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華的詩

故鄉的夜

農歷三月初二沒有月光，沉睡的故鄉

萬籟俱寂，偶爾有親人們低語或壓低的

劃拳聲裂醉里乾坤，血脈潮涌縮萬里煙云

故鄉盛放幾十年的花，在族譜里熠熠生輝

很多時候自慚形穢，對不起這寧靜的仙境

當年奮不顧身要逃離的地方，如今成為

奮不顧身也要返回的故鄉

今晚，我是一粒沙子，融入大海

就這樣吧，在祖祖輩輩編織的網里

舉起酒杯大聲說：天涯游子都是歸人

移動的墓碑

每一塊墓碑都刻有先人的名字

它們一排排立在山上，像先人活著的

時候站立的樣子。三月初三我們去祭拜

上了年紀的叔叔跟著上來

像一塊顫顫巍巍走著的墓碑

其實每一個活著的人，何嘗不是

移動的墓碑。只是墓碑上有沒有刻字

有沒有墓志銘，有沒有直立行走而已

與夜書

天邊露出魚肚白，整夜數著的

羊群蠢蠢欲動。即將被涂上金色染料

擠進我的顱腔，窗外的貓頭鷹昏昏欲睡

我的每一聲咳嗽，都令它重整站姿

黑夜被白晝曲解，落花被流水曲解

我的睡意被愛意曲解

將牙齒和咬過的唇傷，焊接成鐵板

這樣可以閉嘴，我們手握褪色的車票

等一趟沒有返程的專列

向瞳孔深處挖出，夢的根

植入永不磨滅的魂。黑眼圈裝不下的晨昏

金色的黎明開始落在《詩經》的扉頁

火車在城市的肋骨間穿梭，有人把月光

偷偷塞進失明女孩的瞳孔

用失眠的磷火點燃下一站站名

【作者簡介】李云華，廣西隆安人，廣西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廣西文學》《紅豆》《三月三》《當代廣西》《廣西民族報》等報刊。著有詩集《舊日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