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東灰山墓地是河西走廊迄今所見規(guī)模最大的青銅時代墓地之一,是四壩文化較為重要的墓葬資料。東灰山墓地所見社會結構顯示,東灰山社會為父系制社會,存在貧富分化及明顯的性別分工,有個體家庭和家族兩類社會組織,夫妻之間為單偶制婚姻關系。對東灰山墓地進行研究,有助于與四壩文化的其他遺址進行對比研究,進一步構建四壩文化清晰的發(fā)展脈絡。
關鍵詞:東灰山墓地;二次葬;社會結構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5.14.027
1 東灰山墓地概況①
東灰山遺址位于甘肅省張掖市民樂縣六壩鄉(xiāng),是四壩文化早中期的一處重要遺址。根據(jù)炭化谷物種子的碳十四測定可知,東灰山墓地的年代相當于中原地區(qū)的夏至商初,即二里頭文化時期。東灰山墓地是河西走廊迄今所見規(guī)模最大的青銅時代墓地之一,是四壩文化較為重要的墓葬資料,其二次葬墓地在整個甘青地區(qū)具有代表性。對東灰山墓地進行研究,有助于與四壩文化的其他遺址進行對比研究,進一步構建四壩文化清晰的發(fā)展脈絡。
東灰山墓地位于遺址的東北部,與西南部的居址遺跡相毗鄰。1987年春開始對該墓地進行正式發(fā)掘,共清理出墓葬249座,可確定死者個體墓葬共150座,其中單人葬墓96座、2人以上(含2人)合葬墓54座,死者主要為成年人(204具),占總數(shù)的92.31%。22座為一次埋葬墓,葬式為單人仰身直肢葬,其余為經過擾動的二次葬墓。墓地出土隨葬品數(shù)量共704件,按照用途可分為生產工具、生活用品、裝飾品、玩具和不明用途器物。墓葬中的隨葬品高度同質化,暗示東灰山社會成員之間僅有財富多寡之別,而無本質分化②。
東灰山墓葬均為無墓門和墓道的圓角長方形豎穴土坑墓,大多數(shù)死者尸骨保存不好,這與二次遷出和遷入葬有關。東灰山墓葬墓向以東北-西南向和西北-東南向為主,其中前者是主體,共219座,占墓葬總數(shù)的87.95%。
《民樂東灰山考古—四壩文化墓地的揭示與研究》中依據(jù)隨葬陶器的分型定式及墓葬之間的疊壓打破關系,將東灰山墓地的墓葬劃分為三期,期與期之間陶器的主要器物類型具有延續(xù)性。因此可以認為,三期墓地之間沒有經過較長時間的間隔,屬于同一考古學文化的延續(xù)發(fā)展過程。
2 東灰山墓地的社會結構
人類社會由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等幾個基本層次構成,它們按照其內在機制有機結合起來,構成社會的基本結構③。
墓葬遺存是考古學的重要研究對象,對墓葬構成要素及其形式進行分析是墓葬研究的首要基礎工作,在此基礎上對墓葬所對應的社會組織和結構的闡釋是墓葬考古的最基本議題④。墓葬遺存包括葬具、墓葬的結構和尺寸、墓向、葬式和隨葬品數(shù)量等方面內容。由于未見關于東灰山居址的相關報告和文獻,因此對東灰山當時的居民社會組織和結構的探討當從墓葬遺存出發(fā)。
四壩文化墓葬并不流行葬具的使用。在東灰山墓地的249座墓葬中,僅M40和M139兩座墓葬墓底發(fā)現(xiàn)有朽木痕跡,但也難以據(jù)此判斷原葬具的形制,且朽木痕跡發(fā)現(xiàn)數(shù)量少,因此無法通過葬具分析出東灰山的社會結構。
2.1 墓葬體量
墓葬體量是判斷墓葬建造時間的重要因素,而墓穴深度是其重要表現(xiàn),比墓葬平面面積的大小能夠更大程度地反映墓葬建造的工程量,進而間接反映墓主生前的財富占有量⑤。對墓葬深度與隨葬品數(shù)量兩個變量進行統(tǒng)計分析,結果表明墓葬深度與隨葬品數(shù)量存在顯著相關性(相關性系數(shù)=0.139*,p=0.028lt;0.05),即墓穴越深,隨葬品數(shù)量越多,墓主生前財富占有量也越多。
對于東灰山居民是否存在貧富差距,則以更能體現(xiàn)墓主社會性的單人葬墓作為研究對象。魯開國對東灰山單人葬墓的墓葬體量進行分組統(tǒng)計,結果顯示:墓葬體量最小的組別(0~0.49立方米)人數(shù)最多,占單人葬墓總人口的45%;而墓葬體量最大的組別(1立方米以上)人數(shù)最少,僅占5%。不同性別的單人葬墓體量也存在較大差異,男性墓葬體量最大者是最小者的16倍,女性墓葬體量最大者是最小者的18倍⑥。
