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結與展望：近十年唐甄思想研究綜述

【關鍵詞】唐甄；2014—2024年；研究綜述【中圖分類號】B249.4 【文獻標識碼】A【D0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5.15.003【文章編號】2097-2261（2025）15-0012-04

【基金項目】省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思想家研究中心2024年度課題“唐甄儒家思想的體系化建構——基于對‘學’‘才’‘德’三位一體的圣人觀分析”（項目編號：SXJZX2024—0016）。

唐甄是明末清初重要的思想家和政論家，他與王夫之、黃宗羲、顧炎武并稱為明末清初“四大著名啟蒙思想家”。20世紀60年代以來，以侯外廬先生在《中國思想通史》第五卷中對唐甄進行專章論述為重要起點，學界對唐甄思想的研究日漸增多。近十年來，對唐甄思想的研究呈現出研究內容更豐富、研究視角更新穎、研究方法更多樣等特點，產出了許多頗具影響的研究成果。因此，對唐甄思想研究現狀進行系統全面梳理總結，有助于從整體上把握唐甄思想的研究問題、方法、方向和意義，并對未來唐甄思想研究提供有益參考。

一、主要研究成果

近年來，在傳承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背景下，關于唐甄思想的研究取得了一系列階段性重要成果，唐甄思想的豐富內涵及時代價值得到了更加充分的挖掘與展示。

（一）原創性的學術論文拓寬了研究廣度

在知網學術平臺以“唐甄”為主題進行檢索，從1957年至2024年之間，涉及唐甄思想的相關學術論文共計245篇。其中，2014年以來的學術論文有55篇，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當前學界對唐甄的學術研究熱情仍呈持續增長之勢。在這些論文中，學者們繼續對唐甄的倫理道德思想、社會批判思想等進行更加深入的研究闡釋，如譚利思《唐甄倫理思想及其現代意義》從儒家傳統人性論、五倫觀、義利之辨和理欲之分等角度對唐甄的倫理思想進行全面系統梳理，強調其對建設社會主義新時代人際關系、正確處理個人私欲與國家集體利益的關系具有重要意義[1。

張磊《唐甄社會批判思想研究》全面分析唐甄社會批判思想產生的根源、內涵及價值，指出唐甄雖然反思了中國古代社會的政治傳統，對專制政治展開猛烈批判，并提出君主專政是暴政叢生、民生困厄的根本原因，但在如何約束君主權力、防止暴政的問題上卻未能找到切實可行的方法，甚至將問題的解決之道寄托于圣王明君的開明統治[2]。

此外，也有學者著眼于時代需要，進一步在研究方法和研究內容上進行開拓創新。如王榮成《唐甄廉政思想簡析》從廉政建設角度進行考察，指出唐甄由“凡事為民”政論出發，主張通過革除冗雜官階、治理貪腐官員、倡導為官在德等措施實現廉政[3]。

柴永昌《唐甄的德育方法論》從德育重要性日益凸顯的實際出發，指出唐甄特別強調教師在德育過程中重要作用，詳細闡述了“善講”“親和”“同異結合”“以身作則”“用好勢位”“嚴格規矩”“注意實踐教學”以及“創造好環境”等八種對現代教育實踐具有重要的啟示價值德育方法[4]。

（二）開創性的學術專著拓展了研究深度

長期以來，關于唐甄的思想研究除了以學術論文形式出現外，主要還是將其作為明清之際學術史、哲學史或思想史中的代表性人物來進行介紹，不僅研究篇幅有限，而且研究內容也缺乏系統性與整體性。

2007年，秦繼國先生的《唐甄思想研究》付梓問世，成為唐甄思想研究的首部學術專著。該書圍繞唐甄思想的“民本中心論”，較為系統地梳理了唐甄的哲學思想、經濟思想、軍事思想等。此后一段時間里，盡管對唐甄思想的研究有所推進，但在學術專著方面卻未取得顯著成果。直到2020年，陳德述先生的《唐甄啟蒙思想論》出版，全面系統闡述了唐甄早期啟蒙思想中蘊含的哲學思想、政治思想、富民思想、軍事思想以及廉政建設思想，指出強調“實事”“實治”“實行”“實功”“貴實”是唐甄思想最顯著的特點，并深刻揭示出唐甄思想的歷史啟蒙意義和現實社會價值。學界普遍認為，該學術專著代表了唐甄研究領域的最高水平，為此后唐甄思想研究提供了有益參考和借鑒。

