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濟全球化縱深發展的當代語境下,音樂劇憑借其多模態藝術形態與沉浸式敘事特質,逐漸演化為跨文化對話的美學實驗場。創作者通過符號轉譯機制將本土文化基因與異域藝術元素有機編織,在音樂編排中構建復調對位結構,在肢體語言中植入文化隱喻系統,在視覺設計中實現傳統美學范式與現代技術語法的辯證統一。這種文化融合并非簡單的符號疊加,而是以戲劇沖突為熔爐,在情節推進中自然衍生出具有主體間性的文化表征體系,最終形成既具有文化根性又具備全球可讀性的藝術語言,為跨文化創作開辟出超越“文化折扣”效應的新路徑。
一、文化融合在音樂劇中的多維體現
(一)音樂與舞蹈的跨文化重構
音樂劇舞臺表演可以通過解構與重組不同文化語境下的藝術語匯,實現音樂與舞蹈的跨文化對話]。比如音樂劇《蝶》就通過解構東方戲曲美學與西方現代戲劇范式,構建了跨文化藝術的對話性語法。在音樂維度,作曲家三寶以中國五聲調式為基礎,將越劇《梁?!返摹笆讼嗨汀毙刹鸾鉃榘胍艋瘎訖C,與吉勒·馬鳴設計的十二音序列形成復調對抗,小提琴獨奏的戲曲滑音與管弦樂隊的聲塊在調式游移中達成動態平衡,這種“音色蒙太奇”手法既保留了“化蝶”意象的東方詩性,又通過交響化的張力結構賦予敘事國際化特征。舞蹈編排層面,總導演通過建立“身體符號轉換矩陣”,將弗拉門戈的“Compas”節奏周期與中國扇舞的“擰傾圓曲”體態進行融合重構,舞者以弗拉門戈足跟叩擊的二進制節奏為基底,上肢則遵循戲曲水袖的“起承轉合”運動軌跡。這種“下半身敘事節奏”與“上半身抒情表達”的二元分立,實質是對文化沖突的戲劇化轉譯。制作團隊更以跨媒介敘事策略強化文化互文,實體蝴蝶與全息投影構成的“蝶人”群落運動軌跡既暗合《莊子·齊物論》的“物化”哲學,又呼應西方表現主義的變形美學。該劇創排過程中實施的“文化符號內化訓練”恰恰印證了跨文化表演者的身體可作為文化協商的物質性載體。
(二)敘事主題的全球化視角
在全球化語境下,許多音樂劇舞臺表演的敘事常常借助跨文化符號轉譯與母題時空重構搭建起本土性與世界性動態博弈的美學體系。比如在當代音樂劇《漢密爾頓》的創作中,林-曼努爾·米蘭達就將美國建國史解構為嘻哈、爵士與百老匯的跨文化交響,以移民敘事與權力斗爭的母題,將本土歷史升華為全球觀眾共享的關于野心、自由與身份重構的人類精神圖譜。舞臺上,身著束腰馬甲的建國先驅以嘻哈節奏演繹獨立宣言的起草過程,18世紀的羽毛筆在涂鴉藝術家手中化作流動的韻律符號。當杰斐遜與漢密爾頓的政治辯論被重構為即興饒舌對決,當英王喬治三世的獨白被包裹在披頭士式搖滾旋律中,歷史文獻的嚴肅性被解構成可被全球青年文化解碼的狂歡儀式。該劇通過極簡的旋轉木質舞臺裝置,讓腳手架既象征殖民時期的造船廠又隱喻現代都市的鋼鐵叢林;那些飄散在空氣中的金幣道具,時而化作獨立戰爭的硝煙,時而折射出華爾街資本流動的冷光。這種將歷史課本的線性敘事打碎重組為城市街頭詩歌的創作手法,讓作品在百老匯的霓虹燈下構建出既承載著美利堅精神原型又激蕩著多元文化回聲的當代史詩劇場[2]。
二、音樂劇舞臺表演中面臨的文化融合與表達困境
(一)媒介轉譯技術的應用局限
在很多音樂劇舞臺表演中,民族文化元素的現代化呈現常受限于技術媒介的轉譯能力。尤其是那些極富地方特色的民族舞曲和表演動作,需借助動作捕捉、動態建模等高精度技術才能實現傳統語匯與音樂劇程式化表達的有機融合。但有些表演團隊往往因成本限制,多采用低精度技術方案,可能導致舞蹈動律的細節流失或音樂多聲部結構的簡化,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文化表達的完整性與藝術感染力。
