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彭玉麟以“扶樹名教,整肅綱紀,以振起人心”為抱負“移孝作忠”,為清廷征戰十余年,功勛卓著。中法戰爭時,他力阻和議,獻御敵謀略和制勝之法;又率兵入駐虎門,整飭海防,維護了中國主權。他與湘軍另一名將楊載福并肩作戰,難免有分歧;但有些文人夸大了二者間的嫌隙。
關鍵詞:移孝作忠;海防江防;主戰派;《湘軍志》
湘軍儒將彭玉麟,字雪琴,號退省庵主人,湖南衡陽人,是一位風流倜儻的儒學奇人。道光三十年(1850年),他以附生資歷投軍,隨官軍征戰,平定新寧土匪,保訓導不就而辭歸。咸豐三年(1853年),曾國藩以在籍侍郎身份募兵,以復興儒學道統為號召,駐扎衡州,聞其名而委以招募、訓練水勇重任。在平定兩湖江淮亂局中,彭玉麟目睹清廷腐朽、御侮無方、金甌難全的頹局,審時度勢,出于民族大義,亦曾密諫主帥割據江南、復興華夏,此舉引起主帥曾國藩惶恐不安。其飲恨一生的情愛故事,為后世留下纏綿悱惻的梅花詩畫傳奇,讓人贊嘆不已。本文依據一些稀見史料鉤沉彭玉麟生平事跡、同時解讀梅花詩疑案及其相關史事。
一、儒將風范,慮在家國
彭玉麟自父歿服喪期間投軍從戎,效命疆場10余載,原本出于“移孝作忠”的家國情懷。洪氏太平軍平定后,清廷對其封賞有加。但玉麟不貪戀祿位,抱定功成身退的意念,辭官還鄉。同治四年(1865年),朝廷任命署理漕運總督,玉麟再疏辭,并乞開兵部侍郎缺,減員料理長江水師善后應辦事宜。上準其開漕運總督缺,所有長江水師善后應辦事宜,仍著彭玉麟妥為料理。同治六年(1867年),彭玉麟以歷任養廉銀報捐充餉,下部優敘;同治七年(1868年)三月,與曾國藩奏定長江水師營制:自荊岳二州至崇明縣五千余里,凡設提督一員、總兵五員,以六標分汛營哨官七百九十八員,兵丁一萬二千人,月餉、雜費歲需銀六十余萬兩。以長江厘稅供支,不煩戶部。彭玉麟并不愿意以這種方式繼續留任,不久主動上疏明志:
臣墨绖從戎,創立水師,非敢曰移孝作忠,良以先臣曾受朝廷一命之榮,臣毋亦時以忠義相勖。當多難之日,義不得顧私情也。臣素無室家之樂、安逸之志,治軍十余年,未嘗營一瓦之覆、一畝之殖,受傷積勞,未嘗請一日之假,終年風濤矢石之中,未嘗移居岸上,求一日之安。誠以親服未終,出從戎旅,既難免不孝之罪,豈復為身家之圖。臣嘗聞士大夫出處進退,關系風俗之盛衰。臣之從戎,志滅賊也,賊已滅而不歸,近于貪位。長江既設提鎮,責有攸司;臣猶在軍,近于戀權,改易初心,貪戀權位,則此前辭官疑于作偽。三年之制,賢愚所同。軍事已終,仍不補行終制,涉于忘親,四者有一焉,皆足以傷風敗俗。夫天下之亂,不徒在盜賊之未平,而在士大夫之進無禮、退無義。伏維皇上中興大業,正宜扶樹名教、整肅綱紀,以振起人心。臣豈敢稍犯不韙,以傷朝廷之雅化。仰懇天恩,開臣兵部侍郎本缺,回籍補行終制,靜養病軀,得以醫治;則報國之日正長,斷不敢永圖安逸。[1]
