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經濟延續穩中向新態勢，名義增長有待提振

今年二季度，國內經濟延續穩中向新態勢，實際GDP同比增長5.2%，連續3個季度保持在5%以上，展現出較強韌性與內生動力。這一成績的取得，主要得益于出口結構優化、消費需求穩步恢復以及新動能持續壯大。

內外施策，經濟韌性強勁

當地時間4月2日，美國宣布對所有貿易伙伴征收對等關稅，嚴重沖擊全球經貿秩序和經濟金融穩定。黨中央統籌謀劃，堅決打出反制組合拳，綜合采用加征反制關稅、稀土出口管制、啟用不可靠實體清單等手段，彰顯了維護國家利益和多邊貿易體制的堅定決心。

5月12日，中美日內瓦經貿會談達成階段性協議，雙方互相調降115%的懲罰性關稅，相比3—4月，搶出口效應明顯緩解。二季度，我國對美國出口同比下降23.9%，但得益于近年來持續推進外貿多元化發展戰略，對東盟、歐盟、非洲出口同比分別增長17.5%、9.3%和31.2%，我國外貿整體保持較強韌性。本輪經貿斗爭對我國制造業投資的負面沖擊小于2018年中美貿易戰，出口依賴度高的制造業投資增速僅下降0.78個百分點。

相較出口，國內耐用品消費增長較快，發展型消費穩步提升。二季度，社零同比增長5.4%，較一季度加快0.8個百分點，主要受三方面因素支撐。

一是消費品以舊換新政策持續顯效。今年以來，隨著消費品以舊換新加力擴圍，家用電器和音像器材、通訊器材、文化辦公用品、家具等耐用品消費快速增長，對社零增長的貢獻率從年初的22.8%提高至5月的40.5%。

二是發展型消費穩步增長。近年來，衣食住行等生存型消費增速穩中趨緩，消費增長更多由醫療保健、教育文化娛樂服務等發展型消費拉動。

三是“一老一小”興趣消費高漲。作為新消費時代的主力軍，年輕消費群體更加注重個性表達、情緒價值和社交需求，老年消費群體逐漸從“存錢防老”轉向“花錢悅己”，“一老一小”興趣消費有助于提升消費活力和激發消費潛能。

此外，隨著新質生產力加快培育，高端制造、數字經濟、新能源產業等發展新動能持續壯大，有力促進了產業轉型升級和經濟平穩運行。今年上半年，規模以上高技術制造業增加值同比增長9.5%，快于規模以上工業平均增速3.1個百分點。3D打印設備、工業機器人產品產量同比分別增長43.1%和35.6%，產業數字化轉型加快推進。新能源汽車、鋰離子動力電池產量同比分別增長36.2%和53.3%，繼續保持較高增速，充分體現了新動能的強大活力。

物價持續低位運行亟待解決

價格水平高低是市場供需關系的直接體現。今年6月，CPI同比增速由降轉漲0.1%；PPI同比降幅進一步擴大至3.6%；GDP平減指數連續9個季度為負。

物價持續低位運行拖累名義經濟增長，引發市場預期轉弱和金融風險積累。一方面，物價持續低迷導致居民收入和企業利潤下降，實體經濟債務負擔加重，不利于微觀主體資產負債表修復。另一方面，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國家資產負債表研究中心的估算，今年二季度，居民和企業部門債務同比增速分別為3.0%和6.9%。但由于名義經濟增長（3.9%）顯著低于實際增速（5.2%），宏觀杠桿率從2024年末的290.7%被動上升至300.4%。

在中美博弈和新舊動能轉換的背景下，物價持續低迷受到房地產和出口行業需求放緩、部分新興產業“內卷式”競爭、消費結構從商品消費向服務消費主導轉變的綜合影響。

隨著以舊換新加力擴圍和房地產市場止跌回穩，耐用消費品和房租價格對CPI的拖累作用有所緩解，但居民收入預期偏弱仍制約服務消費增長。

服務消費具有消費頻次高、乘數效應強、增長可持續等特點，是全方位擴大國內需求的重要抓手。不同于一般商品符合同質化供給增加、價格下降的供需規律，服務消費呈現差異化供給擴大、價格上升的定價邏輯。

