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采購能否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

中圖分類號F273.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104（2025）04-0014-10 DOI：10.12062/cpre.20241024

傳統的化石能源消耗模式難以滿足可持續發展的需求。新能源汽車以零排放、零污染為目標，因此，推動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有助于突破能源困境、緩解環境污染[1]。然而，綠色創新具有技術外部性，且其產生的環境收益難以在市場價格中得到補償，企業需要承擔“雙重外部性”成本。政府采購能夠將創新產品的潛在市場轉化為現實市場并加速創新擴散2，正在成為各國矯正綠色創新“雙重外部性\"的戰略性政策工具。中國也利用政府采購來推動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2008年，《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節油節電工作的通知》首次將新能源汽車列入政府采購清單；2009年，上海將新能源汽車納入政府采購自主創新產品目錄；2014年，國家機關事務管理局、財政部等部門在《政府機關及公共機構購買新能源汽車實施方案》中，要求中央機關以及北京等88個推廣試點城市中政府購買新能源汽車的占比不能低于 30% ;2022年，《財政支持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見》中進一步強調要加大政府采購新能源汽車的力度，優先采購新能源汽車。

政府采購能夠通過\"認證效應”為新能源汽車質量提供信譽“背書”，帶動私人市場的擴大，為企業創新提供資金支持及多元化的用戶需求[3]。而且，由于政府采購必須從工業和信息化部定期發布的《節能與新能源汽車示范推廣應用工程推薦車型目錄》（以下簡稱《推薦車型目錄》）中選擇，這也會倒逼新能源汽車企業進一步提升續航里程、電池能量密度等列入《推薦車型目錄》中的關鍵指標，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的綠色創新。但是，由于政府采購政策重點關注采購比例等數量型指標，且采購過程中的信息披露機制不健全，容易受地方保護主義等因素的影響[4-5]，不利于發揮政府采購的創新激勵效應。而媒體能夠通過聲譽機制和信號傳遞機制監督政府采購過程，形成創新導向的競爭性采購市場，并通過競爭擇優、動態遴選等方式倒逼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為此，研究政府采購對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以及媒體監督的調節作用，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1文獻綜述

現有文獻集中探討了政府采購對企業創新的影響及其機制。一些學者認為，政府采購能夠為新產品創造市場或提升市場空間，加速新技術的開發和擴散2，引起產業結構發生變化。在企業層面，政府采購能夠為企業提供研發投資激勵的最低臨界資源，并在用戶和潛在供應商之間形成鏈接互動，將潛在需求轉化為市場信號，抵消創新的市場失靈和系統失靈[7]。在實證研究中，孫薇等[8]發現政府采購能夠通過提升預期市場回報、降低研發不確定性和緩解融資約束等方式促進企業創新。黃繼承等9發現政府采購強調綠色消費和綠色生產，能夠通過中斷采購、提高政府督察和提高政府支持力度等方式促進企業綠色創新。然而，由于政府采購政策只規定采購產品的技術和性能門檻，對供應商的綠色創新水平缺乏具體要求9，不利于形成創新導向的競爭性采購市場，可能導致只增加市場規模卻抑制企業創新的問題[5]。因此，政府采購促進企業創新需要具備以下先決條件：公平的市場競爭環境、具有專業辨識力且要求嚴格的采購方，以及采購方與供應商間的良性互動]。

中國新能源汽車政府采購屬于針對特定產品的戰略性采購，具有較大的靈活性[10]。Qin等[11]和胡凱等[12]認為，由于政府的內部監督機制尚不完善，新能源汽車采購過程容易受到地方保護主義等問題的困擾，地方政府在采購時會優先采購省內產品，這會扭曲企業創新的市場機制，難以形成創新導向的競爭性采購市場。同時，由于新能源汽車的政府采購中存在信息披露機制不健全、采購過程不公開透明等問題，容易出現“暗箱\"操作[4]。新能源汽車是具有復雜技術的耐用消費品，公眾參與度和關注度較高，媒體監督能夠利用公眾參與“自下而上”地糾正政府采購對既定目標的偏離，降低政府過度干預帶來的資源失調和行政成本上升問題，強化新能源汽車企業的綠色創新使命[6]。

