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問快答三星堆50條（一）

摘 要：“沉睡數千年，一醒驚天下”，三星堆遺址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和獨特的藝術魅力。三星堆古國是一個什么形態的國家？有哪些特征？為什么會消失？……面對種種謎團，這里以講座的形式予以一一回答，用個人的理解來釋疑解惑，以期吸引更多的人去關注三星堆，探尋三星堆。

關鍵詞：三星堆；神權；祭祀坑；三苗

問：我有一個問題：您說三星堆沒有武器，“三苗”人是被趕過來的，也沒有武器，他們在這里好像是過著一種桃花源式的生活，是不是？

答：三星堆有一些像是武器的東西，比如銅戈，但它都是不開刃的，都是有齒的。另外也有像劍的玉器，但也是不能實用的，因為一用就會碎。三星堆至今沒有發現一件真正實用的武器，這是三星堆又一個神秘的地方。

問：他們（“三苗”人）是不是被打敗了以后也就沒武器了？

答：不是，他們是不相信那種東西了。三星堆本來就是神權國家，“三苗”人又帶來了神權國家那種比較成型的觀念和組織形式，最后又帶來了銅器。其實三星堆從西北下來的人就信神權，然后從周圍的云南貴州過來的人，也都信神權，四面八方，包括境外的可能有一些信神的人也趕到這里來了。為什么？因為這兒的神特別靈，因為它的氣候好，出產好，祭祀以后馬上能兌現，生活又好，和外頭又比較隔絕，所以就過得好。

問：其實他們還是挺多元的，很難想象多元的文化沒有武器能生活在一起。

答：就是因為神的信仰把這些人統一起來，集中起來了。人是對自然、對祖先、對同類，本來都是有敬畏心的，這是早期人類很重要的一個特征；后來才變成了強取豪奪、等級階級分化，這是兩個歷史階段。所以說早期的國家可能是神權在先，后來才有了王權，王權又逐漸取代了神權。但三星堆一直到三千多年前的商代時期，還沒有取代神權。到什么時候才被取代？到金沙時期才逐漸被王權取代，就逐漸有武器了，比如說我們在竹瓦街挖到的西周青銅器，就有一半是武器。

問：您講三星堆有巫師，從神權到王權，那個時候，巫師本身就是統治者嗎？

答：對，他們是個社會組織，但不是強權的、掠奪的、壓制的。他們是社會組織者，你看那個大立人像，他絕對比任何人的身份都高。像這樣的巫師人頭像，三星堆已經出土了兩百余個，都是巫師。有人把他們分成很多個階級，那不對。他們可能代表的是不同的部族，可能有幾百個上千個部族都到這里來了，都是來敬神的。

問：您講到有很多個巫師，是多元文化，這么多巫師集聚在一起，是怎么對一個神進行崇拜的？還是要信很多個神？

答：他們是多神的，認為自然界“萬物有靈”，任何植物動物，各個祖先圖騰，甚至包括山山水水，風雨雷電，都是有靈的，這就是原始宗教。

問：那它就是多神教？（答：對的。）明白。

問：他們能做出這么精致精美的青銅器，難道連一點文字或符號都沒有嗎？我個人不大能理解。

答：有一些東西帶有符號性，但絕對不是文字。在展板上的七個符號，都是從器物上畫出來的，有的像眼睛，有的像山，那都是單個的符號。

它為什么沒有文字？兩個原因。第一個，它確實覺得是要通過形象的東西，而不是用文字來表達對神的崇敬。第二個，當時和外面的交往不夠多，確實還沒有文字傳進來。它自已也還沒有達到發展文字的程度。到了戰國時期，開始有了“巴蜀圖語”，但到現在為止還不認識，到底是不是文字，還不知道。所以在商代的時候，它有文字的可能性很小，我就認為可能沒有文字。而且史書上也記載了他們是“不曉文字，未有禮儀”的。到了戰國時期，他們才學習中原的禮儀，才用鼎、罍等制定了一套禮儀制度，才有了墓葬的規則。但在商代還很少，西周時有一些禮儀，學了中原的，但還不成系統。

問：我覺得這是一個奇跡。你比如做這個圓，我們現代人要做這么圓都很難。

答：從技術上講當時是很高的，有些是高得很呢！但在社會意識思想上講，他們是落后的。

問：如果沒有文字符號，這個東西怎么做出來？這是一個很奇怪的事情。

答：對，三星堆被切分成等分的東西還有很多。特別是那個“網格狀青銅器”，或叫“龜背形青銅器”，我一直不敢說那是什么，那里面也還沒打開過，沒看到里面到底是什么。三星堆奇怪的東西還有很多，這也是三星堆很神秘的地方。

問：另外，關于那個縱目（的神像），世界都很少見。

答：有兩個說法，一是認為它是被信仰的神，他的眼力特別好，看得遠，被神化了。另一種看法，認為可能是當時西北下來的人缺碘，有甲亢病，眼球突出，就把它神化了，做了一個縱目的神，對此有人專門寫過文章。

問：許多古代神話的記載，比如縱目，很早就有。這次考古發現了，確實有這樣的神像。

答：對，確實是這樣。又比如說三星堆人到哪去了，后來證明是到了金沙。在《蜀王本紀》上曾有記載：有一個叫杜宇的人，從云南過來，到江源娶了一個老婆，就在一個叫“郫”的地方建了都。“郫”就是濕地。近年發現的金沙遺址，就是一個濕地。三星堆逃出來的人跑到金沙去了，但金沙又沒辦法正常生活，因為那里老是被水淹。所以金沙的人總是到水邊去祭祀，把祭品直接扔到河邊的坑里。它的祭祀不是把祭品燒了，而是直接扔到水里了。所以金沙遺址的祭祀坑，大部分是在水邊上的，這種情況又和“郫”對上號了，證明西漢揚雄的記載可能還是有一些根據的。

問：您說三星堆祭祀坑里沒有武器，那三星堆別的地方發現過武器嗎？

答：目前沒有。

問：那三星堆就沒有發生過戰爭了？

答：戰爭是肯定有的，但是它用什么東西，或者武器是什么樣子，現在還沒有找到。三星堆在最高潮的時候，主要的東西都是用來敬神的，而不是用于戰爭。它對于外面，在某一個階段有可能是不設關卡的，是開放的。不然的話不會有那么多外面的因素自然地進來，它的因素自然地出去。這個問題很值得研究。三星堆古國很特殊，和后來國家的概念不完全一樣，它可能曾是一個特殊形態的國家。

問：對對。您也說到三星堆是一個多信仰的國家，那不同信仰的族群會不會發生沖突？

答：通常情況下，不同信仰的族群能不能走到一塊兒都成問題。但在三星堆，他們是主動地，而且是自愿地、真誠地走到一塊兒來了，說明三星堆的吸引力可能還是很大的。它的關鍵，可能就是這里的“神”比較靈吧！

（講座由美國“谷雨書苑”主辦，2025年2月8日講于加州圣何塞“硅谷亞洲藝術中心”，待續）

作者：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