東灰山墓葬皆為長方形豎穴土坑墓,形制之間的差別是有無墓龕、墓坑和墓臺,這些特殊喪葬設施也是墓葬體量的重要體現(xiàn),因為它們的建造也會增加墓葬營建的時長,墓葬體量也隨之增大。因此,設有上述特殊喪葬設施的墓主,其財富占有量要高于無這些墓葬內容的墓主。
綜上,通過對墓葬體量的兩個重要因素—墓穴深度和特殊喪葬設施的營建進行分析后可知,東灰山社會存在貧富差距。
2.2 隨葬品
2.2.1 隨葬品數(shù)量所見東灰山貧富差距
在東灰山墓地中,無論是單人葬墓還是多人合葬墓,都存在隨葬品數(shù)量差異較大的情況,因此可以排除因一墓穴中安葬死者數(shù)量多而導致隨葬品數(shù)量也多這一因素的影響。東灰山墓地249座墓葬中共有80座無隨葬品,余下的169座墓葬中的隨葬品數(shù)量不均。多者如雙人合葬墓M108共有隨葬品19件、六人合葬墓M65有16件、單人葬墓M127有15件,只有零星碎骨的M180也有9件隨葬品;少則如雙人合葬墓M9只有3件、三人合葬墓M19只有4件、單人葬墓M167只有3件,只含零星碎骨的M177只有2件隨葬品。由此可見,不同墓葬類型存在隨葬品數(shù)量上的較大差異。
隨葬器物的有無和多寡是死者生前社會財富擁有量的象征,東灰山墓地中各墓葬的隨葬品數(shù)量可以代表墓主生前的經濟狀況。泰恩特將墓葬變量(主要指墓葬空間體積和隨葬品)簡化為遺存形成過程中的能量消耗,并認為能量消耗的多少與死者生前的社會地位成正相關關系。基于東灰山墓地的殘余墓葬體積均等的假設,考察墓葬體積與墓主生前社會地位的關系得出,體積越大的墓葬,隨葬品數(shù)量也越多,墓主生前社會地位越高、財富擁有量越大⑦。對墓葬體積與隨葬品數(shù)量兩個變量進行統(tǒng)計分析,結果表明墓葬體積與隨葬品數(shù)量的相關性極高(相關性系數(shù)=0.310***,plt;0.001)。該數(shù)據(jù)證明了泰恩特觀點的合理性,此結果也可從東灰山墓地中有無特殊墓葬設施的墓葬和隨葬品數(shù)量之間的關系中得出。
東灰山墓葬中有墓龕、墓坑和墓臺的墓葬(后稱“有龕墓”)共62座,約占總數(shù)的25%;無這些特殊墓葬設施的墓葬(后稱“無龕墓”)共187座,約占總數(shù)的75%⑧。東灰山墓葬中的隨葬品共有704件,平均每個墓葬有2.83件,我們將擁有3~5件隨葬品的墓葬作為達到東灰山社會財富平均水平的標準。通過對東灰山墓地中有龕墓與無龕墓的隨葬品數(shù)量分別進行統(tǒng)計可以得出,達到社會財富平均水平的有龕墓占總數(shù)量的70%,而無龕墓為33%(表1)。數(shù)據(jù)顯示墓葬體量與隨葬品數(shù)量成正比,墓葬體量大者隨葬品數(shù)量也多,有龕墓的隨葬品數(shù)量要多于無龕墓。
以陶器數(shù)量的多少作為衡量墓主生前財富占有量的依據(jù),是因為陶器被廣泛用于隨葬,而其他器物極少⑨。東灰山墓地的隨葬陶器大多與居住區(qū)所見同類器相同,普遍有火烤痕跡和水銹遺留,有些隨葬陶器上還有修補痕跡。由此推測東灰山墓地的隨葬陶器大多是死者生前的實用器,并非為下葬而專門制作的明器,所以東灰山墓地隨葬品中的陶器更能體現(xiàn)墓主生前或其家庭的財富水平。
將隨葬陶器的總數(shù)作為東灰山居民社會一定時期財富總和的縮影,而將每個人隨葬陶器的數(shù)量視為其生前財富的象征。將陶器數(shù)量進行分類,以作為衡量東灰山居民財富占有多少的依據(jù)。
東灰山單人葬墓共96座,隨葬陶器共301件,平均每人3.14件,將擁有3~5件隨葬陶器的人視為財富占有量已達到社會財富的人均水平。由表2可見,約51%的人口低于社會財富的人均水平,僅有約24%的人口高于社會財富的人均水平。前者人數(shù)共49人,后者人數(shù)共23人,隨葬陶器數(shù)量與人數(shù)成反比,即財富越多人數(shù)越少。該現(xiàn)象表明,東灰山社會存在較大的貧富差距,占據(jù)大量財富者僅是少數(shù)人,東灰山社會存在一個“金字塔”式的社會財富等級結構。