（三）開放性的學術會議凝聚了研究力量

2014年以后，在豐碩的研究成果基礎上，學界聚焦唐甄思想研究組織召開的重要學術會議包括：2014年12月，宣漢縣人大組織召開“唐甄唐瑜教育思想研討會”，挖掘分析唐甄與唐瑜思想中蘊含的富有時代價值的教育思想；2020年10月，省社會科學院組織召開“《唐甄啟蒙思想論》出版暨巴文化研究學術座談會”，就《唐甄啟蒙思想論》的學術價值以及唐甄思想研究的未來方向進行探討交流；2022年4月，文理學院組織召開“巴文化研究專項招標項目結項評審及唐甄學術研討會”，匯報交流《民國以來唐甄研究文獻資料的整理與研究》課題成果，并對唐甄研究的視野、方法、內容等進行學術研討。此外，在2017年“首屆巴文化與南方絲綢之路專題學術研討會”、2018年“首屆南方新經濟論壇”、2019年“重慶‘巴文化與文化遺產’學術研討會\"和“新實學新實踐——2019中國實學大會\"等學術會議上，部分與會學者也從不同角度對唐甄思想研究的

情況進行了有益的交流探討。

總體而言，在這些學術會議上，參會學者們各抒己見、暢所欲言，呈現出良好的學術氛圍，對此后深入開展唐甄思想研究凝聚了更加廣泛的社會共識和研究力量。

二、重點研究方向

近十年時間里，學術界不僅在傳統的研究范式框架下對唐甄思想進行了更加深入細致的研究，同時也基于全新的問題意識，采用靈活的研究方法，開拓了新的研究領域，對全面理解唐甄思想內涵，發掘其時代價值具有重要意義。

（一）在比較研究下，唐甄思想的啟蒙性得到廣泛關注

在多維度的比較研究視域下，唐甄的啟蒙思想被置于更為廣闊的歷史和文化背景中，通過將唐甄的思想與同時期的其他思想家，以及不同時期或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啟蒙思想進行對比，其對中國近代思想發展的貢獻和影響得到了更加深刻和全面的認識。王記錄《在政治倫理的傳統與啟蒙之間：明末清初士人的君主論》聚焦明末清初啟蒙思想家對君主制的反思與批判，在與黃宗羲、顧炎武、李勢、王夫之等人的比較分析中，梳理唐甄以君主為“賊”等對君主專制激烈的批判觀點，以及唐甄為規范君主行為而提出的分權、眾治等制度設計，但同時也指出唐甄對君權的限制與改革仍是寄托于君主的自覺，這又反映出唐甄思想的局限性[5]。

武霞、趙毅《唐甄與盧梭平等思想比較分析》將唐甄與盧梭的平等思想進行比較分析，探討二人在政治、經濟、倫理及法治等方面的平等觀念，認為唐甄主要是從政治角度抨擊君主專制，并提出經濟上的富民政策和倫理上的男女平等，而盧梭則通過論述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及社會契約理論，強調主權在民和法律平等，民本與民主的差異就是他們之間最本質的不同[]。

張輝、高景柱在《中西古代平等觀之比較一一以平等思想的兩次發展高潮為線索》中則嘗試跳出以西方平等思想為主體的思維模式，將以唐甄為代表的中國古代思想家的平等思想與西方平等思想進行對比研究，認為唐甄基于富民思想提出的財產平等觀反映了當時經濟平等意識的覺醒；另一方面，唐甄還試圖通過倡導男女平等以打破封建倫理綱常來推動社會倫理的平等化，這些觀點反映出唐甄著眼于現實，對平等問題的深刻反思[]。

張莉、余文盛的《試論唐甄與柳馨遠的政治革新思想》將唐甄與同時代的朝鮮思想家柳馨遠進行比較，從重塑“高效”的政府組織結構、以“省官”等為主要舉措的改革吏治措施，以及以“實功”為主要考核指標的人才任用選拔制度等方面分析了二者政治改革思想的相似之處，并指出這些相似主要源于二人所處的相似社會現實和儒家民本思想的共同影響[。