本研究的邊際貢獻如下：第一，從需求側視角出發，深入探討了政府采購影響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的微觀機制，豐富了企業綠色創新的研究內容。第二，從新能源汽車產品屬性和政府采購制度環境出發，探索了媒體監督“自下而上”對政府采購的治理機制，拓展了政府采購的研究視角。第三，從新能源汽車市場發展階段、企業產權性質等方面，檢驗了政府采購的綠色創新激勵效應以及媒體監督調節效應在不同情境下的差異性，為后續研究和政策制定提供參考。

2 研究假設

中國新能源汽車存在續航里程短、性能有待提升等問題，但由于企業綠色創新面臨不確定性高、資金壓力大等困難[13]，難以通過產品創新滿足市場需求。政府采購能夠通過前置產品采購環節“鏈接\"新能源汽車市場需求和企業綠色創新，加速綠色技術創新商業化。同時，政府通常將新能源汽車續航里程、電池能量密度等綠色指標作為采購門檻，為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提供了目標和方向。作為“領先用戶”，政府能夠通過購買新能源汽車承擔企業部分創新風險，并將感知到的新能源汽車潛在需求轉為具體的市場需求，從而保證了新能源汽車的市場份額并提高了需求的可預測性。政府采購還具有“認證效應”，能夠向社會公眾釋放企業研發項目可靠性的信號，提高新產品市場接受度，促進新技術的市場轉化[14]。就產品質量改進而言，政府率先使用創新產品便于及時發現新產品的缺陷，能夠幫助新能源汽車企業提高產品質量，從而部分承擔新產品的改進成本，有利于企業進行針對性的創新[15]

然而，一些研究得出了相反的結論。Geroski認為政府采購只有在高標準實施、市場需求被清晰界定、鼓勵競爭等條件下才能激勵企業創新。Qin等認為中國大部分新能源汽車市場仍存在強烈的地方保護主義，會優先采購關系密切企業的產品，政府采購難以促進創新。胡凱等認為，由于地方保護主義，地方政府在采購時會優先采購省內產品，這會扭曲企業創新的市場機制，阻礙企業創新。桂黃寶[1認為即使政府明確了采購政策的自主創新激勵功能目標，其促進技術創新的政策功能仍十分有限。基于以上兩種觀點，提出研究假設H1a和H1b。

H1a：政府采購會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

H1b：政府采購會抑制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

由于新能源汽車的政府采購中可能存在信息披露機制不健全、采購過程不公開透明等問題，容易出現“暗箱操作，從而扭曲市場競爭，阻礙新能源汽車企業創新。作為一種“自下而上\"的綠色治理工具，媒體監督能夠為政府和新能源汽車企業帶來雙重輿論壓力。首先，媒體監督能夠披露政府采購新能源汽車的過程信息，并利用公眾監督保證采購過程的公平，實現政府采購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創新的政策目標。其次，發展新能源汽車是中國推動綠色發展的重要舉措之一，獲得政府采購資格有利于新能源汽車企業塑造“創新”“環保\"的形象。在媒體監督下，新能源汽車企業需要強化“綠色”“創新”來滿足消費者不斷提升的綠色需求[18]。最后，由于政府采購通常會設置續航里程、電池能量密度等綠色技術門檻，在媒體監督下，新能源汽車企業需要通過“綠色\"“創新\"來競爭政府采購訂單。因此，提出研究假設H2。