墓室和填土中的殉葬動物是墓主在死后世界的財富象征,也是墓主在死后世界進行生產生活的物質生產資料k。東灰山墓葬中除了隨葬各類器物之外,還存在殉牲l現(xiàn)象,共有33座墓葬中發(fā)現(xiàn)有豬、鹿、羊和狗的骨頭,約占墓葬總數(shù)的13.25%。這些骨頭有的整齊地放在墓葬中,有的散落于填土中。從存在殉牲現(xiàn)象的墓葬的隨葬品數(shù)量看,達到東灰山社會平均財富水平的有17座,推測墓葬中有殉牲的墓葬主人其生前在社會中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死后以殉牲作為區(qū)分財富分層的象征。有殉牲的墓葬數(shù)量少也說明當時東灰山社會并未形成系統(tǒng)的殉牲制度m。
2.2.2 隨葬品中所見東灰山社會的性別分工
生業(yè)經濟是指人類維持生計尤其是獲取食物的一整套行為或活動方式、手段、技術等n。生業(yè)經濟屬于生產力,是社會結構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生業(yè)活動中所使用的生產工具是判斷某一社會性別分工情況的重要物質資料。
①殉牲中所見性別分工。
殉牲的發(fā)現(xiàn)可以幫助我們分析出當時東灰山社會的畜牧業(yè)和游牧經濟的發(fā)展。東灰山墓葬中的殉牲種類數(shù)量由多到少依次是豬、鹿、羊、狗、麝,其中M65中的動物骨骼碎片未被鑒定出是什么種屬。殉豬墓葬有15座,殉鹿12座,殉羊3座,殉狗和殉麝各1座。殉牲組合有豬和鹿、豬和羊、豬和狗、羊和鹿,其中豬和鹿的組合最常見。
豬在東灰山墓葬殉牲中的占比最高,約占東灰山殉牲數(shù)量的45%,說明當時東灰山居民以豬作為肉食的主要來源以及殉牲的主要對象。羊的數(shù)量較少,約占殉牲總數(shù)的9%,用羊殉牲且羊與豬常共出一墓,說明當時養(yǎng)豬為主養(yǎng)羊為輔,并且張忠培認為這種畜牧業(yè)形態(tài)是只能依附于種植農業(yè)的定居畜牧業(yè)o。鹿在殉牲中的占比緊隨豬后,約占總數(shù)的36%,鹿和豬也常共出一墓,說明當時東灰山居民除了畜牧業(yè)外,還存在以捕鹿為主的狩獵經濟,且狩獵經濟在當時占有重要地位p。
此外,殉牲動物種類在不同性別的墓葬中也有區(qū)別。通過分析,用豬殉牲的墓葬均為單人女性墓或男女合葬墓,用鹿殉牲的絕大多數(shù)是單人男性墓或男女合葬墓,推測豬為女性殉牲物,鹿為男性殉牲物。豬和鹿分別是畜牧業(yè)與狩獵經濟的象征,由此可知,當時東灰山社會男女已有明確分工,男性主導狩獵,而女性在家畜飼養(yǎng)方面發(fā)揮著重要作用q。
②生產工具中所見性別分工。
東灰山墓葬中出土的銅、石、骨、陶質的生產工具不僅可以幫助我們研究東灰山社會的手工業(yè)情況,還可以分析出東灰山社會的性別分工模式。
通過《民樂東灰山考古》中所給材料我們可以統(tǒng)計出,東灰山墓地中出土有生產工具的墓葬共有31座,生產工具分別有銅削、銅錐、銅刀、石刀、石斧、骨錐、骨匕、骨針、陶紡綸。這些生產工具的出土證明了東灰山社會當時存在制陶、制石、制骨、木作和紡織等不同手工業(yè)工種r。
隨葬品具有一定的性別屬性。由隨葬品中的勞動工具類別可基本判別某一墓地所屬社會的性別分工狀況,如男性標識物為石斧、石錛、石鑿和石刀,代表男性主要從事農業(yè)生產、軍事活動等;女性標識物為紡綸、骨針等,表示女性承擔的是紡織工作等;兩性共用的標識物為銅錐、銅削等,這些標識物稱為“兩性標識物”s。在東灰山墓地已知墓主性別的墓葬中,女性標識物出現(xiàn)在單人女性墓葬和男女墓中的比例占22.5%,男性標識物出現(xiàn)在單人男性墓及男女合葬墓中占25.8%,兩性共用標識物出土于單人女性墓葬中占3.2%。三者加起來共51.5%,即可從生產工具推測出當時東灰山先民的男女分工模式,男性主要參與的是農業(yè)生產和軍事活動,女性負責的主要是紡織工作。
2.3 葬式和葬俗
2.3.1 東灰山二次葬墓簡況