這是彭玉麟在與曾國荃等合力攻破太平軍占據10余年的江寧(今江蘇省南京市)之后,向清廷上疏告辭歸里奏折的內心想法。他憶及自己舍棄身家,掛孝投軍,協助曾國藩創建水師,從無到有,從弱到強,出生入死,廢寢忘食,經過10余年征戰,最終實現了“移孝作忠”、功成身退的初衷。此時退隱,既是忠孝雙全的明智選擇,也是療養在戰亂中“受傷積勞”病軀的合適機會。他懇請朝廷,準許他辭去兵部侍郎本缺(這是他最后一個掛職),申明:“臣之從戎,志滅賊也,賊已滅而不歸”,繼續“貪戀權位”,不為先父“盡孝”,實則背棄了初志。他進而談到天下治亂,不僅是盜賊蜂起,更在于士大夫“進無禮、退無義”,不盡孝就是“傷風敗俗”;并提出“中興大業”應以“扶樹名教、整肅綱紀,以振起人心”為標志。清廷見他“名教”“綱紀”的道理已說透,去意甚堅,不便強留,于是“優詔許之”,讓他回籍調養病體。當年七月,曾國藩調任直隸總督職,清廷議及彭玉麟所創江防大事,長江水師營制初創,擔心提督黃翼升獨木難支,旋詔令彭玉麟百日后迅赴江皖地方,扼要駐扎,俾各舊部有所秉承。玉麟也顧及自己退隱后留下的長江水師亟待拓展的要務,密保文武人才堪重任者:記名提督歐陽利見、云南迤東道蔡錦青等五員。
同治八年(1869年),彭玉麟回籍療養。同治十一年(1872年),清廷詔令彭玉麟檢閱沿江水師。他當即疏陳水師要務4條:將才宜慎選、積習宜力除、軍政宜實講、體制宜復舊,同時疏薦福建水師提督李成謀、大名鎮總兵彭楚漢,肯定他們有統帥之才,宜重用;劾罷勝哨官等180余人。同年九月,彭玉麟署理兵部右侍郎,賜紫禁城騎馬,嗣以傷疾未痊,懇請開缺,詔許之;仍命赴長江一帶,會同李成謀布置周妥,再行回籍;又諭:嗣后每年著巡閱一次,遇有應行參劾及變通之事,準其專折具奏;應需辦公經費,著兩江、湖廣總督籌款,交該侍郎支領。同治十二年(1873年),玉麟奏定巡閱章程,并請巡江經費毋需兩江、湖廣總督另籌,以節糜費,如所請頒行。
光緒元年(1875年),彭玉麟上疏籌劃自強之計數端:曰清吏治、曰嚴軍政、曰端士習、曰紓民困。清廷優詔答之。光緒六年(1880年)五月,其應詔保舉人才,薦文員候選道李概等16人;武員正定鎮總兵婁云慶等17人。九月,玉麟疏請添造18丈小兵輪10艘,以為江陰以下海防之用。光緒七年(1881年)二月,玉麟疏陳開辦鐵路,有害無益;又請于江陰以上,焦山以下,南岸圌山關,北岸東生洲,擇要修筑炮堤營壘;又焦山都、大廟兩處,舊修暗炮臺,改造明炮臺8座。七月,朝廷命玉麟署理兩江總督、兼署通商大臣,玉麟再疏辭,詔以左宗棠代任,玉麟仍留督江海防如故。光緒八年(1882年),朝議改長江水師防務,移長江水師提督駐扎吳淞口外,移江南提督治淮、徐,轄陸路。清廷命疆臣會議。玉麟疏言:
長江水師管轄江面汛地,計水程近六千余里,合兩岸而計,路逾萬里,僅以六百二十一哨分布其間,深恐照料難周。乃為此按年輪駐之計,而本署有應辦之公事,巡次有迅及之地段,蓋兼顧若斯其難也。今若以長江提督駐吳淞口外,而以江南提督移駐淮、徐,徒于淮、徐兩鎮之外,益一專轄陸路之提督,是偏重也;海防、江防宜因緒推廣,就勢變通,斯為兩得之道。江南提督,責在海防,宜多畀得力之兵輪,使海上一軍,卓然有以自立,防海乃能防江也。長江提督,責在江防,仍由玉麟每年督同巡閱。而以駐岳州府之半年,改駐吳淞口,與李朝斌就近會操兵輪,以通江海之氣脈,有事仍專力江防,使防海者無后顧之憂慮,防海者亦須防江也。[2]
光緒九年(1883年)正月,擢兵部尚書,玉麟以衰病疏辭,得旨俟病體稍愈,即行來京陛見,毋庸開缺。翰林院侍講盛昱劾玉麟“抗詔鳴高,開功臣驕蹇之漸,命遵前旨,即行來京”。時年法越構兵。法國侵略軍以大隊兵船至廣東尋釁。八月,朝廷以廣東兵力單薄,守衛尚虛,命玉麟酌帶舊部、得力將弁,酌量招募勇營,迅速前往廣東,會同兩廣總督張樹聲等妥籌布置。彭玉麟分別針對內政和外交大勢的奏疏兩封,既有御敵謀略和致勝之法,又有宣示通商各國,曉諭宣戰緣由、邦交大義,顯示出其高超的政治、軍事才能,為當時一般督撫重臣難以比肩。清廷一如既往采納了他的謀略,對解決江防、海防分工問題,援助越南反擊侵越法軍,捍衛南方邊陲起了重要作用。
