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古典農桑詩賦新

詩歌是在千百年的歷史中淬煉出的中華傳統文化精華，也是高中語文閱讀教學的重要內容。農業(yè)作為古代社會最主要的生產活動和生活方式，成為詩歌最先觸及的領域之一，在詩歌題材中占據重要地位。學習和解讀農桑詩，不僅能幫助學生以此為切入口洞悉賞析詩歌之門路，還能通過體會詩中呈現的千百年前的農業(yè)活動，增強學生對勞動的價值認知，進而指向學生綜合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詩樂舞一體”是目前已在學界基本形成共識的詩歌發(fā)生時期的風貌，正如《詩大序》中有言：“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可見，以情感為內驅力，詩、樂、舞三者依次產生、逐層遞進且一體同源。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詩歌是詩、音樂、舞蹈三種形式因素共存統一的產物。從該角度切入詩歌教學，帶領學生依次進入刻畫農桑事件的詩之層、彰顯農桑情緒的歌之層和補充詮釋農桑畫面的舞之層，進而從宏觀上感悟詩、樂、舞三者的互補互善，全面理解農桑詩歌，不失為一種較為新穎且有效的教學嘗試。因此，統編高中教材中收錄的兩首典型的農桑詩——《苯苣》《插秧歌》，對其的有效學習非常必要，教師應予以重視，充分調動教學智慧，積極開拓教學路徑，以恰當的教學手段引導學生完成對詩歌的透徹學習。

一、“詩”言志—一自然簡潔的歌謠刻畫農桑事件

作為以文本為承載單位呈現的文學形式，詩歌中的“詩”這一因素為“樂”和“舞”提供了文本支撐和素材，也成為這兩種因素能在詩歌中得以產生的基礎。“詩”所指向的是詩歌的“歌詞性”，強調用以填充詩歌的文本內容。而在農桑詩當中，“詩”則具體指向對農桑事件在文本層面所進行的真實、自然又簡潔的刻畫。教師可以從“詩”這一層面入手，引導學生完成對文本的靜態(tài)觀想，把握農桑詩的內容。如在《茉苣》和《插秧歌》的教學中，在解決生字詞和疏通句意后，兩件同屬勞動又各不相同的農桑事件在文本層面得到了清晰的呈現：一個是人們集體采摘榮苣并最終滿載而歸的農桑活動，一個是江南農戶全家出動共同插秧的忙碌的農事活動。通過對文本內容層面的“詩”的梳理，可以看出兩首農桑詩的內容含量較小，都是圍繞著某一個農事畫面或者農桑事件進行樸素地刻畫，因此在文本上呈現出簡潔的狀態(tài)。這兩首詩歌雖然都看似隨口而出，讀來卻洋溢著生動鮮活之感，這正是因為詩歌內容的自然性，真實地再現了千百年前農人的勞作場景，以現實主義的原則完成了對農桑生活的真實觀照。同時，作為詩歌生成的內在驅動力和源泉，對農桑的日常情感也在文本間得以初步和自然地流露。無論是以農桑為題材引其人詩，還是以情感為驅動形成歌詞文本，都從側面反映出農業(yè)活動在古代人民心中的地位和在生活中的分量。

簡而言之，要想帶領學生從“詩樂舞一體”的視野領略《茉苣》和《插秧歌》這兩首農桑詩歌，教師首先要從“詩”的領域入手，帶領學生從詩歌最淺的文本層面進行攻破，把握簡潔歌謠的內容含義，把握“詩”“樂”“舞”所共同圍繞的事件對象，為后續(xù)的教學奠定基礎。

二、“樂”詠言—悠揚或緊湊的樂音彰顯農桑情緒

正所謂“入樂可歌”，“歌”強調的是詩歌的“音樂性”。當純粹的語言無法充分抒發(fā)胸中情感時，人們自覺或不自覺地對詩歌的音色、音量、節(jié)奏、節(jié)拍、旋法、調式等音樂語言進行調整，從而在詩歌文本的基礎上形成樂音的一定的運動形式，進而生成樸素粗糙的旋律，完成對文本聽覺層面的動態(tài)呈現。因此可以說，“歌”是通過對詩歌文本進行進一步的加工和調整而形成的，并進一步推動了詩歌的情緒表達。由于二者的同源性，“歌”和“詩”都是詩歌的屬性之一而非分別獨立的存在之物，所以“歌”不一定必須要求人耳物理層面所聽到的旋律，而是也可以透過詩歌形式上的韻律等有所體現。因此，在完成對詩歌文本基本內容的梳理之后，教師要進一步帶領學生探究詩歌的音樂性，并感悟音樂性背后所帶來的情緒信息。

