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書家劉東父書法活動考略

摘 要：出生于民國時期的巴蜀書家劉東父，有著在詩詞書畫方面的全能修養，尤其是他在書法藝術方面所取得的成就，是書寫20世紀巴蜀書法史不可忽視的重要一角。劉東父參加中日書法交流活動、創建成都市西城區文化館書法組，無不體現了其較高的書法藝術成就及對巴蜀書家群的重要影響。

關鍵詞：劉東父；巴蜀書家；書法活動；巴蜀書法傳承

一、參加中日書法交流活動

劉東父是20世紀巴蜀書法名家之一。歷數劉東父的書法活動，可知他參加過兩次中日書法交流展：第一次是1957年在日本東京舉辦的第一回中國書法展覽，第二次是1979年筑波大學書道研修友好訪中團來成都交流書藝。

關于劉東父參加第一次中日書法展，年表記載：“一九五七年丁酉，五十五歲……書法一件在日本東京舉辦之‘第一回中國書法展覽’展出。”[1]又，《四川省志·文化藝術志》記載：“1957年11月，在東京開幕的第一回中國書法展覽，由日本書道聯合會、《每日新聞》社、全日本書道聯盟、日中文化交流協會主辦。展出中國88名作者100件作品，四川書家謝無量、劉東父、伍瑩（瘦梅）、許伯建、陳月舫、藍菊孫6人7件作品參展。”[2]

關于此次展覽，主辦方之一的《每日新聞》社作了報道，筆者將此次新聞報道的日文版翻譯如下：

日中文化交流的日本書法文化聯合會和《每日新聞》社，從5號開始在日本橋的高島屋八樓大廳舉辦中國書法展，這是戰后首次中國名家的書法齊聚一堂，作品入展有數百件，其中有中國首屈一指的名家作品。中國書法研究社社長陳云誥，青島市市長張公治的作品也被展出。且在展出的過程中，訪日的中國農業視察團的王震團長和26名團員也蒞臨了會場。[3]

根據這則新聞，可知該展覽的開展時間是1957年11月5日。此次活動規格高，不僅展有中國首屈一指的名家作品，而且當時正在訪日的中國農業視察團的相關人員亦參與其中。因為當時中日尚未建立外交關系，該展覽活動完全是由民間自由發起。易建芳《一九四五年以來中日書法交流的模式》一文中寫道：“這個階段的中日書法交流，主要由日方的日中文化交流協會和中方的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負責組織。一九五七年，兩個協會共同組織了在日本舉行的‘第一回中國書法展覽’。”[4]此次展覽開啟了中日民間書法藝術交流的先河。

在該展覽的參展作者中，著名的文史大家、書法家謝無量，著名詩人、書法家許伯建，著名書畫家伍瘦梅也位列其中，這三位書家都是當時巴蜀乃至全國卓有影響者。謝無量在文史與書法界的影響不容贅言。許伯建生前曾為中國書法研究社社員、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因為個人的詩詞成就被近代著名學者和書法家潘伯鷹賞識，并與潘成為莫逆之交。伍瑩（瘦梅）也是20世紀三四十年代名滿巴蜀的集詩詞書畫成就于一身的杰出代表。根據知網檢索，國內多家重要刊物，比如《中國書法》《文史雜志》《四川戲劇》等都曾刊發過伍瘦梅的書法繪畫成就。值得一提的是，2018年9月12日，由四川省藝術研究院、四川省中國畫學會、成都杜甫草堂博物館主辦的“安素如飴——伍瘦梅藝術文獻展”在成都杜甫草堂博物館開幕，將伍瘦梅先生的詩文、手稿、寫生稿以及相關藝術文獻作了全面呈現，凸顯了他在藝術界的不凡成就與地位。[5]除此之外，中國書法研究社社長陳云誥也參加了此次展覽。中國書法研究社為后來中國書法家協會的成立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基礎。由此間接反映出陳云誥在中國書法界的地位。綜上反映了該展覽的規模和水平，也說明巴蜀書家劉東父在當時書家群體中的重要地位和社會影響。

