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兜兜和嗒嗒

1

它們拉著手，開開心心朝前走，忽然 停下腳步，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腦袋，瞪大 眼睛町著你。

這個時候，如果你被它們的表情唬住，下意識脫口而出：“怎怎么了？”

那么恭喜你，你被整蠱成功啦！

在故事開始前，請允許我十分高調地向你介紹今天故事里的角色。

首先，是那只氣宇軒昂，走起路來腳下生風的大公雞，它的名字叫兜兜。

兜兜的愛好是打鳴，它不僅喜歡白天打鳴，還喜歡在夜晚打鳴，因為它要證明自己是一只能同時將太陽和月亮喚到天上的公雞。

而經常與它結伴而行的那位，是一只走起路來喜歡一扭一扭的鴨子，它的名字叫嗒嗒。

嗒嗒平時安安靜靜，看起來老實巴交，然而相處久了，你便會知道它是一個很會出壞點子的家伙。如果你不小心惹到它，那你算是惹到它們中的軍師啦！

游手好閑，不干正事，餓了、渴了就到噴泉里撈人們扔進去的許愿硬幣，然后到附近小吃攤買面包和礦泉水；無聊了，就跑到小公園，霸占滑滑梯和曉蹺板，不讓別的小朋友玩……

這便是兜兜和嗒嗒度過一天的生活方式。

正因如此，它們兩個是整個小鎮居民的頭號公敵。而你若是用可愛、調皮、天真、單純這些詞語來形容它們，那可是要激起民憤的！

2

然而，在今年夏天梧桐樹上的知了開始喊“知了”的時候，大家突然發現，兜兜和嗒嗒不再惡作劇了。它們變得行為得體且友善，不再隨意踩踏地上的花花草草，也不再裝模作樣嚇唬別人，甚至它們在見到人時會舉起翅膀打招呼，還會主動幫助有需要的人。

兜兜和嗒嗒的變化讓整個小鎮的人都感到非常吃驚，而更讓他們感到驚訝的是，在兜兜和嗒嗒的中間，出現了一個扎著兩條小辮子，走起路來總愛揚起臉、張開嘴大笑的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看起來不僅不怕它們，還和它們十分親近。她的手總要時不時摸摸它們兩個的腦袋。

嗯，若要弄清楚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得讓時間回到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的某一天，兜兜飛到樹上，使勁啄了一下正在樹屋里睡大覺的嗒嗒。

“咯咯咯。”兜兜急切地呼喚它。

嗒嗒閉著眼睛，咂吧了兩下嘴巴，不想理睬兜兜口中的“新發現”是什么。

“咯咯咯，咯咯！

嗒嗒猛然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嘎，嘎嘎，嘎嘎？”

兜兜點了點頭，舉起翅膀，朝窗外指了指。

嗒嗒思考了幾秒鐘，隨后叫道：“嘎嘎， 嘎嘎嘎！”

“咯咯，咯咯！”兜兜收到指令，立 刻縱身一躍，從窗戶上飛了出去。

3

好了，趁著現在嗒嗒從小木屋梯子慢慢向下爬的時候，我們來說一說它們究竟在

講什么。

那段對話的大概意思是：鎮上昨天搬來了一戶新人家。這戶人家有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即將放學，如果我們現在趕過去，說不定可以在半路上嚇一嚇她。

這是兜兜和嗒嗒的一貫作風。一旦小鎮上出現新面孔，它們定會上前捉弄一番，以維持讓人見了它們就緊急避讓的“傳統”。于是后來的事，你也看到了，嗒嗒激動到覺也不睡了，跟著兜兜追了過去。

兜兜和嗒嗒一前一后，你追我趕。

兜兜在前方開路，將可能刺穿腳掌的小樹枝和能絆倒自己的小石頭踢到一邊，而嗒嗒在后方邊跑邊觀察“敵情”，還時不時在耳邊比通話手勢，假裝在和兜兜打電話。

前方不遠處，新來的女孩正背著書包向前走。她似乎沒有什么稀奇之處，和其他孩子一樣，都喜歡用腳去踩地上的葉子。

兜兜和嗒嗒對視了一眼。

“嘎嘎？”嗒嗒問道。

兜兜答道： “咯咯！

沒錯，就是她！

4

好戲登場！

兜兜和嗒嗒快步跑到女孩面前，裝模作樣地牽起手來，蹦蹦跳跳往前走，如同兩只天真爛漫、惹人憐愛的小動物。

可忽然間，它倆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踏出的腳懸在半空中。

然后，它們的脖子開始慢慢轉動，轉到一個令人感到害怕的角度，對著小女孩。而它們那充滿驚恐的臉上，是兩顆大大的，快要擠到一起的眼珠子…

小女孩似乎正在想著心事，她一直垂著頭看著地面，當她注意到前面出現的狀況時，兜兜和嗒嗒睜大的眼睛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一開始，小女孩的確被兜兜和嗒嗒的樣子嚇住了，她停在原地，不知所措地連續眨動了好幾下眼睛。隨后，她似乎發現了什么，慢慢走近兜兜和嗒嗒。