(二)市場化與教育目標的范式沖突
音樂劇創作和表演需平衡市場訴求與教育使命的雙重邏輯,市場導向易催生對文化符號的扁平化處理或對異域風情的淺層拼貼,雖能吸引觀眾卻可能稀釋文化深度;教育目標若過度強調價值傳遞,則易陷入符號堆砌或說教傾向,影響敘事自洽性。在二者的張力下,部分音樂劇作品可能面臨藝術性與傳播力的雙重挑戰,需在文化真實性與大眾接受度間探索更具創造性的融合路徑[3]。
三、新時代推動音樂劇舞臺表演文化融合與多元表達的實踐路徑
(一)從符號博弈到意義共生的創作轉向
1.構建平等對話的創作方法論
文化權力的失衡往往源于創作思維的慣性定式,在跨文化音樂劇創作中,西方中心主義的敘事框架長期主導符號系統編排,但這種權力關系在近年來的合作制模式中被逐漸打破,不同國家、不同文化之間的對話式創作不僅逐漸體現在文本層面,更延伸至音樂設計,以創作出跨越文化隔閡的高質量作品。當前的音樂劇舞臺表演創作者理應在作品中建立雙向解釋機制,將符號解碼權交還文化主體。比如:建立由人類學者、文化傳承者及本土藝術家組成的顧問委員會,對文化符號進行雙重解碼[4,既從原生語境闡釋符號隱喻,又在跨文化語境中重構其敘事功能;還可創新音樂敘事語法,將傳統樂器技法轉化為戲劇語言,通過聲場空間設計使器樂即興成為角色心理外化的有機載體,最終形成“符號一聲音一空間”三位一體的對話機制,在保留文化本真性的同時完成從文化元素移植到敘事主權移交的創作范式轉型。
2.創新文化符號的重構策略
符號的不可通約性恰恰是藝術創新的契機,在音樂劇《路德維希二世》中,面對巴伐利亞傳統服飾與現代審美的沖突,導演創造性解構了皮褲的文化語義。他將皮革材質替換為反光金屬織物,通過燈光折射使服裝隨演員動作產生液體流動的視覺效果。這種“去地域化”處理并非消解文化特性,而是將服飾從歷史符號升華為權力異化的隱喻,瘋狂國王的華服既是束縛又是保護殼。這個案例也充分說明了文化符號的現代轉化需完成“物質形態一精神意象一當代隱喻”的三重轉變,讓符號系統的動態編織激活觀眾解碼潛能。創作者可借鑒上述案例,運用材質革新與光影技術解構傳統符號,通過動態視覺變形推動符號語義從歷史指涉向當代精神隱喻轉型;同時構建多模態符號系統,通過實體道具與數字投影的交互作用,使靜態符號轉化為動態能指鏈,在時空蒙太奇中疊加土地記憶與性別敘事的復調表達,利用聲光矩陣刺激多感官聯動,引導觀眾在視聽通感中自主拼合碎片化的意象,實現文化符號從單向傳播到意義再生產的范式升級。
(二)從技術依賴到美學自覺的范式轉換
1.提煉文化基因的美學轉碼
中國音樂劇工作者在技術局限中探索出了獨特的轉譯美學,比如音樂劇《長恨歌》創造性運用了“負空間”敘事,當表現楊玉環《霓裳羽衣舞》時,放棄數字化復原唐代軟舞的嘗試,轉而以48條懸垂絲綢構建拓撲空間。演員在絲絳間穿梭時,織物褶皺形成的陰影動態復現了《簪花仕女圖》的線條美學,而缺失的實體舞蹈動作反而激發了觀眾對盛唐氣象的想象性重構。這種“留白式轉譯”在云南原生態音樂劇《阿佤人民唱新歌》中也有具體的表現,創作者將佤族木鼓祭祀儀式的鼓點節奏轉化為舞臺桁架結構的振動頻率,當演員以身體撞擊鋼架時,建筑本身的共振頻率與牛頭圖騰的象征意義形成“物理一文化”雙重互動,使機械舞臺成為文化記憶的活態載體。這些案例證明,媒介轉譯的突破關鍵在于建立“技術一文化一感知”的三角轉化模型,音樂劇創作者可在跨媒介敘事中構建“身體一物質一能量”的交互系統,將文化基因轉化為可感知的劇場能量場,從而為觀眾帶來全新的沉浸式體驗,推動中國音樂劇在技術局限中
實現美學的升華與創新5]。
2.構建跨媒介的敘事共生體