1979年，劉東父第二次參加的中日書法交流活動，是筑波大學大型書道研修友好訪中團來成都交流書藝。《四川省志·文化藝術志》記載：“1979年，以今井凌雪為團長的日本筑波大學書道訪中團一行訪問成都，在蓉書法家余中英、梁伯言、劉東父、王砥如等與客人座談和筆會交流。”[6]又，河內利治《今井凌雪先生與西泠印社》一文記載：“1979年，筑波大學書道研修友好訪中團來成都交流書藝，在日本書家今井凌雪的《中國文化界要人簽名卷》中‘1979年3月，筑波大學書道研修友好訪中團來成都交流書藝，我們極表歡迎。趙蘊玉、余奧公、梁伯言、劉東父、王砥如、方濱生、楊銘儀、何應輝、秦弓林、劉云泉、岑學恭、劉蔚、劉正成、張功矩。’”[7]有關這次活動的詳細流程，根據張幼矩女兒張琪提供信息，劉東父之孫劉興泰轉述如下：

這是改革開放后的一個中日文化交流，活動為期兩天，中日雙方在兩天時間里進行了座談、筆會等活動，第一天在當時的成都美術廣告設計公司，設在祠堂街人民公園對面的“畫廊”舉行的，成都市委宣傳部、市文化局、公司領導等參加，在此之后舉行了筆會。第二天是設在天府廣場的科技館，流程內容與第一天無異，參與的人員有文化廳的領導和當時的省書協籌備組成員，日方在回國后寄了記錄此事的專刊《書道》，人手一份。《書道》雜志還對中方的書法家作了分條的文字介紹，并發表了相應的書法作品。《中國文化界要人簽名卷》在記載人名的時候有誤，“秦弓林”應為“秦天林”、“張功矩”應為“張幼矩”、“余奧公”應為“余興公”。還遺漏了幾位書法家，分別為葛墨安、白允叔、游丕承。

遺憾的是，由于年代久遠，筆者沒有查到此次活動的相關照片。但是根據上文劉興泰的轉述足以說明當時書藝活動的事實。參加此次書藝活動的書家，既有德高望重的年長者，也有潛力無限的藝術青年，這展現出巴蜀書法藝術的傳承發展有條不紊。其中，較劉東父年長者有巴蜀著名書家余中英，與劉東父年齡相仿的有著名書家趙蘊玉，也有比劉東父年齡稍小的一批書法家，如何應輝、劉云泉、劉正成等，他們都是當代巴蜀書壇的卓有實力者。此次書法活動是在改革開放初期，國內文藝還處于復興期，當時也并未成立四川省書法家協會，而是由成都市委宣傳部、成都市文化局組織。此次中日書法交流活動，一方面是與日本書家進行書藝交流，另一方面也向國際展示了我國的書法實力。

從劉東父參與的這兩次中日書法交流活動，我們能看出中日書法交流逐漸走向深入，這也是書寫當代中日書法交流史的歷史源頭之一。易建芳《一九四五年以來中日書法交流的模式》文章記載：“1945年以來中日書法展覽交流模式……這一時期兩國書法交流展覽模式可分為以下幾個類型：一、中日兩國書界最高規格的書法交換展覽……二、中日書界主題展覽……三、以雙方友好城市為基礎的書法交流展覽……四、中日書法團體與書家個人的展覽。”[8]1957年的第一回中國書法展覽屬于中日兩國書界最高規格的書法交換展覽。此文還記載：“中日均有很多書家團體，兩國書家團體在組織結構上并不相同，但日本的大部分書家團體都與中國書法界有過展覽交流。”[9]1979年筑波大學書道研修友好訪中團則屬于中日書法團體與書家個人的展覽。此次筑波大學書道研修友好訪中團在成都進行書藝交流，較之前的1957年中日書法展覽，在地域上不斷擴大。就兩次活動的類型而論，前者是展覽，后者是書藝筆會。劉東父兩次作為四川書家代表，參與日本書法界的展覽與交流，可見他在巴蜀書界的認可度是比較高的。

