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看著市場上售賣的串串葡萄,我不禁想起了父親在院子里栽種的那棵葡萄樹。
在我小的時候,葡萄是稀罕物,很少有機會能吃到。父親知道我嘴饞,輾轉打聽到他的一位老友家后院里有棵葡萄樹,于是就移栽了一棵小樹苗。
記得那是我上小學四年級的一天,父親滿臉喜色地捧回來一株小葡萄苗,我高興地直蹦,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待父親選好址、挖好土,把葡萄苗栽下去后,我趕緊幫著澆水。父親還用紅磚在葡萄苗四周砌起一圈膝蓋高的小墻,生怕誰踩了、碰了。從此以后,這株葡萄苗便在我家扎根、生長,讓我的童年多了一份期盼。
一年又一年過去了,葡萄樹越長越茂盛。我記得也是一個夏日,當我滿頭大汗地跑回家,一進院就看到父親站在綠意盎然的葡萄架下,正圍著一串葡萄轉來轉去。他一看到我就笑著喊:“快來,嘗嘗今年的第一串,解解渴!”話音剛落,他一手捧著葡萄,一手拿起剪刀“咔嗦”一剪,一串綠瑩瑩的葡萄便穩穩地落到了他的掌心。
我迫不及待地抓過來就要吃,父親卻連忙制正:“別急,這上面有土,吃了可要肚子疼,我給你沖一沖!”說著,父親就來到水池邊,把葡萄沖洗得干干凈凈。我忙不迭地接過來,拽下一顆就塞進嘴里,牙齒輕輕一碰,果皮應聲裂開,汁水混著果肉滑進口腔,香甜四溢。父親在旁邊提醒我:“慢點兒,別把籽兒咽下去呀!”我哪里顧得上吐籽兒,一顆接一顆地往嘴里塞,不一會幾就吃完了一整串。吃完后仍意猶未盡,只可惜已經沒有了,當時我還抱怨結得太少了,都不夠吃。父親笑著對我說:“別著急,今后會越結越多,保準讓你吃個夠!”果不其然,此后的每年,葡萄結得越來越多,每個夏天我都能吃到甜甜的葡萄。
長大后,我離開家鄉去外地工作,葡萄不再是稀罕物,想吃就吃,但卻始終覺得市場上的葡萄沒有老家的好吃。于是,每年夏天我總要抽空回一趟老家,吃上一串自家葡萄樹結的葡萄。
后來,因為孩子小、工作忙,我回老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也就沒機會吃到家里的葡萄了。突然有一天,我收到了父親寄來的一個大包裹,打開一看,里面擺放著整整齊齊的一串串葡萄,個個都飽滿、圓潤,還散發著誘人的果香。不一會兒,父親打來電話詢問:“葡萄還新鮮不?有沒有磕碰?”聽到父親關切的話語,我的心里瞬間涌起一陣暖流,聲音竟有點發顫。

吃著父親寄來的葡萄,我又想起了小時候。那時,我們一家人坐在陰涼的葡萄樹旁,一邊品嘗剛摘下來的葡萄,一邊聊著家常,場面十分溫馨。想到這里,我嘴里的葡萄竟然有點咸咸的味道,原來是眼淚不自覺地流到了嘴里。

時光荏苒,如今老家院子里的葡萄藤已經攀爬到房頂上。趁著周末,我回到了老院,看到父親正何僂著腰,用剪刀剪掉發霉的那些葡萄,再小心翼翼地套上一個白色的袋子。他神情十分專注,連我回來也沒有察覺。看著父親被曬得通紅、掛滿汗珠的臉以及那滿頭白發,我的眼晴立馬濕潤了,趕忙低下頭,用衣袖擦去眼淚。也許是父親聽到了我發出的聲響,回頭看見我之后滿臉驚喜地說:“你回來得正好!我怕被鳥啄壞了正要套袋子呢,這下不用了,快來嘗嘗吧!”聽到這話,我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感動,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往下掉。
在父親的精心照顧下,那棵葡萄樹依然枝繁葉茂,年年掛果,我也每年都能嘗到甜甜的葡萄。經過30多年時光的沉淀,那串串葡萄早已不僅僅是普通的水果,而是溢滿父愛的珍貴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