在音樂劇創作中構建跨媒介敘事共生體的核心在于打破傳統藝術載體的邊界,通過多維度媒介的有機互動與深度互文,將線性敘事轉化為立體交織的感知網絡。這種共生體以戲劇文本為敘事骨骼,以音樂旋律為情感血脈,以肢體語言為動態肌理,以視覺裝置為空間隱喻,以數字技術為延展神經,在舞臺時空內形成“超文本”的共時性表達。創作者需將音樂劇的主題貫穿所有媒介形態,例如通過音樂動機的數字化變形呼應投影動態,使臺詞節奏與燈光脈沖形成共振,或讓角色舞蹈軌跡觸發實時生成的虛擬場景,這種創作手法不僅可以超越簡單的多媒體疊加,還能讓每種媒介既承擔獨立敘事功能,又能通過信息空隙激發跨媒介解碼。當角色獨白的文本碎片被即時投影重組為視覺詩篇,觀眾便進人多感官協同的沉浸式敘事場,他們的身份從被動接收者轉變為主動聯結者,其生理反應數據甚至可通過可穿戴設備反饋至表演系統,形成動態調整的敘事回路,達成藝術真實與虛擬體驗的完美融合。
(三)從二元對立到生態化運營的系統重構
1.建立分層創作體系實現價值平衡
商業外殼與文化內核的嵌套結構正在成為文化融合新趨勢,創作者可通過多維度價值網絡的編織,在藝術創新、商業邏輯、文化傳承與受眾體驗之間構建動態平衡的生態結構,以劇作品“核心價值層”為錨點,將主題內核提煉為具有哲學縱深與社會共鳴的元命題,繼而通過“藝術表達層”進行符號轉譯,讓音樂旋律構成情感震顫的聲波矩陣,舞蹈編排轉化為隱喻敘事的空間語法,舞臺裝置則成為觀念投射的感知場域;在“技術實現層”則可建立模塊化創作流程,將劇本寫作、曲式設計、舞臺調度拆解為可迭代的創作單元,通過數字孿生技術預演不同組合的價值溢出效應;“價值調和層”作為中樞系統,需要創作團隊引入彈性權重機制,動態調節各層級的資源配比,使音樂劇既保持藝術本體的純粹性,又在產業化進程中完成價值增殖的生態進化。
2.培育文化IP的生態化運營
音樂劇舞臺表演培育文化IP生態化運營的核心在于構建“故事內核一情感共鳴一多元衍生”三位一體的文化共生系統,表演者需以舞臺表演為原點,淬煉具有文化穿透力的核心敘事,例如將東方哲學思想注入現代都市寓言,形成既能承載集體記憶又可激發當代反思的“情感原漿”,繼而通過跨媒介敘事網絡拓展IP維度,舞臺角色的命運軌跡可轉化為沉浸式戲劇體驗的敘事支點,標志性唱段可衍生為短視頻平臺的挑戰標簽,舞美視覺符號則可植入城市公共藝術裝置,形成“劇場一數字空間一生活場景”的無界敘事場。IP運營的關鍵在于激活觀眾從文化消費者向共創者轉變,所以表演團隊還可通過角色眾創、劇情分支投票等參與機制,使粉絲的二度創作反哺IP進化,同時以音樂劇IP為紐帶,串聯文旅實景、教育工坊、潮流消費品等業態,形成“內容生產一情感消費一文化再生產”的閉環生態,讓作品IP在持續的故事生長與群體共創中既能保持藝術表達的純粹性,又可以完成從舞臺表演到文化符號的價值升級,成為具備自我造血能力的文化生命體。
四、結語
音樂劇舞臺的文化融合本質上是不同文明體系間的動態協商過程,其多元表達應超越表層符號拼貼走向深層意義共生。本文通過解構創作維度的跨文化重構機制,提出新時代的音樂劇舞臺創作和表演要實現從符號博弈到意義共生的創作轉向、從技術依賴到美學自覺的范式轉換、從二元對立到生態化運營的系統重構。這種兼具文化主體性與技術適恰性的發展思路,不僅為音樂劇突破“文化折扣”困境提供方法論啟示,更對構建新型跨文化表演藝術理論具有學術拓界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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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太原旅游職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