具體而言，服務消費需求增加激勵企業擴大差異化、個性化服務供給，價格上漲帶動企業盈利改善和就業崗位增加，有助于穩定就業并提高居民收入，進一步提振服務消費，推動物價循環上行。從國際比較來看，2024年我國居民人均服務性消費支出占人均消費支出的比重為46.1%，與發達國家相比還有較大增長空間，美國、日本服務消費占比分別為68.5%和54.7%。

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初顯成效，下游可選消費品對PPI形成支撐。隨著《公平競爭審查條例》《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指引（試行）》相繼出臺，多部門加大力度治理企業低價無序競爭，新能源汽車、鋰電池、光伏等新興產業價格降幅收窄，緩解企業“增收不增利”的經營壓力。今年6月，汽柴油車整車制造、新能源車整車制造價格環比分別上漲0.5%和0.3%，同比降幅較上月分別收窄1.9和0.4個百分點；鋰離子電池制造價格同比下降4.8%，降幅收窄0.2個百分點；光伏設備及電子元器件制造價格同比下降10.9%，降幅收窄1.2個百分點。

促進供需兩端協同發力

下半年，宏觀調控應強化財政、貨幣、產業、就業、社保等各項政策協同發力，促進經濟供需平衡和物價合理回升，避免名義增長偏慢拉大宏微觀經濟溫差。

提振名義經濟增長應供需兩端“雙管齊下”。一方面，將涵蓋一般物價（CPI、PPI和GDP平減指數）和資產價格（房價、股價）的廣義價格指數納入宏觀調控目標，使用超常規逆周期調節政策，深入推進“以人為本”的內涵式城鎮化，全方位擴大有效需求；另一方面，深化新一輪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治理企業低價無序競爭，引導企業提質增效，推動落后產能有序退出。

首先，財政貨幣政策總量積極加力，結構調整優化。抓住低利率窗口期增發國債，錨定名義經濟增長目標擴大財政支出規模，在結構上更多向中低收入群體和服務消費型企業傾斜，通過政府加杠桿帶動居民和企業部門信用擴張。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應把促進物價溫和回升、切實降低實際利率作為重要考量，錨定2%的通貨膨脹率目標，用好用足降息降準空間，以可置信的政策操作引導市場長期通脹預期回升。

其次，促進居民增收減負，釋放服務消費潛力。“有錢”又“有閑”是提振服務消費的基礎。在就業方面，圍繞康養托育、先進制造、現代服務等就業容量大、供需矛盾突出的行業領域，聚焦返鄉農民工、離校未就業高校畢業生、靈活就業和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等重點群體，加大職業技能和創新創業培訓力度，提高勞動者與就業崗位適配度，進一步穩定和擴大就業。在消費補貼方面，引導財政補貼從耐用品消費向服務消費傾斜，推動消費需求穩定可持續增長。在休假制度方面，支持法定假期和職工年休假“應休盡休”，鼓勵彈性錯峰休假，平滑服務消費季節性波動。

再次，落實中央城市工作會議精神，高質量推進以人為本的內涵式城鎮化發展。要綜合運用政府債券、財政補助、貸款貼息、政策性金融工具支持高質量城市更新，增加高品質住房供給，創新多元化消費場景，形成“城市更新有效投資—居民資產保值增值—消費信心和能力提升”的良性循環；要加快推動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支持農民工就地就近就業和返鄉創業，小戶型保障性住房供給優先向農業轉移人口傾斜；要探索設立韌性城市與社區發展基金，穩妥應對自然災害、氣候變化、經濟波動、安全事故等風險事件，建設更加安全的韌性城市。

最后，加強“政府—行業—企業”三級聯動，治理低價無序競爭。推動政府職能加快從發展型政府轉向服務型政府，優化營商環境，規范招商引資行為。發揮行業協會“協調器”作用，制定行業標準和規則，規范市場行為，遏制惡性競爭。鼓勵企業加快科技創新，培育耐心資本，搭建政產學研合作平臺，打造差異化競爭優勢，從根本上防范“內卷式”競爭。

當前，我國經濟回升向好基礎仍需鞏固，穩增長、提信心、促轉型任務依然艱巨。唯有堅持系統思維、精準施策，統籌發展與安全，方能推動經濟實現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為實現中國式現代化提供堅實支撐。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副研究員

責任編輯：王金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