1883年底,清廷以瓊州防御空虛,諭彭玉麟擇地駐扎,不必親赴瓊州,以期慎重。玉麟尋委候補道王之春率毅字二營,又抽調鄭紹忠安勇二營赴瓊州防堵;繼而又派記名提督黃得勝駐營與越南交界的欽州、靈山一帶,防止內匪勾結。次年初,以瓊州孤懸海外,四面受敵,飭王之春添募水陸勇營,并檄提督吳全美,將分駐龍門一營調駐瓊州,分別布置;又以北海龍門一帶與瓊州隔海相望,鎖鑰西路,未便空虛,飭高州鎮總兵張得祿選募壯勇兩營,馳赴欽廉,擇要駐扎,與辦理西路團練之馮子材、李起高等遙作聲援。光緒十年(1884年)春,彭玉麟督同總兵婁云慶等,疊勘營地于虎門外沙角、大角兩處,安設炮臺,以婁云慶五營進扎沙角,以提督王永章、劉樹元二營分扎大角,與提督方耀防守上下橫檔及威遠炮臺之軍勢成掎角;又飭副將劉迪文、管帶紅單船20支,配齊炮位,為靖海水師營,分泊沙角、大角,水路相依,以固省城門戶;又以粵省各??诟鄄娣制?,小輪船隨處可以登岸,乃會商督撫,札飭地方文武,辦理漁團、鄉團,實力講求,平時則緝捕土匪,有警則據守險要,用收堅壁清野之效。四月,彭玉麟上疏力阻與法國和議。
此疏上達,清廷尚無舉措,彭玉麟五月又上《廣東積弊條陳十事》,件件擊中要害。其間,他又與兩廣總督張之洞等巡閱南方各??诜绖?,察其險要兵單之處,添募勇營填駐,加固炮臺、游擊;又對虎門以西淺海加強防御,免除省城腹背受敵,可謂智慮周全。特別值得關注的是,他上疏“阻和”,針對內憂外患深重的清廷,忽遭法國發動侵越戰爭驚擾、進退失據的處境,大膽提出自己富有全局戰略意義的4條“不可”議和理由和為捍衛南疆和維護屬國越南安危的5條“可戰”理由,條條情通理順,既不悖國際通例,又維護中國及其屬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其見識之高遠、謀略之周密,治本及末之順序,無不令人嘆服。其智慧、經驗和謀略實在出乎廟堂重臣識見之上。清廷無不予以采納頒行。
法國侵略軍在進犯臺灣基隆失敗后,企圖集中火力將駐越協防的清軍逐出越南。光緒十年(1884年)十二月,彭玉麟與張之洞籌商定議,由東路進兵,“為搗虛而入之計”,遂派廣西提督馮子材、右江鎮總兵王孝祺等,率廣東軍四十營分4路進入越南龍州,兵臨城下,法軍不得不焚關自退。次年正月,清廷下部議優敘。二月,馮子材等出關拔敵壘3座,旋克文淵州,獲諒山大捷,兵鋒直指郎甲(今越南境內)。法國遣使求和。清廷遂與法國議和成功,詔諭彭玉麟、張之洞等停戰撤兵。彭玉麟有疏“請嚴備戰事,以毖后患”。
自鴉片戰爭開始,中國即遭受列強侵擾,有識之士深諳其侵華圖謀,和戰相繼,反復無常,從無信義。清廷與英、法、俄交戰從未有過勝算,戰敗之后簽約割地賠款,已成中西關系慣例。及至法軍挑戰中法兩國和議,遭遇彭玉麟和張之洞兩位強勢疆臣的有力抵抗。侵略者在基隆一戰失利之后,估量情勢不妙,就主動議款言和,實在出乎清廷諸臣意外。當權者內心怯懦、畏敵如虎,法國人求和也正符合他們息事寧人、但求無事的愿望,寧愿拋棄屬國,割讓南疆土地,也不肯大動干戈。