（二）在深度研究下，唐甄思想的獨特性得到深刻闡釋

心性與事功之間的思想張力在唐甄的儒家學說中形成了富有特色的理論結構，一方面，他繼承孟子以降儒家重視心性修養的傳統，另一方面，他又特別強調事功實踐的重要性。譚利思《唐甄儒學思想研究》從儒家道體論、心性論、工夫論、教化論和經世論五個方面深入分析唐甄的儒學理論體系，看重探究了唐甄對儒家傳統的繼承與發展，全面展現了其試圖將道德性命貫徹于形下事功，既重視個體道德性命的修養，又重現實功用的思想精神特質[]。

陳德述《論唐甄關于“心性”與“事功”相統一的學說》從唐甄的人生經歷出發，將其思想發展演進劃分為理想實現“志在權衡天下”時期、“不絕于愿望”不斷探索時期、探索內心矛盾和沖突根源時期，以及直探心性之學時期，認為“實功”乃是唐甄盡心修德的最終落腳點，進而將唐甄思想概括為“心性”與“事功\"相統一的學說[10]。

徐爾徽《心事合一：唐甄工夫論研究》從儒家工夫論角度對唐甄思想展開研究，認為唐甄的工夫論主要是繼承孟子心性學傳統和王陽明致良知學說發展而來，注重強調心性修養與外在事功的統一，具有鮮明的“心事合一\"的特點[]。

陳鳳英《唐甄心學語境下的經世之道研究》從儒家傳統“道”的概念范疇出發，指出唐甄在反思程朱理學偏于內圣而忽視外王的基礎上，提出了兼顧內圣修德與外圣事功的全體大用之“道”，并倡導通過治心成人、政道、治道及治法等方式，將“道”具體應用于現實政治和社會治理，實現培養理想人格和治國平天下的貫通[12]。

譚利思、王蓉《試論唐甄經世思想的基本內涵及其當代價值》基于唐甄思想所體現出的儒家心性學說與事功追求有機結合的特性，分析了其經世思想的基本內涵，即一方面強調君主的心性修養是治國平天下的根本，倡導通過“正君心”來提升治理者的道德境界，進而實現善政；另一方面又高度重視事功，提出養民富民等具體措施，旨在通過實際行動來改善民生、促進社會繁榮[3]。

（三）在多維視角下，唐甄思想的多面性得到充分呈現

唐甄的思想體系博大精深，涵蓋政治、經濟、哲學、軍事、教育等多個領域，近年來，學者們從不同的學科領域、歷史背景和研究視角出發，挖掘展現了唐甄思想的多面性和豐富性。曹景年《唐甄交游考論一兼論其遺民心態》以獨特的交游視角全面考察唐甄與明代遺民、民間文人學者以及仕清官員的交往情況，認為唐甄并不認同他們忠君殉國、消極避世的觀念，而是希望建立經國濟民之事業，由此展現了其復雜的心路歷程和遺民心態[14]。

熊劍平《兵學與儒學之間：唐甄論兵的內在理路》探討了明末清初思想家唐甄在兵學與儒學之間的融合思想，認為唐甄主張構建的是包含儒家仁義之學和兵家治軍謀略的“全能之學”，他一方面基于儒家傳統主張“仁勝天下”，另一方面又強調兵家之學直接關系國家安全，是與儒家仁義之學互為補充的[15]。

高兵《唐甄的女性觀研究》系統探討唐甄女性觀產生的社會背景、思想淵源、哲學基礎及主要內容，認為唐甄批判了傳統的男尊女卑觀念，提出了男女平等的主張，強調夫婦之間應敬且和，父母應同尊，子女應平等對待。他的女性觀不僅在當時具有啟蒙意義，對現代構建和諧兩性關系、解決家庭暴力問題以及推動男女平等也具有積極的啟示作用[16]。

何云鵬《唐甄“令行則治”法律觀管窺》以《潛書》的《權實》篇為中心，從國家法律政令施行的維度，對唐甄“令行則治”的法律觀思想進行全面細致考察，指出唐甄從國家治理角度高度重視法律政令的重要作用，并提出法律政令務必符合民眾的要求，還從實際功用出發，強調法律不能只追求形式上的完善，而是要注重實際效用，這些思想對今天仍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17]。