H2：媒體監督能夠正向調節政府采購對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的促進作用。

政府采購是提升新能源汽車企業產品形象和擴大企業市場份額的有效途徑[19]。在特定的技術門檻和購買價格下，批量的政府采購能夠直接擴大新能源汽車銷售，加速產品的市場價值兌現，提升企業的市場競爭地位[20]。同時，市場競爭會倒逼企業升級產品、擴大生產規模，為企業綠色創新提供動力21，形成通過創新獲取競爭力的良性循環[22-23]。 Lin 等[24]發現，政府采購能夠提升企業的市場份額和競爭地位，從而激勵企業創新。市場份額較大的企業通常會出于提升市場份額的考慮而增加創新投入，增強其競爭力[25]。因此，提出研究假設H3。

H3：政府采購能夠通過提高企業市場份額來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

新能源汽車是中國重點發展的戰略性新興產業之一，具有收益高、發展前景廣闊等特征，與風險投資的偏好較為匹配。政府對新能源汽車企業進行采購，能夠向外界釋放企業發展前景良好的積極信號，有助于吸引風險投資進入[26]。風險投資出于追求長期回報的目標，能夠通過提供資金以及利用豐富的關系網絡提供異質性創新資源等方式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創新[27]。趙寶芳等[28]發現政府創新補貼可以通過信號效應吸引風險投資，進而推動企業創新。關健等29發現政府引導基金能夠通過吸引風險投資來促進新三板高技術新創企業創新。單志誠等[30發現風險投資不僅能夠提高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還能夠促進企業技術創新。因此，提出研究假設H4。

H4：政府采購能夠通過吸引風險投資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

高管的認知結構、價值觀等會影響到企業創新決策。創新意識強的高管更傾向于承擔風險，重視企業創新帶來的長期收益，因而更愿意推動企業創新[31]。新能源汽車企業高管團隊通過參與政府采購過程，能夠深人領會國家創新戰略意圖，更傾向于推動企業綠色創新以贏得社會認同。Zhang等[32]發現接受高水平教育的高管通常對創新持開放態度，更有利于企業技術創新。呂開劍等[33]發現，當政府給企業提供更多的支持時，企業高管會更容易感知到研發活動所帶來的預期回報，從而提升創新意愿。因此，提出研究假設H5。

H5：政府采購能夠通過提升高管創新意識來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

3研究設計

3.1模型構建

為了檢驗政府采購對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構建模型（1）進行檢驗：

Y_it=α₀+α₁G_it+α_kX_kit+δ_i+φ_t+ε_it

式中： Y_?it 為被解釋變量，用 i 企業 χ_t 年度的綠色創新數量 和綠色創新質量 （Q_it） 來衡量； G_it 為解釋變量政府采購，用 i 企業 Φ_t 年度獲得政府采購訂單量來衡量； α₀ 為常數項； α₁ 為核心解釋變量系數； ?X_kit 為所有的控制變量； α_k 為第 k 個控制變量的系數； δ_i?φt 分別為個體效應和年份效應，用來控制二者對企業綠色創新造成的影響； ε_it 則為隨機擾動項。

為了考察媒體監督對政府采購與企業綠色創新關系的調節作用，在模型（1）的基礎上，構建模型如下：

Y_it=β₀+β₁G_it×M_it+β₂G_it+β₃M_it+ β_kX_kit+δ_i+φ_t+ε_it （204

式中： M_it 為媒體監督； 為政府采購與媒體監督的交互項： ?：β₁=??β₂ 是交互項的系數，度量了媒體監督的調節作用； β₀ 為常數項： ?_：β2 為核心解釋變量系數； β₃ 為調節變量系數； β_k 為第 k 個控制變量的系數。其他變量的含義同上。

3.2指標說明及數據來源

（1）被解釋變量。被解釋變量用企業綠色創新數量和企業綠色創新質量表示。相比于實用新型專利和外觀設計專利，發明專利的創新程度較高，且發明專利申請數較授權數更具有時效性和穩定性，因此選擇綠色發明專利申請數作為衡量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數量的指標[34]。此外，專利被引用次數越高，說明專利中包含重要技術的可能性越大，創新質量也越高[35]。因此，使用企業綠色發明專利自申請當年起3年內的被引次數來衡量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質量[36]。