不想彭玉麟等竟然上疏阻止議和,義正言辭揭穿侵略者借求和消磨清軍斗志,虛擲巨額軍費,等待有利軍機,再度興兵侵華以牟求勝算。他是主戰派中最為激進的將領,堅持寸土不讓,很顯然,這與執意求和的權臣意向相左,水火不容。彭玉麟后又抱病上折,議海防善后數事,又密保深悉洋務的大臣曾紀澤、浙江提督歐陽利見、福建水師提督彭楚漢、陸路提督孫開華等六員,“以備海疆之用”[3]。光緒十四年(1888年),彭玉麟因病開缺,兩年后去世,追贈太子太保銜,于立功省份建立專祠,賜謚“剛直”[4]。
二、軼事辨析,因果各異
彭玉麟一生,恰逢清廷政治、經濟衰?。卉娛律弦货瓴徽?,無論是滿蒙八旗兵,還是在編的漢軍綠營,對內對外都無勝算可言。洪楊自金田起事以來,縱橫數省,勇銳異常,兵鋒所向披靡,很快占據了長江流域數省,甚至奪取江寧(今江蘇省南京市),建立太平天國,還大舉西征、北伐,試圖取清朝統治而代之。
清廷病急亂投醫,不得已特許有名望的兩湖地方士大夫募兵勤王。殊不知這是一著吉兇難料的險棋,王朝前景不是慘敗于太平天國,就可能斷送于潛伏著深厚民族情緒的漢族武裝集團。有志者只需高舉“驅除韃虜、光復華夏”的旗幟,就會釀成燎原烈火,其勢不可阻遏。清廷如此施為,確乎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為籠絡漢族士大夫賣命,清廷除利用綱常名教敲打其信念之外,更不惜以攻城掠地的軍功抵充爵祿作為拜相封蔭的進身之階;有不少儒生在仕途上跋涉艱難,成名者寥寥,可以說稀如晨星;軍功卓著如彭玉麟,則是經歷了兩湖、江淮戰場無數次兩軍對壘、生死拼搏、九死一生,才僥幸躋身中興名臣。但在太平天國即將敗亡之際,廟堂之上一直夾雜著的嫌隙和疑竇必然加劇。彭玉麟既是戰功顯赫、也是爭議不斷的功臣,功高震主在他身上反映更為突出。金陵城破后,曾氏兄弟率先表態告辭歸故,主動解除湘軍武裝,實則為部屬作出表率:
國荃傷病未愈,因請疾還鄉里,散遣所部二萬五千人,留萬人防金陵,萬五千人備皖南北游擊。曾國藩素謙退,以大功不易居,力言湘軍暮氣不可復用,主用淮軍(李鴻章創建)。其后倚淮軍以平捻。然國藩之言,以避權勢、保令名。其后左宗棠、劉錦棠平定關內外回寇,威棱西域;席寶田征苗、定黔中,王德榜與法郎西戰越南,皆用湘軍。暮氣之說,庸足為論乎![5]
王定安先生所著《湘軍記》中的這段文字記錄,揭示了湘軍主帥在收復金陵后的心態和舉措。曾氏兄弟是這支能征慣戰、久經沙場的湘人子弟兵的主心骨,雖立下不世之功,也可能成為清王朝最大的不安定因素。曾氏兄弟不主動解除清廷的隱憂,皇帝和權貴們就無法安枕,必定禍起蕭墻。這就是曾氏兄弟在攻下金陵后,立即上疏自殘湘軍的緣由;對統兵湘軍部將亦是遵循這個道理主動淘汰。征戰10余年,在戰火中磨練出如此強悍的湘軍,今后不再用于內戰,就必須裁撤或移駐邊疆、海防、江防要地,使其各安其職。手握重兵的湘軍將領,素為言官矚目,戰功赫赫的彭玉麟,更是遭致物議的對象。從不同文獻記載的朝野動向中,都可以看出他是被輿論關注的焦點。
(一)有關楊載福與彭玉麟的嫌隙
彭玉麟、楊載福是湘軍水師最佳搭配的兩位主將,一直配合作戰,全力互助,其戰功是旗鼓相當、難分伯仲,是與太平天國爭奪長江流域控制權的核心人物。二人配合默契、協同作戰,累立重大戰功,清廷嘉獎都權衡利弊,盡量做到公平合理,免生嫌隙。當然,長時間在復雜戰局中合作,彭、楊之間總難免出現誤會、錯覺,衍生抵牾情緒。這原本是人與人相處的尋常狀況,但一些廟堂的奏疏,卻借機發揮,吹毛求疵,故作曲筆,夸大兩人間的嫌隙。先看王闿運撰寫的《湘軍志·水師篇》第六記載長江水戰片段:
(咸豐五年)六月,楊載福自岳州增募船軍,合先屯為十營。內湖蕭捷三等增兵屯南康,為八營。楊載福既至金口,則議攻寇武昌,以李孟群所部弱,留孟群將陸軍守金口,而林翼及玉麟先入漢,攻蔡店。玉麟以小船入沌,掠赤野湖東,而北絕漢至涢口,順流東還,北破宗關石壘,南攻漢陽寇船,岸發炮不得近,遂北攻漢口。寇舟乃出,溯流上,欲鈔我,夾擊之,奪其舟九,出漢口,攻寇浮橋,燒寇舟三百。凡三日,寇不出。楊載福自外江來會師,同出江屯沙口。沙口者,武昌下游三十里,至沌口六十里,還沌口六十里,還沌口當從武昌、漢陽城下過。載福之出也,寇無備;而玉麟從漢口渡江,距兩城遠,故寇炮不甚相及。既空屯沙口,不能助攻戰,乃議還。眾議由漢入沌,雖迂遠,其避炮宜易。
載福愞之曰:丈夫行何所避,浮江下、溯江上乃為快耳!玉麟恥后之,張帆先行??芟纫衙軅?,覘我還路,艤舟傍中流。及城上縣炮并發,諸軍但冒進,不知誰先死。炮丸飛鳴,船艙群子以斗計,擊沉四船,中炮死者三百人。炮擊玉麟桅折,不能進,望見載福,自呼之,載福瞬息已去。成發翔三版過,玉麟躍入得免。知其事者皆不直載福,而玉麟曰:風急水溜,呼固宜不聞。[6]
這段記載,基本說清了湘軍水師將領楊載福與彭玉麟在咸豐五年(1855年)武昌、漢陽的攻堅水戰中產生協調與配合的問題。固守田鎮、武穴的湘軍水師與太平天國水軍的爭奪戰打得十分慘烈,雙方付出了巨大代價。參與此戰的另一湘軍統帥胡林翼在研究其分工作戰時,發現二將在上述作戰中配合不力,原因主要出在知己、知彼方面。胡林翼居間調停,讓二將推心置腹、和衷共濟。方宗誠著《伯堂師友言行記》就采入了有關楊、彭意氣鬧事、胡林翼居中調解的場景描寫。
王闿運是《湘軍志》的作者,同時是近代著名經學家,但也在其書中挑出了楊、彭之間的芥蒂。筆者認為這不完全是兩人之間的誤會,當中既有統帥曾國藩在調遣方面的考慮,又有清廷在職權方面既給足了功臣爵祿,又慮及楊載福和彭玉麟之間任職的微妙平衡;更怕封賞太重,日后難以駕馭。二人在協同作戰方面并沒有多少分歧,否則難以在那么多次出生入死的水戰拼搏中同心協力,取得赫赫戰功。曾國藩奏入清廷頒賞功之典、錄水師之勞,二人同膺太子少保銜、一等輕車都尉之錫,史家稱:“蓋楊、彭并稱久矣?!盵7]
注釋:
[1][2][3][4]參見蔡冠洛編著《清代七百名人傳》(中冊),北京國書館出版社1984年版,第1236頁,第1236頁,第1241頁,第1241—1242頁。
[5]王定安:《湘軍記》,岳麓書社1983年版,第136—137頁。
[6]王闿運:《湘軍志》,湘軍史專刊(王闿運《湘軍志》、郭振墉《湘軍志平議》、朱德裳《續湘軍志》)之一,岳麓書社1983年版,第77頁。
[7]榮孟源、章伯鋒主編《近代稗海》(第二輯),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341—342頁。
作者: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館員
原四川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