《榮苣》的全文是：“采采榮苣，薄言采之。采采榮苣，薄言有之。采采榮苣，薄言掇之。采采榮菅，薄言捋之。采采榮菅，薄言祜之。采采榮苣，薄言之。”顯而易見，詩歌中的重復極多。每一句句式都是一樣的，只通過部分字詞的替換實現句子意義的改變。因此，《榮苣》通過重章疊字、相同的韻尾韻字和回環(huán)往復的聲調，自然地在文本之上生成了一唱三嘆的音樂節(jié)奏，產生一種和諧的回環(huán)美；而與《榮苣》不同，《插秧歌》的音樂性并不體現在回環(huán)復沓的文本結構上，而是體現在節(jié)奏的輕重和聲調的起伏之中。首先，《插秧歌》每句七字，從內容便可以劃分出每一詩句所呈現的“四字／三字”結構，如“田夫拋秧／田婦接，小兒拔秧/大兒插”，從首聯到尾聯皆是如此。由此，在誦讀時的有規(guī)律的節(jié)奏停頓便油然而生。其次，作為七言古體詩而非律詩，《插秧歌》并不嚴格地體現平仄的相對規(guī)律，卻因為“四字／三字”所分割出的短促節(jié)奏的平仄音韻排列自然地帶動詩歌所傳達出的聲調高低或起伏，從而為詩歌賦予充滿停頓、疾徐輕重和抑揚起伏的節(jié)奏美，避免了詩歌的平直無味。可見，無論是《榮苣》還是《插秧歌》，詩歌都在文字信息之外附帶著以節(jié)奏、音調等為語言因素的音樂性特征，顯示了“詩”與“歌”的融合。

同時，詩歌中不同的音樂特點、不同的旋律，能夠相應地表現詩歌不同的內在情緒結構。《榮苣》以其經典的回環(huán)復沓和重章疊唱自然地拉長了詩歌的詠唱節(jié)奏，使其綿延又往復，悠揚又婉轉。并且詩歌中作為語氣詞的虛詞極多，讓讀者在閱讀時自然地輕音帶過從而使詩歌重音偏少，再次于聽覺上賦予了《茉苣》娓娓道來般的意趣。這種獨特的悠揚回旋的樂音形式彰顯著與之相應的歡悅和安寧的農桑情緒，揭示著生活在太平盛世場景中的人們寧靜美好的精神狀態(tài)，讓人們在閱讀詩歌時仿佛看到一群女子邊采茉苣邊隨聲歌唱，隨即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勞動和豐收的喜悅；而與《茉菅》的回環(huán)悠揚不同，《插秧歌》“四字／三字”所切割出的較快節(jié)奏的音韻排列彰顯著與之相應的較緊張的情緒樣貌，同時語氣虛詞的缺乏和“四字／三字”所造成的內容的多部劃分讓詩歌讀來重音頻繁，較《榮苣》的悠揚更顯抑揚頓挫，便更顯一種沉重之感，悠然愜意之感不見。結合《插秧歌》的文本內容進行詠讀，農桑活動的忙碌和繁重及其帶給人們的壓力便躍然紙上。

可見，詩歌的音樂性讓讀者獲得的是一種對聽覺內容的想象性補充，它通過對感官（聽覺）的假性刺激讓情感以一種更為直覺的形式流瀉，不需要像“詩”層面中對文本逐字逐句進行分析才能得來，即對詩歌音樂性的審美鑒賞能夠使對情感的體會水到渠成。因此，教師在《榮苣》《插秧歌》這兩首農桑詩教學中，要引導學生在文本內容的基礎上進一步感悟詩歌的音樂性，從而更深入地體悟詩歌承載的不同的農桑情緒。