（2）核心解釋變量。核心解釋變量為政府采購。政府采購必須從工業和信息化部定期發布的《推薦車型目錄》中選擇車型。考慮到新能源汽車采購金額容易受到汽車價格波動和各地財政補貼力度的影響，本研究以政府采購網中標公告中新能源汽車企業每年獲得的訂單數量來衡量政府采購[37]。

（3）調節變量。調節變量為媒體監督。新能源汽車的公眾參與度和關注度較高，媒體關于產品質量、售后等問題的負面報道會給供應商和采購方帶來輿論壓力，形成創新導向的競爭性采購。本研究將媒體監督定義為上市公司被報刊和網絡媒體負面報道的次數加總[38]。

（4）中介變量。中介變量為企業市場份額、風險投資、高管創新意識。參考陳愛貞等[39研究，采用勒納指數來衡量企業市場份額。風險投資采用0-1虛擬變量來衡量，如果企業當年有風險投資進行融資，賦值為1，否則為 0^[40] ○使用文本分析方法，手工收集樣本企業年報中“創新”“自主\"“研發\"\"科研\"“新產品\"“新技術\"“新工藝\"“核心技術”“開發”“專利”“研究\"這11個體現高管創新意識的關鍵詞，統計出以上詞匯的總字數占年報總字數的比例，以此來衡量高管創新意識[41]。另外，為增強機制分析的穩健性，進一步采用勒納指數排名來衡量企業市場份額，用體現高管創新意識的11個關鍵詞在年報中出現的次數占年報詞匯的比例，即高管創新意識詞頻占比來衡量高管創新意識。

（5）控制變量。參考竇超等[42、周燕等[43的研究，選取政府補助、企業規模、總資產凈利潤率、營業收入增長率、董事會規模、兩職合一、成長性等作為影響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的控制變量。相關變量及衡量指標見表1。

3.3 數據來源和處理

選取主營業務為新能源汽車整車制造的上市企業作為研究樣本。鑒于中國自2008年起將新能源汽車列人政府采購清單，本研究將樣本區間設定為2008一2022年。其中，新能源汽車政府采購數據來自中國政府采購網，根據采購公告的中標信息手工搜集整理。媒體監督數據來自中國上市公司財經新聞數據庫（CNRDS）。風險投資數據來自CVSource數據庫。發明專利申請數據來自國家知識產權局。其余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在剔除了*ST上市企業和數據缺失嚴重的企業后，共得到64家企業。為了克服極端值的影響，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了雙側 1% 水平的縮尾處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2。

4實證結果與分析

4.1基準模型回歸結果

采用模型（1）檢驗了政府采購對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結果見表3列（1）列（3），政府采購系數在1% 和 5% 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政府采購能夠顯著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數量和綠色創新質量的提升，假設H1a成立。這與林雯等4的研究結論一致。由于新能源汽車屬于技術密集型產品，政府采購不僅能夠直接擴大市場，還能夠為新能源汽車質量提供信譽“背書”以增加私人市場份額，為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提供了穩定的資金支持和多樣化的用戶需求[45]。

表3中的列（2）列（4）為媒體監督的調節效應回歸結果，交互項的系數分別為0.060和0.069，在 1% 和 5% 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媒體監督強化了政府采購對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的激勵效應，假設H2得到驗證。這與汪建成等4的研究結論相似。這可能是因為：第一，媒體監督營造了良好的外部治理環境，有利于公眾參與到政府采購過程中來，保證采購的相對公平，并能幫助政府篩選出質量上乘的新能源汽車，激勵企業按照技術標準進行綠色創新以獲得政府采購訂單[47]。第二，媒體監督有利于提高公眾的綠色環保意識，擴大公眾對綠色產品的需求，從而推動企業通過綠色創新來滿足市場需求[48]。第三，媒體監督有利于緩解信息不對稱問題，能夠吸引投資者進行投資以減少企業資金壓力，促進企業綠色創新[18]。

