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最美味的味道

熘肉段外焦里嫩、香濃味醇，是東北人特別愛吃的一道肉菜。我最早品嘗到這道菜是在20世紀(jì)60年代，那時(shí)還不到十歲。記得那是一個(gè)星期天，父親帶我們?nèi)以诩腋浇囊粋€(gè)飯店吃飯，其中的一道菜就是熘肉段，那獨(dú)特的肉香順著我的舌尖沁到胃里，幾天都忘不掉。

在我小的時(shí)候，城里的豬肉、食用油都是憑票購買，每人每月只有三兩油。為了彌補(bǔ)豆油的不足，幾乎家家買肉時(shí)都要挑些肥肉，煉成豬油后留著炒菜或燉菜時(shí)用。我的母親也是如此，平時(shí)大多買肥肉，只有過節(jié)時(shí)才會買點(diǎn)瘦肉，還要分成幾頓吃。

1973年，那是我下鄉(xiāng)后第一次回家，我猜想家中的飯桌上一定會飄著令人垂涎的肉香。可到家后才發(fā)現(xiàn)，家里僅有的肉票早被母親買了肥肉，并煉成了豬油。母親或許覺察到了我的失望，后來就悄悄到鄰居家借了半斤肉票，全都買了瘦肉。

晚飯時(shí)，飯桌上便多了一盤過年時(shí)才能吃到的瘤肉段。我望著好久沒嘗到的外焦里嫩、香味撲鼻的熘肉段，幾乎流出了口水，急不可耐地夾起一塊放到嘴里大口咀嚼起來。

“咦，怎么有土豆味？”我感覺嚼的不像是肉，便不解地問母親。“噢，我看肉不多，就加了些土豆塊。你剛才吃到的是土豆塊，這塊才是肉。”母親說著給我夾了一塊。

我吃著這塊真正的肉，只覺一股久違的肉香沁入心脾。因?yàn)閷?shí)在太好吃了，我貪婪地一直往嘴里送。忽然間，我發(fā)現(xiàn)母親只挑其中的土豆塊吃，便對她說：“媽，你也吃肉段吧。”隨即給母親的碗里夾了一塊肉，可她卻將這塊肉又夾到我的碗里，說：“媽不愛吃肉，就愛吃土豆塊，你多吃點(diǎn)肉，媽才高興”雖然知道這是母親的托詞，但我并未揭穿她。

從此以后，我每次回來，母親都要為我做一盤摻雜土豆塊的熘肉段。可不管我怎么勸，母親仍是只吃其中的土豆塊，將那不多的香酥可口的肉段都留給我。

后來，家里的生活條件越來越好，吃肉成為稀松平常的事，可是牙齒稀疏的母親卻已嚼不動了。每次我回家，她仍然親自下廚做一盤熘肉段，只是不再摻雜土豆塊。

有人說，人世間最好、最難忘的味道就是兒時(shí)母親做的菜的味道，即便長大后吃過更好吃、更多樣的美食，可兒時(shí)的味道總能打敗它們，成為心底最美味的美食。可惜的是，我的母親已經(jīng)故去，我再也吃不到她做的熘肉段了，那種最美味的味道只能靠回憶來回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