“呀，你的眼睛里有我。”小女孩朝著兜兜驚呼一聲，然后又看向嗒嗒，“你的眼睛里也有我。”

這還沒有結束。小女孩也學著兜兜和嗒嗒的樣子，睜大眼睛望著它們，說道：“瞧！我的眼睛里也有你們哦。”

這似乎和預想中的不一樣。按照原定計劃，被嚇住的小孩此刻應該害怕地朝后退去，并說出那句帶著顫音的話：“怎怎么了？”隨后，兜兜和嗒嗒會猛然朝天空大叫一聲，再朝地面倒去，把面前的小孩嚇得落荒而逃……

5

兜兜急忙看向嗒嗒，想知道它有什么計策。嗒嗒卻也沒了主意，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在扁扁的嘴巴上聚成一個小水洼。

“小希，是你嗎？”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小巷盡頭響起。

小女孩朝著嗒嗒和兜兜笑了一下，十分大膽地摸了摸它們的腦袋。

“媽媽叫我了，我得走了！咱們下次再一起玩哦！”說完，小女孩從兜兜和嗒嗒的中間跑了過去，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首次整蠱行動，宣告失敗。

不過這不要緊，成功如果很容易，那么這個世界豈不是太無趣了？

那個家住在巷子里，扎著兩條小辮子，喜歡瞪大眼珠的小女孩并沒有那么好對付。兜兜和嗒嗒明白這一點，正因如此，它們才決定啟動第二作戰計劃一一搶食物。

小孩子都喜歡在街邊買美食。兜兜和嗒嗒會搶過他們手中的珍珠奶茶、糖葫蘆串、冰淇淋等。每次搶到食物，兜兜和嗒嗒都會跳起舞來，擺出一副挑畔姿態，仿佛在說：“有本事你來打我啊！”

沒有哪個小孩在被搶食物后是不生氣的，有的甚至會氣得哇哇大哭。所以，將“搶食物”排在作戰計劃的第二位置，自有它的科學道理。

于是第二天，兜兜和嗒嗒便開始遠遠跟在小希的身后。它們一邊走一邊憋著壞笑，只要小希邁步走向街邊的美食小攤，它們的屁股可就要翹起來，蓄勢待發，準備出擊啦！

6

然而一連好幾天過去了，那名叫小希的女孩無論是上學還是放學，都老老實實地直接回家，對路邊那些飄香的美食沒有絲毫反應。

就在兜兜和嗒嗒思考要不要放棄第二作戰計劃時，終于，有一天早晨，小希從巷子里走出來去上學，手里拿著一根油條。兜兜和嗒嗒看到后，高興得像是在沙漠中找到了水源一般，瘋了一樣沖上去，跳起來奪走了小希手里的油條，然后你撕我扯，不由分說地吞下了肚。

由于太過高興，它們同時都忘記了跳舞這回事，等回過神來時，小希已經把手伸到了它們的嘴巴前。

“又是你們兩個！瞧你們餓得，這個也給你們吃吧！”

尖尖的嘴巴與扁扁的嘴巴前是兩顆糖果，一顆是牛奶糖，一顆是巧克力糖。

不尋常，不尋常。

兜兜和嗒嗒眨巴著圓溜溜的小眼睛望著女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出什么反應。

小希自作主張地牽起兜兜和嗒嗒的手，將兩顆糖果塞給了它們。

“你們兩個如果還餓的話，下午就在這里等我，我放學回家給你們拿吃的。現在我要去上學了，再見啦！”

旭日之下，望著小希離去的背影，兜兜和嗒嗒明白，第二次整蠱行動宣告失敗。

7

近兩個月的時間，嗒嗒和兜兜便從驕傲不屈的屢敗屢戰，變成了不堪回首的屢戰屢敗。

扮鬼怪、搶食物、大聲嘲笑、夸張模仿、做鬼臉…每一個精心想出的整蠱行動，都被那個叫小希的女孩毫不費力地擊破了。

她說：“你們又來找我了，我也挺想你們的，今天我們一起玩什么呢？”

她還說：“哈哈，這樣還挺好玩的，你們是怎么做到的，可以教教我嗎？”

而那句被視為整蠱勝利的“可惡，我討厭死你們了！”始終沒有從小希的口中說出。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在經歷了一次次失敗后，嗒嗒決定啟動“決勝千里之外”的策略。它派行動力強、速度快的兜兜跟在女孩身后，悄悄觀察她，了解她的行為習慣，以便能找出整蠱成功的突破口。