府采購的最直接外生影響因素，符合“嚴格外生\"和\"強相關”條件。為此，本研究設置虛擬變量將上述3個因素做交互，作為新能源汽車企業獲得政府采購的工具變量。回歸結果見表5，第一階段回歸結果 F 值大于經驗值10，基本排除弱工具變量問題。同時，K-PrkLM檢驗在 1% 統計水平上拒絕了工具變量存在識別不足的原假設，說明所選的工具變量具有一定的合理性，能有效降低變量的內生性問題，同時2SLS回歸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驗證了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4.2 內生性檢驗

（1）借助Heckman兩步法解決樣本的選擇性偏誤問題。將新能源汽車企業與當年采購金額最大的政府客戶之間的地理距離作為外生變量，采用Probit選擇模型估計新能源汽車企業獲取政府采購訂單的概率。參考步丹璐等[20]的做法，如果采購金額最大的政府客戶與新能源汽車企業位于同一省份，則賦值為2；位于不同省份，則賦值為1;若企業沒有政府采購訂單，則賦值為0。將估計的逆米爾斯比率帶入結果方程，發現政府采購的系數依然顯著，說明政府采購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的結論是穩健的（表4）。

（2）構建工具變量緩解潛在的內生性問題。在區域層面，受長江大保護的影響，處于長江流域的城市會傾向于采購符合綠色環保理念的新能源汽車，該區域的新能源汽車企業獲得政府采購訂單的幾率更大；在政策方面，北京、上海等13個城市從2009年開展新能源汽車示范推廣試點工作，在公共服務領域推廣使用新能源汽車，位于試點城市的新能源汽車企業更容易獲得政府采購訂單；在客戶距離方面，企業與采購客戶距離越近，越容易獲得采購訂單。上述3個方面構成了新能源汽車企業獲取政

4.3 穩健性檢驗

為了檢驗基準模型結論的穩健性，采用以下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

（1）替換解釋變量。參考趙凱等[49]姜愛華等[50]的研究，將基準模型中的企業每年獲得的政府部門訂單數量替換為企業每年獲得的政府采購訂單的金額。

（2）替換被解釋變量。在綠色創新數量方面，參考Pan等51的做法，將基準模型中企業綠色發明專利申請量替換為企業綠色專利申請總數，采用綠色發明專利和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申請總數來表示。在綠色創新質量方面，參考孫薇等8的做法，采用企業綠色發明專利自申請年起3年內平均他引次數替換企業綠色發明專利3年被引總數。

穩健性檢驗結果見表6，列（1）一列（4）的解釋變量系數均在 1% 或 5%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政府采購對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具有激勵作用，進一步證實了研究結論的有效性。

4.4機制分析

根據前文的理論分析，在模型（1）的基礎上，檢驗企業市場份額、風險投資和高管創新意識在政府采購與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中發揮的作用[52]，構建模型如下：

K_it=γ₀+γ₁G_it+γ_kX_kit+δ_i+φ_t+ε_it

V_it=γ₀+γ₁G_it+γ_kX_kit+δ_i+φ_t+ε_i

E_it=γ₀+γ₁G_it+γ_kX_kit+δ_i+φ_t+ε_it

式中： K_it，V_it，E_it 分別代表企業市場份額、風險投資和高管創新意識； γ₀ 為常數項; γ₁ 為核心解釋變量系數； γ_k 為第 k 個控制變量的系數。其他變量定義同上。

在表7中，列（1）和列（2）的政府采購系數均在 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政府采購能夠有效擴大新能源汽車企業的市場份額，假設H3成立。這可能是因為政府采購能夠向市場發送新能源汽車產品質量的積極信號，倡導綠色環保消費，進而擴大新能源汽車企業市場份額[21]，促進企業綠色創新。

