進一步擴大市場份額，從而優化產能利用率[18]。根據企業創新效率的年度中位數，將樣本劃分為高創新效率企業和低創新效率企業。表9列（1）為高創新效率企業樣本的回歸結果，跨境電商綜試區這一變量的估計系數呈現正值，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這充分說明跨境電商綜試區能夠促進高創新效率企業的產能利用率。列（2）為低創新效率企業樣本的回歸結果，跨境電商綜試區變量的估計系數雖然為正，但是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此外，組間差異檢驗的[P]值為0.094，表明通過了組間差異檢驗，即跨境電商綜試區對高創新效率企業和低創新效率企業產能利用率的影響存在一定的差異。

五、機制分析

（一）需求擴張機制

借鑒趙珊和李桂華（2023）的研究方法[35]，構建基于客戶收入占比的量化指標（客戶集中度指數）來表征跨境電商綜試區的需求擴張效應。具體而言，通過計算前五名客戶銷售收入占企業總銷售額比例的加權平方和，形成客戶集中度指數。該指數數值越大，表明企業通過跨境電商綜試區鎖定的核心客戶需求規模越大，需求擴張效應越強，也表明企業營業收入來源越集中于頭部客戶群體，反映出企業對前五大客戶的依存度較高，業務結構呈現出較強的集中化特征。回歸結果見表10，在列（2）中，客戶集中度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促進了客戶集中度的提高。在列（3）中，[CU]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客戶集中度提升會促進產能利用率的提高。在列（4）中，[CU]的系數也顯著為正，表明跨境電商綜試區通過提高客戶集中度提升企業的產能利用率。運用[Bootstrap]重抽樣法檢驗客戶集中度的中介效應，由表11可得，_[bs_1]和_[bs_2]在95%置信水平下分別全部為負和正。證實跨境電商綜試區對企業產能利用率存在顯著直接與間接影響，有效驗證了跨境電商綜試區通過需求擴張機制提升產能利用率的機制，H2得到驗證。

（二）供給側提升效率機制

1. 企業數字化轉型

參考趙宸宇等（2021）的研究[36]，使用文本分析法構建企業數字化轉型指數。從制造業上市公司年度報告中提取“經營情況分析”文本，篩選數字化轉型成功樣本，進行分詞和詞頻統計，構建企業數字化轉型指數。回歸結果見表12，在列（2）中，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促進了企業數字化轉型。在列（3）中，[CU]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企業數字化轉型促進了產能利用率的提高。在列（4）中，[CU]的系數也顯著為正，表明跨境電商綜試區通過提高企業數字化轉型提升企業的產能利用率。

運用[Bootstrap]重抽樣法檢驗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中介效應，由表13可得，[_bs_1]和[_bs_2]在95%置信水平下分別全部為負和正，證實跨境電商綜試區對企業產能利用率存在顯著直接與間接影響，有效驗證了跨境電商綜試區通過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提升產能利用率的機制，H3a得到驗證。

2. 供應商集中度

借鑒Dhaliwal等（2016）和Cen等（2017）的做法[37-38]，采用前五大供應商采購比例來衡量供應商集中度。過高的供應商集中度將導致企業為了避免供應鏈斷裂風險，增加庫存積壓，形成閑置產能。通過提高供應商集中度不僅可以增強企業供應鏈的靈活性和穩定性，而且能夠優化企業成本結構和產品質量，有利于產能利用率的提升。回歸結果見表14，在列（2）中，供應商集中度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跨境電商綜試區的設立促進了供應商集中度的提高。在列（3）中，[CU]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供應商集中度提升會促進產能利用率的提高。在列（4）中，[CU]的系數也顯著為正，表明跨境電商綜試區通過提高供應商集中度提升企業的產能利用率。運用[Bootstrap]重抽樣法檢驗供應商集中度的中介效應，由表15可得，[_bs_1]和[_bs_2]在95%置信水平下分別全部為負和正，證實跨境電商綜試區對企業產能利用率存在顯著直接與間接影響，有效驗證了跨境電商綜試區通過提高供應商集中度提升產能利用率的機制，H3b得到驗證。

六、研究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主要得出以下研究結論：第一，跨境電商綜試區設立能夠提高企業產能利用率，在進行一系列的穩健性檢驗之后，該結論依舊成立；第二，跨境電商綜試區通過需求擴張機制和供給側效率提升機制，促進企業產能利用率的提升；第三，跨境電商綜試區設立對低融資約束企業和高創新效率企業的產能利用率提升的促進作用尤為顯著。上述研究結論的政策啟示如下：

