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垠的關中大地,還有那向陜北拾級而上的黃土臺塬上,一壟壟金黃色的小麥,又一次鋪滿在八百里秦川這片古老的黃土地上,為盛夏帶來了豐收的喜悅。沉甸甸的麥穗整齊劃一地躬身回望著撫養自己的土地,似乎是在向著養育自己的母親深情地告別。
離別家鄉近二十年,歲月流逝而堆積出來的印痕已經深深地烙在了略顯滄桑的臉上。我再一次回到久違的故鄉時,已是不惑之年。而那片亙古不變的黃土地依舊年年春耕夏長、秋收冬藏,只是童年的小麥和那收麥的場景再也看不到了。年邁的父母步履蹣跚,相互攙扶著在門前核桃樹下期盼著我攜妻帶女回來。一頓豐盛的晚飯,滿滿一桌子的菜,還有家鄉味道從來不曾改變過的饅頭。雖然這饅頭依舊是母親手工做出來的,但它再也不會是家鄉這片黃土地上長出來的小麥做的了。
我出生在這一片蒼茫遼闊的黃土地上,這一片一片的黃土梯田,還有那一道一道的山梁,見證了我的童年那些快樂的童趣,還有那個年代艱辛的山鄉生活。這片黃土地上的小麥,秋播冬藏,春長夏收,養育了一代又一代生活在這片古老土地上的人們。面條、饅頭,還有各種面食成為世世代代不可或缺的食物和依賴。自我記事起,每到這個季節,這片黃土地上,家家戶戶,大大小小的人們,都為收割小麥忙活著。所有人家的所有勞動力都齊上陣,就是有再大的事,都要為麥收讓路。烈日炎炎下,熱浪滾滾中,麥地里不辭辛苦揮舞著鐮刀割麥的母親、打麥場上頂著烈日碾麥子的父親、默默無聞地在鞭子驅趕下奮力向前拉石碾的騾子,還有我和哥哥在收割完的麥地里撿拾麥穗的身影。豐收的喜悅洗刷了家人們疲憊的身體,似乎驅趕走了炎炎夏日的悶熱。顆粒歸倉的豐收年是農人一年的期盼和希望。
又到盛夏,麥收季節,我再一次回到童年的故鄉,這一座座山、這一道道梁,有這一片片的梯田,依舊如故。只是曾經在這片土地上玩耍和成長的我們都已長大,從這里走出去,去遠方尋覓新的生活,回來的腳步越來越少了。而那些曾經辛勤耕種這片黃土地的人們,都已漸漸老去。還有那曾經在這個季節中,金黃色的小麥覆蓋著山梁溝壑的美景和熱火朝天的麥收場景,再也看不見了。父母年邁,無力再在這片土地上耕種,跟隨著改革開放的步伐,退耕還林種植了經濟林花椒樹。花椒的豐收帶來了家鄉的巨變,但卻無法阻止歲月的變遷和年輪的更替,一切都在變化,一切都在逝去,我們的童年,還有那麥收的場景,慢慢地塵封在愈來愈遠的記憶深處。
再一次,父母站在門前路邊的核桃樹下,揮手與我們告別,他們佝僂的身影,還有門前那棵和我幾乎同齡的核桃樹,在車的后視鏡里愈來愈小,直到看不見……
兒時歲月雖然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卻依舊那么清晰地呈現在我的眼前,歲月的滄桑無論如何也無法吞噬已經深深烙在心靈深處的那抹鄉愁。
(編輯 兔咪/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