表7列（3）中政府采購的系數在 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政府采購能夠吸引風險投資進入新能源汽車企業，這與Jiang等[53]的結論類似，假設H4得到驗證。這主要是因為，新能源汽車是中國重點發展的戰略性新興產業之一，政府采購能夠向外界傳遞企業發展前景良好的積極信號，會提高投資者對企業的關注，有利于吸引風險投資進入[26]。風險投資出于追求超額收益的目標，能夠通過提供資金、豐富的關系網絡提供異質性創新資源等方式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27]。

表7列（4）和列（5中政府采購的系數分別在 5% 和10% 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政府采購能夠提升新能源汽車企業高管創新意識，加大綠色創新投人[33]，假設H5得到驗證。新能源汽車企業的高管創新意識越強，越傾向于承擔長期風險，將企業資源用于綠色創新[53]。因此，高管創新意識作為中介機制成立，即高管創新意識在政府采購與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之間發揮重要的作用。

4.5 異質性分析

4.5.1市場發展階段

中國新能源汽車在不同時期的市場化程度存在差異，且創新程度具有明顯的階段性特點[54]。根據新能源汽車市場的發展，將樣本分為市場推廣前期（2008—2012年）、市場推廣中期（2013—2015年）和市場推廣后期（2016—2022年）3個階段[55]。

表8中的PanelA顯示，列（1）列（4）政府采購的系數分別為0.148和0.250，均通過了 10% 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政府采購在新能源汽車推廣前期顯著促進了企業綠色創新。這可能是因為，政府采購在新能源汽車市場推廣前期能夠提供產品質量“背書”，消除市場進人壁壘并為企業綠色創新提供必備的物質支持[56]。

表8中的PanelB為媒體監督的調節效應。在列（1）列（4）中，交互項對企業綠色創新數量和創新質量的系數均通過了 1% 顯著性水平檢驗。在列（3）列（6）中，交互項對企業綠色創新數量和綠色創新質量的系數均不顯著。這可能是因為，在推廣前期，消費者對新能源汽車的認可度不高，政府采購機制也不健全，在媒體監督下有利于形成創新導向的競爭性采購市場。因此，政府采購能夠對新能源汽車質量產生“認證效應”，有效促進私人市場啟動，激勵企業進行綠色創新。在市場推廣中后期，政府采購的技術標準逐漸規范，媒體監督的調節效應逐漸減弱。

4.5.2 企業產權性質

國有企業與政府之間的關系較為緊密，有利于獲得政策和資源支持。同時，國有企業具有社會服務化特征，會通過綠色創新來響應宏觀政策[57]。因此，考慮到不同類型企業對政策的敏感性存在差異，將樣本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進行回歸分析。

表9的PanelA中，列（1）列（2）政府采購的系數均通過了 1% 顯著性水平檢驗，列（3）中政府采購的系數為0.144，通過了 10% 顯著性水平檢驗，列（4）中政府采購的系數未通過顯著性檢驗。結果表明，政府采購顯著促進了新能源汽車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的綠色創新數量提升，同時推動了國有企業綠色創新質量的提高。這是因為，國有企業的高管通常具有一定的行政級別，良好的聲譽有利于高管的政治前途和職務晉升，因而會更加重視政府采購帶來的社會影響[5]，通過推動企業綠色創新以獲取更好的政治聲譽。

表9的PanelB中，列（1）列（3）交互項的系數均通過了 5% 顯著性水平檢驗，列（2）交互項的系數通過了 10% 顯著性水平檢驗，列（4）交互項的系數不顯著。結果表明，與非國有企業相比，媒體監督在政府采購與國有企業綠色創新的關系中調節作用更為明顯。這可能是因為，國有企業的所有權與經營權相分離，高管濫用權力、尋租等現象較非國有企業更為嚴重[58]。媒體對國有企業的負面報道會引起社會的全面跟蹤和深入剖析，對國有企業在政府采購過程中出現的問題會通過審計結果公告予以披露，從而倒逼企業通過提高綠色創新投入履行社會責任[59]。

