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吹頭發就白了（八首）

每個地方都有一片野豬林

似乎所有人都去過

鐵路橋對面

圩岸上的一小片樹林

孤獨的車頭燈

覓過來

光柱里四散的飛蠓

一個緘默而隱秘的所在

藏著流氓犯、竊賊和逃亡者

藏著乜斜著的情欲

這片手抄的黑樹林

一直存在著

它們的根須融合在一起

如同一個囚牢里的囚犯

當然會被鏟除

在某個清晨之后

只是，早已有人將它搬離

并不知羞恥的

悄悄的，繼續生長

自由落體

如果沒有云

如果沒有紡錘狀的光

沒有鳥，沒有塔尖

沒有樓頂架著的望遠鏡

沒有樹，沒有電線桿

如果沒有象群

如果沒有風揚起的沙子

沒有山，沒有地平線

沒有遠處的飛馳的轟鳴

沒有海，沒有躍出水面的鯨

地面呢？水泥的柏油的

還是泥沼，只是草

螞蚱，青蛙，蚰蜒，蚯蚓

地下室，防空洞，礦洞，鉆井

穿過之后，星空的形狀

打開，幾何的，三維四維

在原地，墜落

在大腦皮層的某個風暴中

向下的音階

從這兒

聽到的每一個音符

都是余響

魯莽的

火光四濺的往昔

顫動的蛛網

遠古預制的圖騰

如同草木的氣息

在暴雨之后

甜的稀薄過程

青綠之血，混同著

枝葉和碎屑

流淌著，每一次佇立和回望

捶打或者敲擊

謎 底

必要的

死

在雛鳥離巢之時

這不是

給你的任務

風一吹頭發就白了

必要的

生

在葉柄脫落之前

這不是

賜你的幸福

風一吹頭發就白了

最后的挽歌

必須得相信

一切如常

雪落在雪上

黃昏堆疊著黃昏

鴿子在它的白色影子里

啄食它的喙

無法確定的航行的可靠性

黑的夜，恒定的嬗變

挖掘，并刨去

語言可能的碎屑

你知道，必須相信

一切如常

印 記

仿佛一條瀑布的崖口

流暢的裂隙

因打磨而致的陌生

如何分辨幼小的真相

尖銳的角，尖的刺痛

如同斷崖肇始

我們說著相似的話語

浮云和星辰的慣常

遙遠及冷的同謀

自顧吹著的口哨

來自更新的傷口

白日照耀的風的居所

歸處可見，以一個數的

常態，而我們

將把印記帶走，自物的深處

某種關聯

皮鞋踩在落葉上

摩擦和碎裂的聲音

是他的一只腳，另一只在秋天

或者是臉，另一張是秋天

如果是腳，我就是落葉

他慢慢地踩著我走過

如果是臉，我就是腳

我踩著他的臉，慢慢地走過

他會如我一般

驚訝于這種疼痛嗎？

絕對本質

和我躺下來

一起

在虛構的坐標里

每個歷程

都從種子開始

花草和泥土的密語

只是我，對嗎

從最遠的星系抵達

我們倆，像是

直線上永不相遇的兩個點

躺下，隔著

一張樹葉，包圍

那些慣性，星辰之力，熾焰的外套

再次以譫妄

彰顯你的謬誤與豐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