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文物形象注“魂”：可供性視角下當代舞劇的形象塑造

[摘 要]隨著“博物館熱”話題的爆火，文物的歷史背景受到了人們的關注。當代多數舞劇通過動態演繹賦予靜態文物生命力，以再現的方式“活態化”表現文物。本文聚焦于當代舞劇作品中塑造的文物形象，從可供性視角展開深入剖析，從對文物特性的原型復現，到形象抽取的隱喻象征，再到多面融合呈現元素蝶變的三個方面來闡述舞劇創作對文物形象的表達。從感知可供性的視聽共通、理解可供性的文情融會和行動可供性的文化賡續方面闡述當代舞劇創作在文物形象上的可供性體現，以及在可供性視角下進行當代舞劇作品創作時如何處理創新與傳統的平衡問題，揭示當代舞劇作品為文物注“魂”的方式，展現其在文化傳承與創新中的獨特價值。

[關鍵詞]文物形象；可供性；舞劇編創；文物活態化

[中圖分類號] J733.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7-2233（2025）08-0-03

文物，作為歷史的見證者與文化的承載者，靜靜地訴說著往昔的故事。可供性理論強調人、環境與物體之間的互動關系及潛在行動可能性。當代舞劇在可供性視角下為文物注入鮮活“靈魂”，開啟了一場跨越時空的深度對話。于當代舞劇與文物的結合而言，文物的形態、紋理、歷史背景等元素，為舞劇創作提供了豐富的靈感源泉與堅實的基礎框架，賦予舞劇獨特藝術質感與深沉文化底蘊。

一、可供性與舞劇形象塑造的理論概述

（一）可供性概念

可供性理論原本是一個生態心理學領域的概念，描述了環境為生物體所提供的行動可能性。在文化、藝術與媒體的語境下，這一理論被賦予了新的意義。在文化層面，文化環境就像一個巨大的“資源庫”，為藝術和媒體提供了豐富的可供性。文化元素能夠“提供”給藝術家和媒體從業者多種創作的可能性，如以神話故事為藍本創作繪畫、雕塑等藝術作品，或者制作基于傳統習俗的紀錄片、綜藝節目等媒體內容。文化傳統的可供性還體現在審美觀念上，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審美標準和價值觀影響著藝術風格和媒體表達的選擇。

可供性理論揭示了文化、藝術和媒體之間相互依存、相互影響的關系。它們之間的互動是一個動態的過程，不斷地挖掘、利用和拓展彼此的可供性，共同推動著文化的傳承與創新、藝術的發展和媒體內容的豐富。

（二）舞劇形象塑造概念

舞劇，是肢體的動靜轉換間凝聚著靈魂的華彩形象塑造。通過肢體動作、面部表情、服裝道具及舞臺場景等多方面的精心雕琢，將一個個形象從虛幻的概念轉化為舞臺上觸手可及的藝術存在。創作的核心環節是舞劇形象的塑造，通過多種藝術元素的綜合運用，將形象的根元素進行抽離、加工、重組等一系列的形式運動，賦予角色或主題以一種鮮活的藝術生命力。

舞劇形象塑造的核心在于對人物角色的深度挖掘與人物形象的精準呈現。在塑造這些角色時，需要深入研讀劇本或者對一些固有形態的造型進行抽取后提煉，理解角色的性格特征、成長背景、情感變化，以及與其他角色的關系，這是塑造角色形象的基礎。通過舞蹈動作的編排、音樂的選取、舞臺美術的設計及戲劇元素的融入彌合，將這些抽象的文字描述或物體特征轉化為具體可感的舞臺形象。

二、舞劇創作重現文物風貌的形象表達

（一）文物特性的原型復現

舞劇中對于文物形象的還原及意象提煉，一是對文物造型、外貌特征的直接模仿，以盡可能地還原文物本身的原始形態和細節，模仿文物原本的動作造型，再進行演化，創造符合文物特性的動作姿態以達到直接呈現的效果。直接模仿的復現方式讓文物仿佛穿越時空，躍然于舞臺之上。這種文物復現模仿方式最早出現在1954年戴愛蓮老師創作的《飛天》雙人舞中，這一作品也是中國當代第一部取材于敦煌壁畫的舞蹈。《飛天》的形象原型是敦煌壁畫中的“香音女神”。在動態造型上，《飛天》并非簡單地模仿靜態的舞蹈動作，而是通過眼神、表情和肢體的微妙變化，將賦予靜止的形態以生動的情感。例如，合掌式、佛手式等具有濃郁宗教語義的手勢，展現出“動中有靜、靜中有動”的獨特美感，既體現了中國女性的含蓄美，又蘊含了東方審美的意蘊。

二是對非人物形象的文物形態進行造型上的模擬，模擬山、河、樹、花等自然形態，賦予文物生命力和表現力。例如，《只此青綠》這部舞劇把視角延伸到畫作背后的勞動人民，將絹、顏料、筆、墨等古代繪畫材料的生成過程進行藝術化呈現。其靈感來源為王希孟的傳世名畫《千里江山圖》，通過抽象提煉的手法，將畫中的山川、云霧、流水等元素以舞蹈的形式展現出來。這種手法不僅保留了文物的基本特征，還通過舞蹈的藝術化處理，讓文物在舞臺上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更加符合舞劇的藝術風格和敘事需求。