三、“舞”動容一紛繁變幻的舞蹈動作詮釋農桑畫面

應歌而動即為舞。在同一情感內源的驅動下，詩歌進一步統籌文本內容和樂音旋律形成連貫的畫面，從而對文本進行視覺層面的補充和動態(tài)呈現，這便是詩歌的“舞蹈性”。在詩歌創(chuàng)造的環(huán)境中，詩歌的舞蹈性強調的是詩歌能夠讓吟歌者隨著詩歌的旋律自覺或不自覺地舞動肢體從而進一步抒發(fā)詩歌中的情感；而在千百年后今日的詩歌閱讀環(huán)境中，詩歌的舞蹈性已經內化為詩歌的一種潛在屬性之一，即指向的是詩歌內容的動態(tài)性與賦予吟詩者隨之而舞的可能性而非吟詩者真正的肉身動作。教師引領學生對農桑詩的舞蹈性進行挖掘，能夠讓詩歌脫離紙質文本，在一種情景的再現中以更鮮活的姿態(tài)煥發(fā)生機并進入現實。

《榮苣》的每一句，除了一個動詞的替換，其余內容皆與上句相同。“采”\"有”\"掇”\"捋”“祜”\"”，正是這六個動詞讓這首詩歌擺脫了單調和完全的重復而充滿生命力，它們也因此成為挖掘這首詩歌舞蹈性的切入點。教師可以通過恰切的語言表達或借助多媒體教學工具讓詩歌圍繞著幾個關鍵動詞呈現出相應的動態(tài)畫面效果，從而創(chuàng)設相關情境，讓學生真切地感受到婦女們是如何一步步將茉苣撿起、摘籽、放到衣襟形成的兜狀的袋子，又隨著所采苯苣數量的增多不斷擴充衣兜的容積的，從而感悟詩歌中流動連貫的動態(tài)之美；《插秧歌》也同理，無論是拔苗、拋苗、接苗、插苗的動作，還是有人在田埂上呼喊要吃飯農夫卻并不應答只埋頭繼續(xù)勞作的舉動，都形成一幅完整而非片段式的農桑場景，動作與動作間連貫相接，以與吟誦韻律相適應的節(jié)奏指向身體形態(tài)隨著農事活動的不斷變化，由此在文本語言之外形成舞蹈語言。教師可以借助與《茉苣》相類的教學方式，帶領學生感悟《插秧歌》的舞蹈性，從而對詩歌中的農桑場景有更進一步的體會。

可見，無論是《榮苣》還是《插秧歌》，詩歌的舞蹈性都主要經由動詞的精準替換，展現身體動作形態(tài)的變換，從而體現舞蹈動作的延展變化，并在文本語言之外形成舞蹈語言，且在舞蹈中實現了節(jié)奏與韻律、視覺與動覺、情感與意識的融合。而經由詩歌的舞蹈性，文本或旋律層面的農桑活動都得到了具象化、形象化、動態(tài)化的完整的畫面詮釋，兩首詩中連續(xù)性動作的遞進也側面展現了農業(yè)勞動的協調和有序的共同特點，從而完成對古代農業(yè)勞動的現實主義寫照。教師在進行詩歌的舞蹈性教學時，有效的方式是建立相關情境使舞蹈性更為直觀，讓學生與詩歌建立文本之外的調動行為沖動的關聯，也可以通過學生對這兩首詩歌動態(tài)場景進行模仿的趣味教學環(huán)節(jié)得到對詩歌舞蹈性教學的效果反饋。

四、結語

詩樂舞分別指向詩歌中的歌詞性（文本性）、音樂性和舞蹈性，三者都以情感為產生的共同源泉和內在驅動力，并呈現出詩歌情感流露的逐層強化和詩歌呈現視野的逐層開闊。教師在教學《榮苣》和《插秧歌》等農桑詩時，要注重詩、樂、舞三者的互補互善，從指向靜態(tài)文本的歌詞性、指向動態(tài)聽覺補充的音樂性和指向動態(tài)視覺補充的舞蹈性層層深入，從宏觀層面帶領學生回顧詩歌并完成對詩歌整體性把握，從而對農桑詩教學進行有效收束，從多方面讓學生全面地接收到詩歌的藝術表現，充分完成詩歌的藝術使命，并增強學生對中華民族熱愛勞動的情感體驗和審美體認。

參考文獻

[1]邱軼，彭飛.基于“詩樂舞一體”的《詩經·周南·茉苣》考論[J].大眾文藝，20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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