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眼前老有個黑影子在晃。揉揉眼,還在。我只好去醫院。又是檢查,又是拍片,樓上樓下跑了幾個來回。醫生最后得出結論:“飛蚊癥,用不著藥物干預,平時多注意休息。”
我問醫生:“它老在我眼前晃咋辦?”他說:“別理它,視而不見。”
這病,看了跟沒看一樣。
剛回到家,得知兒子辭職了——這犯的是什么病?好端端的工作,怎么說不要就不要了?兒子分辯說:“那工作沒意思,天天一個樣,把日子過得跟復印機似的。”我回道:“職業是一個人的飯碗,能這么隨隨便便,說不要就不要啦?”他解釋說這不是職業,是工作。他說:“職業是指南針,工作是地圖。指南針錨定的是人生的方向,地圖是標明道路。變道無所謂,走得通就行。”
一時還把我噎住了。我干脆直接點他的穴:“指南針也罷,地圖也好,眼下吃飯咋整?”他說有積蓄。我問:“積蓄花完了呢?”他反駁:“積蓄買的就是時間嘛。”我看他就是沒吃過苦,不知道過日子是咋回事,撞一頭疙瘩就懂了。
正煩,老李來找我,說暖和了要去山里看看,吃住在農家樂,很便宜。我二話沒說就跟著去了。山里真不一樣:藍天,澄澈明凈;白云,悠然飄蕩;山巒,重彩暈染;野花,隨風飄香;小河,波光粼粼;灘涂,散落著牛羊;古柳,守望著村口;綠樹,半掩村莊。入眼就是一幅畫,凝思便是一首詩。
我頓覺天寬地闊。那些煩惱早被山風吹去,人也似乎變成了山里的一草一木,早晨,被一聲雞叫喚醒。這里來的人不少,大家互不相識,相逢時微笑、點頭致意,真像進了桃花源。我和老李,在這里優哉游哉地住了半個月。
回來后,見兒子房間里的燈亮到很晚。妻子說,兒子要去一家科技公司應聘,一直在做準備。我聽了很高興。不管這次是指南針還是地圖,說明他心中有譜。
兒子入職那天,我特地請幾個老友來家喝了場酒。臉紅耳熱之際,大家議論起兒女的事,都說兒女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弄吧,看不慣就別看,視而不見就行了。我突然想起了醫生說的話。這些天,我都沒管過那黑影的事,沒感覺到它的存在。 ⊕
(摘自《西安晚報》2025年5月9日,江山美如畫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