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1日,野外駐訓的第一天,我們從營區出發,一路奔波,到達駐訓地已是傍晚。
一到宿營地,大家就忙碌起來,有的起鍋做飯,有的搭帳篷,大部分人你一鏟我一鎬地平整著搭帳篷的場地。我將鐵鍬掄得正歡時,班長過來對我說:“背著背囊,帶上單兵帳篷,咱倆今晚守車場。”
車場和宿營地之間有一段距離,晚上需要專門派人守著。
剛下完雨,車輛碾過的路滿是泥濘,我和班長深一腳淺一腳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車場。
迅速找到一處空地搭起帳篷后,我倆又圍著車場巡邏了一圈。彼時已是深夜,我鉆進單兵帳篷,累得只想倒頭就睡。
“生日快樂,兄弟!”這時,班長拉開我的帳篷拉鏈想要進來。我愣了一下,摸了摸后腦勺,這才突然反應過來,今天我就24歲了。
“你不會是累糊涂,忘記了吧?”班長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面包沖我晃了晃,趁著進帳篷前的空當,還順手扯下一根干枯的狗尾巴草,“野外條件有限,咱就先湊合了哈。”
班長將狗尾巴草插在小面包上,還想點燃狗尾巴草,可雨后的山里霧氣很重,原本枯著的狗尾巴草也有些潮濕,他嘗試了好幾次,根本點不燃。
“待會打火機一響,你就許愿。”
我的腦子還是蒙的,班長讓我許愿,我就開始許愿。等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班長才松開一直按住的打火機按鈕。
班長遞過“蛋糕”示意我吃掉。他總是這樣讓人又恨又愛,白天還批評我干活不麻利,到了晚上突然“畫風一轉”……吃著吃著,我不禁哽咽起來。
班長見狀,連連拍著我肩膀說:“等駐訓結束,我一定給你補上一個真蛋糕。”
我也打開話匣子,跟班長聊了起來。
小時候,母親告訴我,只有家里的老人才能過生日,可我連爺爺、奶奶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母親還說,買一個生日蛋糕要花很多錢,咱家的每一分錢都得用在刀刃上。等到我們姐弟三個都上了學,更懂事了一些,這才明白母親口中的“刀刃”是什么意思。
因為家里條件不好,父母靠在家務農供我們讀書,每次開學都是先欠著學雜費,等到家里的稻谷賣了才能補繳上。我們都上了大學之后,靠著國家的貧困生補助和自己勤工儉學,才順利完成學業。
母親嘴上說不過生日,但每年8月1日,她和父親都會提前半天從地里回來張羅晚飯。有幾年,家里條件更差一些,母親會把菜園子所有種類的菜都摘一些回來,讓父親用蒸、煮、炒、煸各種手法,盡力弄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來。
后來,家里的條件稍好了一些,過生日時,給熬個雞湯、煎個魚也是有的,但每年的“保留節目”還是父親的那一句話:“你是建軍節出生的,當兵最合適不過了,以后去當兵吧。”
在父親的鼓勵下,我前后參加過5次征兵體檢,然而都因諸如扁桃體發炎、腳扭傷、感冒發燒等突發狀況而沒有通過。我不想放棄,在即將達到入伍最高年齡限制的那一年,給自己制訂了“半年養身計劃”,每天堅持跑步,鍛煉身體,增強體質,最終穿上了軍裝。
說起這些,我的眼淚就更止不住了。班長一邊聽,一邊跟著抹眼淚。
我問班長:“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第一天報到時,我見過你的身份證,就記住了。今天是建軍節,是你的生日,也是部隊所有指戰員的生日。”
帳篷外夜色如墨,可我的心里格外敞亮。
那天晚上,沒有豐盛的生日宴,沒有精美的蛋糕,可那個插著狗尾巴草的小面包,成為我生命中最難忘的記憶……
(作者為退役軍人)
編輯/李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