第一，推動跨境電商綜試區創新提質發展，助力企業產能利用率提升。在數字經濟發展方興未艾的大趨勢下，跨境電商已成為國際貿易創新發展的關鍵驅動力，故推動跨境電商綜試區聚能提質，是助力企業產能利用率提升的有效途徑。從政府層面來看，其一，應統一跨境電商綜試區的政策框架并創新監管模式。一方面，推動制定全國統一的跨境電商綜試區政策框架，減少不同地區政策執行的差異，降低企業因政策不一致而產生的運營成本。另一方面，推動監管模式的創新，全力推進海關全業務領域一體化，積極對接稅務、外匯管理、市場監管等部門，利用大數據和區塊鏈技術，整合和優化報關、報檢、收結匯等環節，為跨境電商企業拓展海外市場創造良好的外部條件。其二，應鼓勵跨境電商綜試區內企業構建緊密合作網絡，構建包括生產制造企業、跨境電商平臺型企業、跨境物流企業、金融服務企業在內的產業生態網絡，提升跨境電商產業聚集效應。著力促進跨境電商平臺型企業與生產制造企業深度對接，依據市場需求精準調整生產計劃，最大化提高產能利用率。其三，應加強獨立站、前置倉、海外倉等新型外貿基礎設施建設，完善跨境物流通道樞紐網絡和國際物流配送體系，推動產業鏈降本增效。從企業層面而言，企業應積極響應地方政府的引導，通過深度參與國際展會、海外合作項目等多元渠道拓展市場邊界。具體而言，組建專業化的海外市場拓展團隊，研究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消費習慣與市場規則，制定差異化的營銷策略，提高產品在全球價值鏈中的滲透率，在充分釋放企業的存量產能的同時通過市場反饋反向驅動供給側的技術迭代與創新。

第二，加快推進企業數字化轉型，賦能企業產能利用率提升。機制分析表明，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的提升，能夠通過優化生產要素配置效率、增強信息協同共享等路徑對產能利用率產生顯著正向影響。基于此，需從政府與企業雙維度構建數字化轉型的協同推進體系。從政府層面來看，政府應聚焦跨境電商綜試區的數字化生態構建和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制度供給。其一，完善跨境電商綜試區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重點推進智能化生產基地和大數據中心建設，通過完善數字基礎設施網絡降低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邊際成本，激發市場主體的轉型內生動力。其二，依托跨境電商綜試區的數字化公共服務平臺，構建市場需求動態感知和風險預警體系，實時捕捉全球消費市場的擴張信號與結構變化，為企業提供精準的需求預測數據支持。其三，構建適應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靈活高效的數字治理框架，涉及跨境數據流動規則、新型監管技術應用等。從企業層面來看，企業應積極推進生產、管理、營銷等全價值鏈環節的數字化技術的廣泛應用，一方面，要利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優化生產流程，實現智能制造。另一方面，通過數字化平臺開展精準營銷以拓展全球市場并提升品牌溢價能力與市場競爭力。此外，充分利用跨境電商綜試區的數字生態優勢，將數字化轉型與國際化經營的場景深度融合，形成“技術賦能—效率提升—市場拓展”的良性循環，從而提升產能利用率。

第三，優化客戶管理與合作模式，提升企業產能利用率。機制分析表明，客戶管理與合作模式的優化是提升企業產能利用率的重要微觀路徑，高客戶集中度有利于企業產能利用率的提升。基于此，從政府層面來看，其一，政府應建立客戶信息共享平臺、提供客戶關系管理培訓，助力企業維護核心客戶，增強客戶粘性。其二，引導企業與核心客戶簽訂長期協議、開展聯合研發，穩定訂單并降低成本。其三，通過加強供應鏈基礎設施建設，推動上下游企業集聚，提升產業鏈協同效應，賦能產能利用率的提升。從企業層面來看，一方面，企業需主動對接政府搭建的公共服務平臺與專業化培訓體系，強化客戶關系管理能力。在此基礎上，深化與核心客戶的合作，通過聯合研發定制化生產等模式穩定訂單來源。另一方面，積極融入供應鏈集聚生態，利用政府優化營商環境的利好，降低運營成本，增強資金活力，依托跨境電商綜試區的政策紅利提升產能利用率。

第四，聚焦低融資約束和高創新效率企業發展需求，通過政企協同機制提高企業產能利用率。從政府層面來看，需制定精準化扶持政策。針對跨境電商綜試區內低融資約束企業，運用稅收減免、優惠稅率和低息貸款等政策工具，引導其在智能制造、綠色生產等領域加大投資，助力擴大生產規模、實現技術升級；對高創新效率企業，則加大研發補貼和創新獎勵力度，降低研發成本，推動技術成果轉化，激發創新活力。從企業層面來看，低融資約束主體應依托政策紅利實施生產流程再造，通過智能產線改造與綠色工藝升級減少資源浪費，提升產能利用率。高創新效率企業應將研發補貼與獎勵轉化為創新動力，加速技術應用與成果轉化，依托持續的技術創新與迭代優化，深度挖掘并釋放產能所蘊含的彈性勢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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