東灰山墓地的主要葬式為二次葬(227座),一次葬為輔(22座),東灰山墓地所流行的葬俗也為二次葬。因此本文聚焦于東灰山墓地的二次葬式,探討東灰山墓地性質及東灰山社會組織和結構。
二次擾亂葬是指在原墓穴內將已腐化的骨骼進行擾亂,而東灰山尸骨不全的亂骨葬是由于人骨的遷入和遷出形成的,因此東灰山二次葬墓屬于遷出葬和遷入葬,是甘青地區(qū)流行的二次葬中的一種類型。二次葬類型主要有單人二次葬、二次合葬、二次葬與一次葬共存的合葬三種。東灰山二次葬墓共有227座,其中單人二次葬墓74座、二次合葬墓54座,不存在第三種類型。二次葬的尸骨擺放形式分為規(guī)整擺放和凌亂放置兩種,前者除將尸骨復原為一次葬式外,還包括尸骨的整齊堆放,后者包括只揀取尸骨的主要部分以象征人的整體和骨骼嚴重殘缺兩種,東灰山二次葬墓屬于后者t。
東灰山二次葬墓中有128座遺留較多人骨散放在墓穴內,皆可鑒定出個體。另有22座為沒有人骨的空墓,77座只有難以進行個體年齡、性別鑒定的零星碎骨,推測這些墓葬為遷出墓。東灰山墓地中有22座一次葬墓,該數(shù)量與22座沒有人骨的二次葬墓相對應,推測這些一次葬墓中的遺骸是未來得及進行遷葬的尸骨,22座空穴為未被使用的用于二次葬的墓穴。
從舊石器時代中期開始,人們就認為死亡僅僅是靈魂與肉體的分離,靈魂存在于人間,有與神靈溝通或保護生者的作用,由此產生了各種服務于死者靈魂、祈求保佑、紀念死者的葬俗和祭祀行為。二次葬與靈魂不滅的觀念有緊密聯(lián)系,對于這種葬俗的存在有一種解釋:“他們有一種信仰,以為血肉是屬于人世間,必等到血肉腐朽之后,才能作正式的最后埋葬,這時候死者才能進入靈魂世界。”u筆者認為這也是東灰山墓地盛行二次葬的原因,東灰山先民為了使死者能夠真正地進入靈魂世界而舉行遷葬儀式。東灰山社會無論何種財富階層都存在二次遷葬的行為,說明靈魂不滅的生死觀在東灰山先民中普遍存在,二次葬葬俗的盛行也加深了這種觀念在他們認知中的存在。
2.3.2 從二次合葬墓看東灰山社會性質及組織
不同形式的合葬墓是研究親屬組織的重要資料,合葬于同一墓穴內的死者間必然存在某種親屬關系,他們之間或是血緣關系比較密切,或為家庭成員v。東灰山的合葬墓共54座,占總數(shù)的36%。
氏族是較為固定的血緣關系集團,生時聚族而居,死時聚族而葬。無論出于何種動機,氏族社會二次葬產生的根本原因在于人類意識中靈魂不滅的信仰,本氏族或家族的成員死后仍可以相聚不分離w。氏族墓地是氏族制度的重要內容之一。氏族墓地表現(xiàn)為墓坑排列有序、墓葬方向基本一致。東灰山墓葬以東北-西南向為主整齊排列的現(xiàn)象與氏族墓地特點相對應 ,可知東灰山墓地為氏族墓地。
子女大多隨母而葬是以女性為本位的母系社會墓葬的重要特點之一,兒童隨父合葬則是以男性為本位的父系社會墓葬的重要標志。東灰山墓地中的成年人與未成年人的二人合葬墓中,均為成年男子與兒童的合葬。此外,東灰山二人合葬墓中有過半數(shù)為成年男女合葬墓,通過性別和年齡推測該類墓葬墓主為夫妻關系。夫妻合葬墓的出現(xiàn)是確認父權制的重要標志之一,加之東灰山墓葬不同墓坑中的隨葬品數(shù)量差異較大,存在用豬下顎骨隨葬的現(xiàn)象x,隨葬生產工具中的男性標識物多于女性標識物,以上現(xiàn)象都符合父系社會葬俗。由此推測東灰山社會是以男性為本位的父系氏族社會,且當時社會的婚姻形式以一夫一妻制為主。張忠培結合墓主年齡和性別的測定結果判定三人合葬墓為一對夫婦和一子女的合葬墓,四人以上合葬墓的墓主屬于一個家族體系,由此推斷出東灰山社會存在個體家庭和家族兩類組織,并且該類墓葬的存在也反映當時家族是結構牢固的集體y。
二次葬是整個社會逐漸向父系氏族社會過渡的明顯標志,是父系社會出現(xiàn)的標志z。東灰山二次葬墓數(shù)量遠超一次葬墓,并且一次葬墓中也存在尸骨缺失的情況,推測是二次遷葬儀式未完成的結果。分析東灰山二次葬墓可知,東灰山墓地是以男性為本位的父系氏族墓地,東灰山社會已進入父系制社會。
2.4 墓向