二、創建成都市西城區文化館書法組

據劉東父年表記載：“一九七八年戊午，七十六歲，六月到成都市西城區文化館書法組和青年書法愛好者談書法學習和創作，書李白《送賀知章》詩以贈。”[10]成都市西城區文化館書法組的成立與發展壯大，離不開劉東父的關心和支持。該書法組在某種程度上，也正是由劉東父、劉奇晉父子共同籌建的。[11]劉東父本著傳承和弘揚中華文化的初心，就成立書法組一事與劉奇晉有一段談話，根據劉興泰提供的資料，劉東父談到書法組的組建說道：

全國文藝活動都在恢復時期，書法組的成立是很好的，我很贊成，將來的成績肯定大，發展是有前途的。本人有一些書法經驗，大家可以座談交流，互相提供幫助。只有這樣，才能提高。我們應該提倡勤學苦練，利用業余時間去鉆研書法，為社會主義建設服務。

這則對話，反映了劉東父對成立書法組充滿很大期望，也看好書法組未來的發展；同時劉東父也表示積極支持書法組的建設和發展，更好地為社會主義繁榮貢獻力量。值得注意的是，劉東父支持書法組的建設和發展，一方面是出于自己本身對中國書法藝術的熱愛，另一方面也將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建設祖國緊密聯系起來。由此可以看出他不僅是一個優秀的書法家，更是一位有著鮮明時代責任和文化擔當的文人。

劉東父身體力行，關心四川書法發展。他經常參加書法組的交流活動，與大家座談，暢談學書的心得體會，談論書法的時代擔當。他不僅給大家座談書法藝術的理論，也現場示范書寫，讓書法組的組員們能夠直觀地認識和學習中國書法藝術。

劉東父即使在晚年重病時期，仍然重視書法的發展，曾親自參與庚申書會活動。劉東父年表記載：“一九八零年庚申，七十八歲，……三月，文化公園賞花，參觀西城區文化館主辦庚申書會書畫展覽，現場為游人作書。”[12]《四川省志·文化藝術志》也有記載。關于庚申書會，劉興泰提供的資料說：“1980年春節到元宵節期間，政府在青羊宮二仙庵舉辦燈會，由西城區文化館組織開展的一個群眾文化活動，即‘庚申書會’，以西城區文化館書法組成員為主，在當時規模較大、影響較廣。每天都安排有幾個人值班，為市民寫書法作品、春聯。”劉東父在重病中參與書會，可見他對書界后學的關懷支持以及對庚申書會活動的熱愛。

劉奇晉先生年表又記載道：“1978年2月創建西城區業余書法組；1981年4月，創建成都市西城區業余篆刻組（后更名為開明印社）。成員當中有書法家張景岳、謝季筠、舒炯、劉新德、鐘顯金、徐德松、沈勝雙、向黃以及篆刻家郭強、陳明德、劉征兵、呂清平、黃波、何大治等，他們皆成為成都乃至四川書法界、篆刻界的中流砥柱。”[13]西城區書法組為四川書法界培養了大量優秀書法人才，對四川書法的發展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劉奇晉年表中提到的這些書家中，張景岳、謝季筠、郭強、舒炯等都為四川書法的發展貢獻了很大力量。“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他們所取得的書法成就離不開劉東父支持創建的西城區書法篆刻組。當然，他們的書法篆刻藝術成就，也在一定程度上凸顯了西城區書法篆刻組對四川乃至全國書法發展的貢獻，也間接反映出劉東父在四川書法史上的重要貢獻。

1988年西城區篆刻組改名為開明印社，《書法》雜志介紹開明印社道：“‘開明’為古蜀帝之號。周代末年，杜宇稱帝于蜀，號曰望帝。 因其相鱉靈治水有功，讓帝位于鱉靈，號曰‘開明’。華陽國志記之，是為見于載籍之始。開明印社為一九八一年四月在成都成立，社以‘開明’為名，不忘稽古。”[14]

