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之門
拍打著門的,是屋外的風
有思念泛潮的聲音,正在響起
陽光閃身而入,讓一片陰影
跌倒在地。母親從井里拉起
一桶一桶的光陰
薄暮。最后的告別
在掩門之時,耳邊有父親
揪心的咳嗽。風吹簾動
心底的濤聲,一陣
比一陣緊
我慢慢疊起一把折扇
就像那扇半開的門,拒絕
認領自己的身世
母親抱緊了影子,慢慢靠近
西斜的黃昏
自畫像
這么多年。一直在外漂泊著
世事滄桑,我無法返還我的青春
愛情和夢想,甚至連我的聲音
也無法,還原
在這個人聲鼎沸的城市
我的生活,必須由一種聲音
牽引著。才能到達
生活的根部
每年的春天。我在水邊
看一枝柔嫩的柳條,垂釣
另一個春天。我把自己當做誘餌
釣起另一個我
像一把鑰匙,打開一面鏡子
認清真實的自己
最后。我干脆涉水而居
從故事里出來,又回到故事里
和我的愛人,相攜一生
觸 摸
高鐵在黑暗中穿行
玻璃反射的暗影,在我的對面
疊起另一個熟悉的世界
我在恍惚中,睜開眼
點燃,窗外閃爍的燈光
燈光觸摸著往事,往事
觸摸著我,我仿佛觸摸到
父親慈祥的目光
倒數的憂傷
大風吹過。有人沿著河岸
細數落葉上的暗傷。春日將盡
殘紅遺留的空闊,隱匿了
歸巢的鳥鳴
一片羽毛,脫離母體的奔忙
舉重若輕的錯亂,讓我在歲月的
補丁上,承受月光流失的憂傷
黑夜,是警醒者假寐的遮羞布
距離感的孤獨,使季節退回
刀刃的荒涼
倒數這個春天,亡魂的悲寂
正在一種辯解中,糾正
死亡,是新生的另一種歧義
痛陣后的空洞,填補了憂傷
夜 晚
時間,劃開的角落
總有埋藏自己的瞬間
此刻。我斜靠生銹的窗臺
月光與我的影子,開始敘事
一支煙,我抽了一半
風抽了一半。蟋蟀的低吟
撞破我中年的沉默與安靜
遠在天邊的故鄉。有一種
聲音雕刻著,胎記的模樣
我的一生,就這樣——
被跋涉的煙火點亮
風的背后
晚風。推開時間厚重的帷幕
寒露在尋找,季節的病根——
有人與身后說青史
有人,點“春”潮
雨水越過關山,難潤枯木之心
風輕拂金黃的谷穗,在人間稱出
生活的重量,平衡成長史的
幸福,與一個人內心的距離
點燃一支煙,我就看見一條
翩躚起舞的河流,穿過母親淚潤
慈悲的白發,向上潛入
屋頂的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