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終將拯救世界
伊朗帥哥基亞努什,
三色西服,考究的發型,
黑眼睛藏著德黑蘭的黎明,
舉手投足,盡顯設計師風范。
你說,心中從小有個傷口,
里面卡著鵝卵石,
詩歌是你存在的方式。
你說詩歌當關心陌生面孔,
因為美麗終將拯救世界。
你將詩人分為兩類:
一類將痛苦寫進詩,就不痛苦了;
另一類則專注痛苦,越來越痛苦。
你慶幸自己屬于前者。
我們用緩慢的英語對話,
像兩匹駱駝交換絲綢,
聊起伊朗的胡馬王子,
夢中遇見中國公主胡馬云,
放棄王位的故事。
愛情跨越山海。
Instagram的合影里,
或許你記得,
我為你解讀“擔當”的含義,
詩人除了顏值,更需人品加持。
你背著雙肩包,如遠征的旅人,
與我揮手告別:
——Lily,I'll miss you!
我的耳畔響起,風沙與河流之歌,
絲綢之路上,每個驛站都亮著
詩歌的火把。
埃塞俄比亞的黑珍珠
埃塞俄比亞的黑珍珠,
嬌小身軀涌動著,
石油般封存的激情。
身為心理療愈師,
你以語言治愈他人;
身為詩人,你以詩句治愈自己。
你的音色自帶韻律,
你說在你的國度,
大人孩童所言皆詩。
當你展開頸間紗巾,
古老文字如蝴蝶振翅,
裹挾高原風雪與日光,
將我卷入亞的斯亞貝巴的星空。
我遞給你的手機屏幕上,
七顆埃塞俄比亞音節正在發芽:
——哈胡黑哈嘿和厚
你用毛筆吸飽墨汁,
那一刻,阿瓦什河和長江開始對話。
親愛的費本·方喬,
在非遺館的龍舟前,
你轉動機關,
龍頭頜首的剎那,
我聽見你的發辮仿佛
古戰場的號角錚錚作響:
——“勇敢不是不流淚,
是讓淚水澆灌玫瑰。”
那行音譯漢字——
哈胡黑哈嘿和厚
像銀河兩岸,
星星們互相交換的密碼。
腳踝上的“詩”
這是富春山館的奇遇:
巴西女詩人朱莉婭·漢森,
突然彎腰褪下棉襪——
腳踝上蟄伏著,
一個杯口大小的“詩”字。
當時人潮正漫過展館,
講解員述說著竹子變紙的奇跡: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哪里能買到這種紙?”
當聽說將獲贈紀念品,
她高興得一蹦三尺。
為表謝意,她帶我穿越人群,
在角落展示這個東方密碼,
十八歲生日那天,她用外祖母給的錢,
在漢學家診所,將神秘刺進皮膚,
“小伙伴選了‘夢’,我選了‘詩’”,
——“因為詩歌就是神秘”,
她撫摸著依然清晰的筆畫。
二十年后,這個漢字,
帶著朱莉婭·漢森漂洋過海,
來到中國,在富春江畔,
沉默的漢字突然開口:
詩不僅是神秘,更是一種命運。
朱莉婭腳踝上的“詩”
以及富陽的竹紙,
通過杭州官方海外社交平臺Hangzhoufeel,
分享給了全世界。
那個移植的漢字,
長出透明根須——
成為連接兩個大陸的綠色根莖。
西湖里的巴西錦鯉
西湖里的七條巴西錦鯉,
你的七個小伙伴,
正把大西洋的咸澀,
蒸餾成西湖的淡泊。
當你說“面條是十四行詩”,
吳越國的炊煙忽然跳起桑巴,
詩人間的吸引,
總是如此隱秘奇妙。
那些你的鐘愛的東方符號:
宣紙和絲綢,書法與古箏,
如繁星落入夢境——
如你腕間的青花瓷手鏈,
蕩漾成富春山居圖,
在里約熱內盧的晨昏中閃爍。
親愛的安娜·魯什,
詩歌讓我們共楫一舟,
同愿同行,
從西子湖到富春江,
游著七條巴西錦鯉,
鱗片上的刻痕比護照清晰:
“某些妙不可言之物,
唯上帝與詩歌可以形容。”
鏡中的月亮
伊德里斯·巴赫蒂亞里,
生于德黑蘭,現居馬什哈德,
母語土耳其語,供職《沙赫拉拉報》,
寫詩,偶爾在木頭上畫畫。
杭州的餐桌上,你就我的英文名,
說起波斯古卷里的愛情——
Lily的發音,接近蕾莉,
內扎米的敘事長詩,
《蕾莉與馬杰農》,東方的
羅密歐與朱麗葉。
他們青梅竹馬,同窗共讀,
因愛分離,因分離引發戰爭。
秋日,蕾莉含恨而終,
馬杰農伏倒她的墓前,
被風沙掩埋了名字。
杯沿的糖霜漸漸融化,
當我提起中國的梁祝化蝶,
你的眼中閃過哲理——
“所有悲傷的愛情,
都是同一輪月亮
在不同語言的鏡子里
反復破碎。”
我說,《外婆史詩》的敘事,
曾受波斯細密畫啟發——
那些交錯的線條,金箔般的隱喻。
你微笑:“中國女子的眼睛,
盛著比別處更溫柔的星星。”
那一刻,我們同時聽見,
蕾莉和英臺,彼此交換了耳環。
莫賴斯的尋詩之旅
蒂亞戈·莫賴斯,
經歷四十四個小時的漫長旅行,
從里約的金色海岸出發,
穿越圣保羅的霓虹,
多哈的星群,上海的燈火,
最終降落在杭州——
一片比夢境更溫柔的土地。
邀請函像一支箭,
射中他熾熱的心臟。
他開始做中國功課:
讀《道德經》,
認識王羲之筆下的蘭亭,
在魚玄機的詩里,
尋找唐朝的月光。
他說杭州的樹木與河流,
古老而真實,
像仍在持續生長的詩,
讓他覺得自己并非異鄉人,
而是久別的游子。
他說,或許該為西湖寫點什么,
比如——
“湖上的船,
像一座漂浮的寺廟。”
郁達夫故居
白墻黑瓦,
臨水而立,
富春江的波光,
在木樓梯上,
投下舊日的身影。
1990年夏,
西湖詩船的櫓聲,
將我渡來。
同行的詩壇耆宿,
談笑間,江水已遠。
如今,攜異國青年重訪,
那個被詩句點亮的少女,
已站在中年回望。
天井里樹木依舊——
枇杷樹碧綠,柚子高過屋檐,
它們靜默如見證者,
時間在此失去重量。
富春江忽然倒流,
水聲飛躍萬重山:
1990年的槳聲在左,
2024年的云影在右。
天涯若比鄰
東方高高的山上,
月亮升起——
年輕的詩心,
如百川奔涌,
匯入大海。
一生之水,
注入東方玉琮,
點亮詩歌之樹,
今夜,東方的月最圓,
因它盛滿漢字里天生的韻腳。
東方高高的山上,
月亮升起——
此刻,世界望向中國,
因詩歌穿越時空,
因詩行暗藏最古老的魔法。
詩是青春熱望,
詩是英雄夢想,
詩是友誼橋梁,
詩是靈魂金磚。
愿友誼如長城綿延,
愿詩心似西湖——
雋永深情,漣漪永恒。
作者簡介:盧文麗,浙江杭州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文學創作一級,新聞主任編輯,出版有《無與倫比的美景》《沙漏的舞蹈》《外婆史詩》等詩歌、散文及長篇小說集十余部。現為杭州市作家協會副主席,供職于杭州日報報業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