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和守護（上）

現在應該是晚上九點多了，長長的村莊早已籠罩在黑暗和寂靜當中，老土狗大虎趴在走廊角落的一個小木頭屋里。

瞌睡襲來，大虎的眼皮支撐不住了。早點睡吧，歲月不饒“狗”啊，年紀大了，瞌睡也來得早了。但年紀大好像也不影響它的聽覺，大虎突然聽到樓上的女主人發出一聲尖叫，然后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應該是什么東西倒下去了，接著是女主人打電話的聲音，緊接著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

什么瞌睡都沒有了，大虎本能地跳起來，差點沒把小木屋掀翻。它快速地從大門旁邊的狗洞里鉆進去，借著樓上的燈光，它看到女主人穿著睡衣披頭散發地從樓梯上跑下來，徑直沖到門口，把兩扇大門“嘩”地打開。隨即女主人把樓下的燈打開后又匆匆跑上樓去。

大虎覺得事情嚴重了，女主人這樣慌張，難道是男主人他……大虎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沒一會兒工夫，屋外頭傳來“嗚哇嗚哇”的喇叭聲。大虎沖到門口，一輛白色的汽車停下了，車上下來兩個穿白衣服的抬擔架的人。他們一溜煙地上了樓梯，又一溜煙地抬著擔架下來了。大虎看得很清楚，是它的男主人——老石躺在上面，臉色發青，嘴巴歪斜，口水溢了出來……

正在大虎想進一步去判斷老石是怎么一回事時，大門被女主人“嘩”地拉上了，隨后白汽車又“嗚哇嗚哇”地叫著離開了。大虎一個箭步從狗洞里鉆出去，只看到汽車后面忽閃忽閃的藍色燈光。

一切發生得那么突然，令大虎不知所措。旁邊的人家估計也是聽到了汽車的聲音，打開窗戶小聲地議論著。

女的說：“老石一把年紀了，還種著幾畝菜地，身體早晚要垮掉。”男的說：“估計是中風，前幾天聽他說頭暈什么的。”

長期跟隨著人類，大虎能聽懂他們的語言。從這寥寥幾句話中大虎已有了答案，老石這一次肯定病得不輕。

大虎悲不自勝。

很多年前，大虎還是小虎的時候，原主人要搬遷，不方便帶著兩條狗，就把它們寄養在隔壁鄰居家。誰知鄰居不是個愛狗人士，對小虎和它的媽媽不是嫌棄就是打罵，后來還強行把狗媽媽拉去一個塑料廠當看門狗。

失去了狗媽媽的庇護，小虎的日子更加不如意，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更糟糕的，不管是調皮的孩子，還是其他狗，誰都可以踢它一腳。

有一天，老石騎著三輪車去集市賣菜，經過一個包子店，看到一只瘦骨嶙峋的小黃狗正饑不擇食地扒拉著一堆垃圾，旁邊一個小男孩手拿樹枝在鞭打小黃狗。

老石實在看不下去，走上去喝止了他，小男孩罵罵咧咧地走了。老石蹲下身觀察小狗，小黃狗也注意到有陌生人靠近它，但饑餓的肚子只允許它對食物感興趣，它并不理會眼前的男子，繼續埋頭尋找能果腹的食物。

老石回到三輪車上，拿了一個海棠糕扔在小狗前面。一股香甜的味道瞬間飄入小黃狗靈敏的鼻子，它的兩只前爪迅速抓住食物，大口大口地咀嚼起來。

后來，老石就把小黃狗帶回了家。小狗長大了，長成了大黃狗，還有了一個威武的名字——大虎。

大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生老病死這個規律在自然界是沒有辦法打破的，狗也是，人也是。

但作為一條狗，人類最忠實的朋友，大虎覺得在這樣的時刻，它有必要、有責任、有義務為它的主人守護這整潔、溫暖、美好的家！

夜晚再安靜，清晨總是熱鬧的，開門聲、洗衣聲、小孩哭鬧聲、摩托車發動聲、雞鴨鵝的叫聲混雜在一起。

大虎還趴在它的狗窩里。以往這時候，老石早就打開大門去菜地里勞作了，大虎則樂呵呵地跟著一起下地去。老石在菜地里除草、施肥、澆水；大虎在田埂上玩耍，搖搖尾巴、蹦跶蹦跶，追追蝴蝶、撓撓野草。反正只要跟著老石，大虎就安心。

老石去醫院了，大虎的心怎么靜得下來？

老石的兒子和女兒都在鎮上，家里的三層樓房就老石和老伴兒兩個人住，兒子、女兒也勸老石不要再種地了，可老石總是說再種兩年，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個兩年了，還在種。

菜地！大虎的心里猛然一驚。它倏地躍起，向田野跑去……

村里有很多狗，從東往西，分別是：小黑狗一條，外形瘦弱，但精力旺盛，調皮搗蛋的事樣樣參與；強健的大黃狗兩條；還有大虎和一條大白狗。

狗多的地方注定不安寧，特別是東面的小黑狗，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喜歡滿村跑：有時從東面神氣活現地跑到西面，有時直接從家里跑到田地里。狗是喜歡跟風的動物，小黑狗一跑，好了，兩條大黃狗、一條大白狗、大虎也跟著哼哧哼哧跑起來。

它們跑啊跑，跑進了老石的菜地里，狗爪子經過的地方，鮮嫩的蔬菜頓時倒下一片。老石氣壞了，一邊“哇哇”地叫，一邊扔泥巴嚇跑幾條狗。

那天，老石破天荒地罵了大虎：“你怎么可以聯合它們踐踏自家的菜地啊！你不想過好日子了嗎？”

大虎明白了，老石的蔬菜地里不能去，那些蔬菜是他的寶貝。當然別人家的蔬菜地也是不能去的。

從那次以后，小黑狗它們再不敢貿然靠近老石的菜地，它們就圍著旁邊的大田埂、小田埂玩耍追逐；大虎很少和它們往來，經常跟在老石屁股后面轉。

現在，可能還有好幾天，老石不會出現在他的寶貝菜地里，小黑狗它們會不會……狗是多么機靈的動物啊，它們肯定能從多方面獲知老石暫時不在家的消息。

插圖 大肥象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