《成都市志·文化藝術志》記載開明印社：“1981年成立。原名為西城區文化館篆刻組，1988年更為現名。游丕丞（1919—1988）任社長，有社員25人。該社定期組織篆刻藝術交流活動，作品參加過全國書法家篆刻展和‘西泠印社首屆篆刻評展’。出版有《開明印社篆刻作品集》。”[15]劉奇晉年表記載：“開明印社由首任社長游丕承，名譽社長劉奇晉先生創辦。”[16]從西城區書法組、篆刻組，一直到后來的開明印社，其開拓之功，當歸功于劉東父。

為了探究劉東父書法活動的貢獻，我們不得不追溯開明印社首任社長游丕承的貢獻與藝術成就，以及開明印社的典型發展史實。《四川省志·文化藝術志》描述游丕承：“四川篆刻雖不及江浙之盛，然代不乏人，近代以來，且有杰出之士……成都游丕承，印宗秦漢。50歲后多取法漢瓦當、文字磚，印風古樸雄強，喜制泥章，入蒼茫境界。”[17]由是觀之，游丕承的藝術成就與地位非同小可，這也間接說明開明印社在四川書法界的重要地位，以及劉東父書法活動對四川書法的貢獻。

觀今宜鑒古，無古不成今，這是藝術發展史的一個客觀規律。回望崢嶸歲月，劉東父對成都市西城區文化館書法組開展活動的支持，體現出他對書法事業的重視。他對書法活動的貢獻值得我們書寫和研究。

三、結 語

綜觀劉東父的藝術人生歷程，無論是兩次中日書法交流活動，還是參與籌建成都市西城區文化館書法組與篆刻組，無不充分體現了劉東父書法藝術成就對巴蜀書家群的重要影響。研究劉東父書法藝術歷程中的典型活動，不僅有助于還原其書法藝術發展歷史語境，還可進一步建構和塑造其書法藝術人生的完整形象。研究劉東父的書法活動，是研究巴蜀書法史的重要內容，也是立足地方書法史研究、觀察中國書法史發展進程不可或缺的一環。

當前，關于劉東父書法研究的成果鳳毛麟角，對其書法藝術的深入研究相當缺乏，這是巴蜀書法史研究缺失的一環。這也反映了巴蜀書法研究還存在較大的學術空間和潛力。我們甚至還可以進行書學思想研究、藝術交游研究、藝術年表整理、書法學術史研究等，由此形成書家立體形象研究的多維視角，助力于當代中國書法研究方法論的縱深拓展與完善。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歷史悠久，文脈悠長。我國之所以能在世界文化史上有著非常重大的影響，就在于中華文化的發展一直傳承有序，從未間斷，這也彰顯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無窮的精神張力和生生不息的生命特征。劉東父書法活動研究，是立足巴蜀文化視野、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具體實踐。我們要肩負起學者和文化人的現實使命與情懷，積極投身于挖掘巴蜀書法名家的相關研究，以地域書法史視角為中國書法史的書寫貢獻學術力量。

注釋：

[1][10][12]劉奇晉：《劉東父先生年表》，載成都武侯祠博物館：《城南遺韻：劉東父書畫作品集》，四川美術出版社2017年版，第167頁，第167頁，第167頁。

[2][6][17]四川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四川省志·文化藝術志》，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363頁，第364頁，第381頁。

[3]（日本）《每日新聞》社：《現代中國的名筆齊聚一堂》，《每日新聞》1957年11月5日。

[4][8][9]易建芳：《一九四五年以來中日書法交流的模式》，《中國書法》2018年第20期，第51頁，第52頁，第53頁。

[5]謝禮恒、張垚：《“伍瘦梅藝術文獻展”座談會實錄》，《四川戲劇》2018年第10期，第13—18頁。

[7]河內利治：《今井凌雪先生與西泠印社》，《西泠藝叢》2020年第10期，第21頁。

[11][13][16]劉興泰：《劉奇晉年表》，載戴躍主編《槐軒流韻——劉奇晉書法作品集》，四川美術出版社2023年版，第326頁，第326頁，第326頁。

[14]《開明印社》，《書法》2014年第8期，第80—82頁。

[15]成都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成都市志·文化藝術志》，四川辭書出版社1999年版，第270頁。

作者單位：四川大學藝術學院 四川大學書法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