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6月27日,是新中國歷史上的一個里程碑式的日子。在北京舉行的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了3.4萬多字的《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以下簡稱《決議》)。《決議》來之不易。它的孕育形成,經歷了一個較長的過程。
1981年3月24日,鄧小平來到中南海陳云住所,專門征求陳云對《決議》起草工作的意見。陳云對決議稿提出兩點修改意見。
一是專門加一篇話,講講解放前黨的歷史,寫黨的六十年。六十年一寫,毛澤東同志的功績、貢獻就會概括得更全面,確立毛澤東同志的歷史地位,堅持和發展毛澤東思想,也就有了全面的根據。
二是建議中央提倡學習,主要是學習馬克思主義哲學,重點是學習毛澤東同志的哲學著作。……歷史決議中關于毛澤東同志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貢獻,要寫得更豐富,更充實。結束語中也要加上提倡學習的意思。
就如何寫好歷史決議,陳云在1981年3月還同鄧力群談過四次話,其中一次也談到要增加新中國成立前28年的內容。
在決議起草過程中,大家感到應該正確評價毛澤東的功過,確立毛澤東的歷史地位,但囿于“建國以來”這一定語的限制,思維定勢一直難以突破。鄧力群回憶說:“在沒有寫這部分之前,這樣改,那樣改,總是顯得低沉。”
陳云的建議使這一難題迎刃而解,使歷史決議自起草以來一直難以達到要求的關鍵問題得到了圓滿解決,進一步拓寬了決議的視野和立論基礎。近兩個月后的5月19日,鄧小平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講話中,肯定陳云的這個建議“是一個很重要的意見,現在前言有了”。
在同鄧力群的三次談話中,陳云還發表了其他意見。一是關于起草決議的原則,陳云強調要實事求是,他說:
關于建國以來三十二年中黨的工作的錯誤,一定要寫得很準確,論斷要合乎實際,要把它“敲定”下來。“敲定”是上海話,敲是推敲的意思,定是確定的意思,就是說,反復推敲,反復斟酌,使它能夠站得住,經得起歷史的檢驗。
小平同志提出《決議》宜粗不宜細,我是同意的。要在這個原則下面,是成績就寫成績,是錯誤就寫錯誤;是大錯誤就寫大錯誤,是小錯誤就寫小錯誤。要分別不同情況,把它“敲定”下來。
二是集中闡述毛澤東的功績和貢獻。陳云談了五點:
第一點,毛澤東培養了一代人。陳云說:從遵義會議到抗日戰爭勝利,毛澤東培養了一代人,“包括我們在內的以及‘三八式’的一大批干部。現在這些人在全國各個崗位上都擔負著重大的責任”。他把這件事看作是“一件極大的事情”,是毛澤東“一個無可比擬的功績”。
第二點,毛澤東正確處理西安事變,并制定了抗日戰爭期間中共的一系列方針政策,包括同國民黨又聯合、又斗爭,堅持獨立自主立場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這一時期毛澤東寫了許多重要的著作,如《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實踐論》《矛盾論》《抗日游擊戰爭的戰略問題》《論持久戰》《中國共產黨在民族戰爭中的地位》《戰爭和戰略問題》《新民主主義論》等等。陳云認為,“我們黨里頭沒有第二個人寫出這樣好的著作。這是了不起的功績” 。
第三點,延安整風時期,毛澤東提倡學馬列著作,特別是學哲學,對于全黨的思想提高、認識統一,起了很大的作用。陳云在同鄧小平、鄧力群的兩次談話中都提出要學習馬克思主義哲學,一方面是他認識到“在黨內,在干部中,在青年中,提倡學哲學,有根本的意義”。“只有掌握馬克思主義哲學,思想上、工作上才能真正提高。”另一方面是因為進入改革開放新時期,中國共產黨面對重大歷史性變化,更要求主觀認識能符合迅速變化的客觀實際。而干部中很多人不懂哲學,很需要從思想方法、工作方法上提高一步。陳云建議把毛澤東的一些重要著作如《實踐論》《矛盾論》《論持久戰》等選編一下。還要選一些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的著作。
第四點,毛澤東的一整套理論和政策,是總結了陳獨秀、李立三、王明的錯誤教訓得出來的,“對中國革命的勝利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第五點,毛澤東在黨內的威望,是通過長期的革命斗爭實踐建立起來的。陳云說:
即使毛澤東同志犯錯誤的時候,許多老干部被整得那么厲害,可是大家仍然相信他,忘不了他的功績,原因就在這里。
老一代人擁護毛澤東同志是真心誠意的。
陳云在黨內德高望重,他支持鄧小平關于毛澤東歷史地位、堅持和發展毛澤東思想的原則,并從不同的視角對毛澤東的功績和貢獻進行了進一步闡發。這些內涵極其豐富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對鄧小平提出的起草決議的指導思想的順利實現,對統一全黨的認識,起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三是提出決議要寫共產國際和蘇聯對中國黨和政府的幫助。陳云說:
我們黨是在共產國際的幫助下成立的,建黨初期共產國際也起了好作用。抗日戰爭期間,蘇聯還是援助了中國,最后出兵打垮關東軍。如果不把關東軍打垮,抗日戰爭的勝利起碼要推遲好幾年,我們也要晚一些進到東北,東北很難首先全部解放。還有第一個五年計劃中的一百五十六項,那確實是援助,表現了蘇聯工人階級和蘇聯人民對我們的情誼。這樣一些問題,《決議》應該如實地按照事情本來面貌寫上去。要通過對這些歷史問題的論斷,再一次說明中國共產黨人是公正的。
中蘇從20世紀50年代結盟友好到60年代最終破裂,此時關系尚未正常化。陳云提出在《決議》中寫共產國際和蘇聯對中國黨和政府的幫助,他的意見是一種嚴肅的唯物主義的態度,是實事求是思想路線的具體體現。
決議起草組按照陳云的意見,加寫了“前言”部分。這一部分,不過3000多字,用精練的語言,概括了從1921年到1949年黨領導中國人民進行新民主主義革命斗爭的歷程。前言根據歷史事實,寫了白區蘇區,寫了黨內黨外,寫了國內國際,反映了全黨在各個方面的活動。據龔育之回憶,這個簡明的前言“是專門請胡繩同志來寫的,喬木同志很稱贊。接著講32年總估計,這是喬木同志從陳云同志的建議中得到啟發,而建議加強的。這兩段一加強,稿子的氣勢就相當地不同了”。石仲泉也回憶說:“這個前言部分寫得一氣呵成,這一稿基本定型。”
(摘自《天地轉——〈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前前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