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粉滅火器合格檢測實驗 楊實隆 攝

這組作品源于我對一個生產消防器材的鄉鎮企業的回望,如今廠房空留下一地舊物與零散記憶,我記錄那些散落在廢墟中的生產工具與遺跡,也仔細整理了建廠初期的檔案材料。這些泛黃的紙張中,最讓人動容的是父親與他哥哥建廠之初的往來書信,那些匆忙寫下的文字,在樸素的筆觸下,家族情感與個體的努力融入到時代的宏大敘事之中。是親情,同時也是那個充滿理想與困頓年代的縮影,是個體命運與集體時代的相互交織。此外,散落在檔案中的票據、介紹信、名片和舊照片,無一不在提醒著我,那些如今消失的景象,在過去卻如此鮮活而真切地存在過。
這些檔案與物件,如同時間的邊角料,構成了一幅關于記憶與遺忘的拼貼畫。我經歷了近十年來情感的起伏與沖突,感受到歷史如何在微觀層面上留下復雜的印記,其中也夾雜著難以回避的恩怨與遺忘。記憶中有溫暖與感動,也充斥著爭辯與誤解,甚至還記錄著一個村莊書寫的忘恩負義。這一切共同織就了對過往復雜且難以言明的情感。
我曾經的幼兒園設在工廠的電瓷車間里,燒壞的電瓷瓶會被狠狠地摔碎,以此宣告它的終結。如今我用大漆金繕的方式修補了其中兩件殘破的瓷瓶。這種修復,是比鄉愁還要劇烈的癢痛,需要用砂紙一遍遍地打磨,我清楚自己并不是為了還原完整,而是渴望給這破碎的時間一次溫柔而鄭重的安放。然而它們終究沒有恢復如初,正如我對這片土地的情感,也始終支離破碎、無法圓滿。這種行為或許也指向我自身——破碎的,無法完整,卻渴望被看見和安置。
我走過許多廢棄的工廠,唯獨在父親曾經經營的廠房里,我與相機總是陷入一種默契的沉默。我見證了這個曾經喧囂熱烈的空間如何一步步歸于寂靜,直至荒涼與沉默成為它的永恒姿態。我并不試圖解釋那些曾經的失敗與榮耀,也無意修復無法復原的過去。我只希望這些曾見證過興衰的物件,能夠像我一樣,靜靜地站在世界的邊緣,以一種無需被解釋的姿態存在。
父親五十五歲后的每一次喘息,都如麥子覆雪般沉重。但麥子在覆雪之下依舊生長啊,那我們所珍視的,也始終在不經意間,以不同的形式悄然延續與更新。
就讓往昔的痛楚與歡樂,不要一路跟來,不要再糾纏于眼前的時光。










2003 年出生于山東,中國傳媒大學戲劇影視學院攝影系攝影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