由于東灰山墓地盛行尸骨不全的亂骨葬,因此墓向根據(jù)長方形墓穴兩端的方向確定,東灰山墓地存在東北-西南(219座)、西北-東南(26座)、東-西(3座)、南-北(1座)四種墓向。作為墓向大宗的東北-西南向與西北-東南向在墓地分布上無自成群落的傾向,二者的疊壓打破關系主要為前者打破后者,僅M229打破M224一例為反例,由此可知兩種墓向墓葬的年代早晚關系為前者晚于后者。墓葬的排列有成排傾向,作西北-東南排列,與沙土丘走向一致,東灰山先民應是對墓葬的分布和墓地地理位置的選擇有一定的規(guī)劃和安排,這也是氏族墓地特點的體現(xiàn),強化了血緣一體性的表現(xiàn)。
頭向與信仰之間有密切聯(lián)系。對頭向最普遍的解釋是靈魂要回到祖先所居之地,頭向指向的是祖先所在的方位,或其相反方向。東灰山墓地中能夠判斷死者頭向的12座墓葬的墓主頭向均為西南向,即居址方向。居址為生前居住,墓地為死后安葬,二者都是東灰山先民的生活空間,充分體現(xiàn)了靈魂不滅的生死觀念,生與死的結合說明了兩者在功能上具有互補性。東灰山墓地與居址在空間上的緊鄰分布和在功能上的互相補充都說明墓地與居址具有一體性與內在聯(lián)系。墓地中所出土的具有使用痕跡的陶器等生活用具也表現(xiàn)出居址和墓地之間存在某種互動關系。
3 結語
綜上,從社會結構看,東灰山社會不見以社會權力文化為標志的社會分層,也無血緣等級關系的存在,而只見“金字塔”式的貧富差距分化。東灰山墓地出土殉牲遺骨和生產工具表明,東灰山社會生業(yè)經濟存在狩獵和畜牧業(yè)等模式,且已經體現(xiàn)出鮮明的男女性別分工。從葬制、葬俗看,東灰山墓地屬于氏族墓地,存在個體家庭和家族兩類社會組織,夫妻之間為單偶制婚姻關系,東灰山社會是以男性為本位的父系制社會,東灰山墓地二次葬葬俗的盛行與靈魂不滅生死觀念具有緊密聯(lián)系。對墓向的探討說明了東灰山墓地與居址之間具有一體性和內在聯(lián)系。
由于東灰山墓地人骨的保存狀況不太好,墓主的性別和年齡測定結果存在一定的不準確性,加之報告和相關文章中沒有墓主的DNA檢測結果,因此對于同一墓穴墓主之間存在血緣或親緣關系僅是各種數(shù)據(jù)結合相關理論的推測結果,待后續(xù)有更進一步的研究時,方能將推測變?yōu)榇_定。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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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TAINTER J A.Mortuary practices and the study of prehistoric social systems.In M.B.Schiffer (ed.),Advances in Archaeological Method and Theory[M].New York:Academic Press,1978:105-141.
⑧以上數(shù)據(jù)根據(jù)《東灰山墓地墓葬埋葬形式登記表》統(tǒng)計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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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學界對墓內隨葬動物的定名和性質有不同的意見,本文暫不討論不同位置隨葬動物的定名,統(tǒng)一稱為“殉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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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該章節(jié)的數(shù)據(jù)均從《民樂東灰山考古》第42-92頁與附表二《隨葬器物登記表》中收集及統(tǒng)計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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