功夫不負有心人。兜兜發現，每個星期五傍晚，女孩放學后并不會像往常那樣直接回家，而是會去附近公園里的一個電話亭里打電話。

隔著玻璃窗，藏在草叢中的兜兜看見，女孩在打電話時總是笑呵呵的，顯得非常開心。

兜兜將這條線索上報給了嗒嗒。

嗒嗒在聽到后非常震驚。因為據它所知，這個小鎮的電話亭在去年就已經全部停用了，那個叫小希的女孩又是在給誰打電話呢？

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帶著疑問，兜兜和嗒嗒決定這個星期五親自去看看。

8

夕陽將公園染成一片金黃。

兜兜和嗒嗒埋伏在公園電話亭后面。它們制作了一個傳聲筒，一頭的傳聲筒藏在電話亭里，另一頭則延展到草叢里。

它倆心想，等下如果發現這個小女孩是在故弄玄虛，那它們便會立刻跳出來拆穿她。

公園拐角處，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是小希。

兜兜和嗒嗒藏在草叢里，觀察著小希的一舉一動。

目標距離目的地還有100米，50米5米。

兜兜和嗒嗒看著小希走進了電話亭， 看著她拿起電話筒放到耳邊，看著她用手指 按出幾個鍵，看著她露出微笑，張口講話…

證據確鑿，就是現在！

正當兜兜和嗒嗒準備沖出去揭穿她時，傳聲筒中的聲音卻讓它們的身體僵住了。

爸爸，我很想你，你在天上還好嗎？女孩的聲音響起。

“我和媽媽都很好！媽媽在超市里找到了新工作，超市老板對我們很照顧，經常把食物送給我們。”

爸爸，你知道嗎？我現在也交到新朋友了！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它們是一只雞和一只鴨，它們兩個特別喜歡來找我玩，每次來都能把我逗得哈哈大笑，真的好可愛呀！”

風從很遙遠的地方吹來，帶著芬芳的花香、溪流的涼爽和飯菜的香氣，飄過公園，飄進兜兜和嗒嗒的心田。

9

那天傍晚，小希說了很多的話，直到天空露出幾顆淡藍色的星光，她才離開。

小希走后，兜兜和嗒嗒躺在草叢里，望著滿天的星星，一言不發。

它們原以為小希與其他小孩沒什么區別，來這邊打電話也不過是故弄玄虛的行為，可沒想到她是要把心里話說給去世的爸爸聽。

而更讓它們感到吃驚的是，小希自始至終都沒有把它們當作壞孩子，而是當成自己珍視的朋友。她看見了它們身上可愛的面，并且相信它們對自己始終是善意的。

小希的傾訴，觸動了兜兜和嗒嗒的內心，讓它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過去…

兜兜和嗒嗒從草地上站起來，它們的眼神里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堅定。從現在開始，它們再也不要做令人討厭的事。它們要成為小希真正的朋友，像她愛著它們一樣去愛她。

它們兩個原來是有主人的，是位老奶奶。老奶奶把兜兜和嗒嗒養大，她總是會在清晨給它們撒下金黃的玉米粒，又在夜晚輕輕撫摸它們的羽毛哄它們入睡…

那段時光溫暖而又短暫，兜兜和嗒嗒輩子都不會忘記。

但可惜的是，老奶奶還沒有來得及教育它們，就去世了。

后來，兜兜和嗒嗒就成了無人管教的家伙。它們之所以喜歡嚇唬和捉弄別人，其實也只不過是想得到人們的關注，得到大家的關愛，只不過它們用錯了方式。

得及。

不過幸運的是，現在改正錯誤還來

10

幾個月后，兜兜和嗒嗒的口碑發生了巨大變化，小鎮居民由原先的嗤之以鼻，到后來對它們贊不絕口。

人們紛紛猜測它們改變的原因，卻始終沒有誰能猜對。

而此時在小巷里，兜兜、嗒嗒和小希正手牽手，一起朝前走。陽光灑在小巷里，映照著他們的身影。

他們一個說“咯咯”，一個說“嘎嘎”還有一個說“哈哈”。

盡管語言不通，但在那飄蕩的笑聲里，他們明白，愛就在彼此心中。

責編：黃嘉暉

作者簡介

張家平，兒童文學作家，喜歡看各類小說，寫故事。曾獲第四屆“溫泉杯”童話大賽銅獎、“筆尖上的童心”第9屆陳伯吹兒童文學創作大賽優秀獎，著有珍稀動物科普繪本“神奇動物在新疆”系列。作品散見于《少年文藝》《兒童文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