5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以2008—2022年中國64家新能源汽車整車上市企業為研究對象，檢驗了政府采購對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結果發現： ① 政府采購政策能夠顯著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具體表現為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數量和綠色創新質量的顯著提升； ② 媒體監督正向調節了政府采購的綠色創新激勵作用，在市場推廣前期和國有企業研究樣本中，媒體監督的正向調節效應更加顯著； ③ 政府采購可以通過提高企業市場份額、吸引風險投資和提升高管創新意識來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

本研究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① 政府通常是市場上最大的單一購買主體，政府采購能夠通過“認證效應”提高新能源汽車市場接受度。政府在加大對新能源汽車采購力度的同時，要提高采購的綠色技術標準，引導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 ② 政府對新能源汽車的采購屬于針對特定產品和技術的戰略性采購，具有較大的靈活性和技術復雜性，難以對采購產品的質量進行精確識別。因此，可以利用新能源汽車公眾參與度和關注度較高的特點，發揮媒體“自下而上\"對新能源汽車采購過程和產品質量進行監督的優勢，形成創新導向型的競爭性采購市場，促進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 ③ 新能源汽車具有廣闊的發展前景。在財政支持政策逐漸淡出的背景下，要積極引導風險資本進人新能源汽車領域，發揮風險投資的創新激勵功能，引導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 ④ 發展新能源汽車是實現“雙碳”目標的重要舉措之一。企業高管要充分認識到中國新能源汽車的戰略性地位，積極推進新能源汽車企業綠色創新，履行社會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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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 government procurement promote green innovation in new energy vehicle enterprises？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the moderating role of media supervision

JIANGCailou，KOUYanming，ZHANGYue （SchoolofBusiness，Nanjing UniversityofInformationScienceamp;Technology，NanjingJiangsu2Oo44，China

AbstractGovernmentprocurementisChina'strategicpolicytooltolaunchthenewenergyvehicle（NEV）marketandpromotethe grendevelopmentofNEVenterprises.However，govermentprocurementispronetoproblemssuchas“under-the-tableoperatins，” soitisnecesarytostrengthenediasupevsandpublicarticipatiotochee“botoup”supevsion，erebyimprovingeefficiencyofresourcealocation.Basedondatafrom64listedNEVenterprisesfrom2O08to2O22，thisstudyempiricallytestedtheimpactofgovernmentprocurementonthegreeninnovationofNEVenterprisesandexaminedthe moderatingroleofmediasupervision. The research results showed that： ① Government procurement significantly promoted green innovation in NEV enterprises，specifically manifestedinasignificantincreaseinthenumberofenterprises'greeninventionpatentapplicationsandtheircitations.Afterendogeneity treatment and robustness testing，the above conclusion still held. ② Media supervision positively regulated the promoting effect of government procurement on the green innovation of NEV enterprises. ③ The mechanism test showed that government procurement mainlypromotedgreeniovtioninEVterprissbycreasingarketsarerctingnturecapital，andeaningeutie innovation awareness. ④ Heterogeneity analysis found that，in the early stage of NEV market promotionand in the sample of stateownedenterprises，thepromotingefectofgovermentprocurementontegeniovationofNEVenterprisesandthemoderatingeffectofmediasupervisionweremoresignificant.InodertopromoteteigqualitydevelopmentofCin'sNEVenterprses，isnec esarytofurtherstrengthentheinnovationorientationof governmentprocurementandincreasegovernmentprocurementofNEVs.At thesametieitaoolsoetfio sary to improve the mechanism of media supervisionof government procurement，guide venture capital toentertheNEVindustry， strengthentheinnovationawarenessof executives inNEVenterprises，and promote green innovation inNEVenterprises.

Key Wordsgovernment procurement; new energy vehicle enterprise; green innovation; media supervision

（責任編輯：王愛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