張則桐《子書時代的終結：唐甄《潛書》與清初子書》從《潛書》作為明末清初子書的定位出發，分析了《潛書》所蘊含的政治思想和學術主張、主客問答的行文形式和縱橫詼諧的語言風格，認為《潛書》接續了先秦諸子的文風，跳出了唐宋古文和八股文的結構模式，是明末清初子書創作繁興時期最具時代特色、最具代表性的子書，同時也是清代子書時代終結的標志[18]。

三、未來研究展望

近十年里，學界圍繞唐甄思想開展的系列研究對深刻理解把握唐甄思想的全貌，挖掘其思想的獨特性與時代價值具有重要意義。但這些研究所取得的成果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當前唐甄思想研究仍存在著一些薄弱環節與不足之處，為下一步不斷拓展唐甄思想研究的廣度與深度提供了有益思路。

（一）基于文獻分析強化唐甄思想體系化構建

《潛書》作為唐甄思想的重要載體，是今人準確理解、全面把握其思想精髓最為關鍵的文獻資料。因此，未來的研究應當更加聚焦《潛書》這一核心文本，以及與之密切相關的各類文獻，開展更為深入細致的挖掘與分析。借助對《潛書》的文獻研究，細致梳理唐甄的思想脈絡，揭示唐甄思想的內在邏輯與結構，透過表面的文字表述，深入探究其背后所蘊含的思想動機和理論支撐。

具體而言，可從唐甄的哲學思想、政治思想、經濟思想、軍事思想、教育思想等角度分別進行深入研究，在此基礎上整合各思想領域并使之相互貫通，形成對唐甄思想體系的整體認識。

（二）基于比較研究凸顯唐甄思想獨特性研究

比較研究是探尋思想家思想獨到之處的重要研究方法。在后續研究中，應當進一步拓寬比較研究的范圍，將唐甄的思想融入更寬泛的歷史與文化脈絡中進行審視。

一方面，可繼續將之與同時代的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等啟蒙思想家進行對比，剖析他們在思想觀點、理論框架、實踐策略等方面的異同，彰顯唐甄思想的獨特性和創新性。

另一方面，也可繼續嘗試將唐甄的思想與不同歷史時期或文化背景下的思想家進行跨時空比較，例如與西方啟蒙思想家進行對照，探討他們在啟蒙理念、社會批判、政治設想等方面的相似與不同，揭示唐甄思想的時代烙印和普遍意義。

（三）基于現實需求挖掘唐甄思想時代化價值

未來的學術研究，應更加重視唐甄思想與社會現實需要的緊密融合，深入挖掘其時代價值。可將唐甄經世致用理念運用于當代社會治理之實踐，深入探討實踐路徑，以推動社會的持續進步與全面發展；可將唐甄民本思想與現代民主理念相融合，探討如何構建更加公平、正義、民主的社會制度以保障人民主體地位與權益；可將唐甄廉政觀念與現代反腐斗爭相結合，深入研討如何通過制度設計與文化建設的雙重路徑促進廉政建設，維護社會的清正廉潔；可將唐甄的教育思想與教育強國建設相聯系，探索如何培育具備創新精神與實踐能力的優秀人才以支撐國家教育發展與繁榮。唯有緊貼社會進步發展的現實需要，與時俱進，創新性開展唐甄思想研究，才能不斷推動唐甄思想在當代社會的傳承與弘揚，使之持續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

四、結語

回顧過去十年，唐甄思想研究領域取得的學術成果不僅為學術界提供了豐富的理論資源，也為當代社會的思想文化建設貢獻了寶貴的智慧。未來，唐甄思想的研究之路仍任重而道遠，需要以更加開放包容的姿態、創新融合的視角，繼續拓展研究的深度和廣度。同時，還應當更進一步加強對唐甄思想在現代社會實踐中的應用探索，推動唐甄的深邃思想在新的時代背景下持續展現出時代價值與獨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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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鄒慶超（1986-），男，漢族，吉林磐石人，碩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理論、中國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