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卷里的母愛

在我的家鄉湖南邵陽，蛋卷的地位極高，是紅白喜事的席面上必不可缺的一道菜，倘若少了它，就像正月里沒貼紅對聯、炒菜沒放鹽，讓人心里空落落的，總歸不圓滿。在農村宴席上掌勺的母親常念叨：“十碗八碟都是陪襯，蛋卷一上桌，這場席才算扎住了根。”在鄉親們及我的眼里，母親包的蛋卷一直是頂好吃的，絕對能撐住席面。

除了在宴席上包蛋卷，母親在家里時也經常給我們包，大致分為四步。

第一步，調肉餡。豬肉得選三分肥七分瘦的新鮮五花肉，先切成小丁再剁成肉泥。母親動作極快，菜刀在她手里起起落落，寂靜的屋子里回蕩著“咚咚咚”的剁肉聲。將豬肉剁成泥狀后，母親加入適量的鹽、胡椒粉、蒜末、芝麻油等調味料，反復攪拌均勻后置于一旁備用。

第二步，攤蛋皮。母親從門后角落的搪瓷缽里拿出平時積攢的土雞蛋，將蛋殼往碗沿上輕輕一磕，金燦燦的蛋液便滑進青花大碗里，再用筷子快速地反復攪動，蛋液打著旋幾，泛起一圈圈金黃的漣漪。攤蛋皮看著簡單，其實也是個技術活。當鐵鍋被燒得微微冒起青煙時，母親舀起一勺金黃的蛋液，手腕輕輕一轉，蛋液便如一條靈動的絲帶般均勻地澆灑在鍋面上，瞬間騰起一片白霧，“磁啦”聲此起彼伏。母親左手巧妙地顛動著鐵鍋，右手則穩穩地執拿著鍋鏟，只見那張薄如窗紙的蛋皮邊緣微微翹起，宛如一朵盛開的金色花朵。母親用竹筷輕輕一挑，整張金黃的蛋皮便如同一片輕盈的羽毛，飄然落入青花大圓盤之中。那些破碎的蛋皮則是我童年時最美味的零嘴，焦脆的口感中夾雜著濃郁的油香，咬一口“嘎吱”作響。

第三步，包蛋卷。包蛋卷要趁熱乎，否則邊上粘不住。只見母親把蛋皮攤在掌心，用筷子夾起一坨肉餡放于蛋皮上，抹成胖乎乎的長條狀。她小指頭從右往左那么一滾，蛋皮邊就被抿得服服帖帖。不一會兒，蒸屜里就擺滿了一個個蛋卷，它們圓滾滾的，就像一窩才出生的小豬崽。

第四步，蒸蛋卷。蒸蛋卷的時光總是讓人滿心期待又略顯煎熬，聽著柴火在灶膛里的“啪”聲，我們不安分地轉來轉去。終于，母親用圍裙擦了擦手上的水漬，緩緩揭開鍋蓋，那一刻，濃郁的蛋香混合著肉香直往人的鼻子里鉆。就連一向慵懶地蹲在門檻外的黃狗也被這誘人的香味吸引，支棱起耳朵，眼神中透露出滿滿的渴望。

如今，為了能有更好的生活我常年在外奔波，無論走到哪里，母親總會不時地給我寄來她親手包的蛋卷。打開包裹時，金黃油亮的蛋皮在異鄉的燈光下泛著微光，我將其蒸熱后小心翼翼地擺在精致的瓷盤里，夾起一個慢慢咀嚼，還是熟悉的媽媽的味道。

都說“兒行千里母擔憂”，雖然我現在離家鄉的母親很遠，但是只要吃上一口母親做的蛋卷，就感覺好像回到了母親身邊。我想，這就是美食的力量、母愛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