在舞劇創作中，對文物神態的直接呈現首先始于對其形態的精準模仿。這并非對文物外在形態的簡單復制，而是一種基于深刻理解其歷史背景、文化意義及制作工藝的創造性再現。將這些元素巧妙地融入服裝設計、道具制作及舞臺布景之中，力求在舞臺上還原文物的原始風貌。對文物神態的直接呈現中，既要注重形態的精準模仿與神韻的捕捉傳達，又要將文物背后的文化內涵與情感價值通過舞蹈語言進行藝術化的表達。

（二）形象抽取的隱喻象征

在舞劇的創作過程中，將文物的形象和歷史故事轉化為具有象征意義的隱喻，是一種深刻而富有創意的創作手段。這樣做不僅能重現歷史片段，還能深刻地挖掘并賦予文物以隱喻象征的意義，使之成為連接過去與現在、物質與精神、個體與集體的橋梁。

換言之，舞劇中的隱喻在對歷史事件的再現和表現上也有所體現。舞劇《五星出東方》通過虛實結合的敘事手法和空間轉換，將觀眾帶入不同的時代和場景，形成了流暢的敘事。這種敘事方式向觀眾展示了一個圍繞“織錦護臂”展開的虛構歷史，也加深了織錦護臂的象征意義。舞劇中的多模態隱喻表達，為文物的象征意義提供了更為豐富的解讀空間。舞劇創作中對文物形象的文化象征和隱喻象征的使用，通過“有意義”的故事來充實“有意思”的舞蹈，用豐富的“文化想象”賦能深邃的“文化記憶”，是一種將歷史與現代、傳統與創新相結合的藝術實踐。讓文物在舞臺上“復活”，更讓歷史文化在觀眾心中“重生”。

（三）多面融合的元素蝶變

文物的魅力，在于其背后所蘊含的故事與情感，每一道劃痕、每一處雕刻，都是歷史的痕跡、文化的印記。將文物的豐富內涵和歷史維度融入舞蹈藝術，是一種藝術上的革新和文化上的傳承。通過這一過程，能夠準確把握文物的獨特韻味，從而在舞劇創作中將這些元素巧妙地融入舞蹈動作、舞臺布景、服裝設計等各個環節，使文物成為舞劇敘事的重要組成部分。

通過對文物的細致研究，提取出其獨特的文化符號和歷史信息，并將這些元素轉化為舞蹈中的動態形象。這一轉化過程涉及對文物的抽象化處理，將其圖案、色彩和形態轉化為舞蹈動作和舞臺設計，使得文物的靜態美轉化為舞蹈的動態美。這樣的藝術再造，讓文物與舞者的情感和故事敘述融為一體，在舞劇中獲得了新的生命。在塑造舞劇形象時，要注重展現文物的多維度特征，使文物不再是單一的歷史見證，而是承載時代精神和文化多樣性的象征。

三、當代舞劇作品基于文物形象塑造的可供性體現

（一）感知可供性的視聽共通

感知可供性，指的是物體或現象被感知到的潛在可能性，即其提供的、可供人們感知和理解的屬性或特征。這種感知可供性通過視覺和聽覺的呈現方式，使文物形象得以生動再現，并能夠讓觀眾深入地理解和感受其背后的歷史和文化。在舞劇的舞臺上，文物不再是博物館中的展品，而是活生生的藝術語言，通過舞者的身體和音樂的旋律，講述著跨越時空的故事。創作者提煉出文物的形態、色彩、紋飾等元素，并將其轉化為舞蹈動作和舞臺形象，使文物的靜態美得以在動態中展現。這些元素的有機結合，使得舞劇作品在視聽上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藝術風格，為觀眾提供了一種全新的文化體驗。

這種感知可供性不僅能讓觀眾直觀地感受到文物的美感和歷史價值，還能通過聲音與舞蹈動作的同步協調及舞蹈動作所傳遞的情感和力量，讓觀眾更加深入地了解文物的歷史和文化內涵。

（二）理解可供性的文情融會

理解可供性作為物體或現象在被認知和理解過程中所展現的潛在可能性，即其提供的、可供人們解讀和領悟的深層意義或內涵。舞劇創作者通過對文物的深入研究和藝術想象，提取出文物所蘊含的文化元素和象征意義，將其融入舞蹈語言和舞臺表現中。這種融入是在尊重歷史真實性的基礎上進行藝術的再創造和現代詮釋。在這一過程中，舞劇創作者注重文物與舞蹈的內在聯系，將文物的形象、色彩、紋飾等元素抽象化、符號化，轉化為舞蹈動作和舞臺形象。這些形象不再是孤立的，而是與舞者的身體語言、情感表達和故事情節緊密相連，形成了一種新的藝術語言。在舞劇藝術中，這種理解可供性被賦予了新的生命，通過舞蹈動作、音樂、燈光、舞美等多種藝術手段的綜合運用，使文物形象在舞臺上得以生動再現，并引導觀眾深入理解和感受其背后的文化意蘊。

（三）行動可供性的文化賡續

舞劇作品通過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通過舞者身體表現文物形象，用舞蹈語言表達文物的傳統文化與精神內涵。敦煌壁畫中的伎樂天形象，突破人與“神”的藩籬，破壁而出；漢代織錦護臂“五星出東方利中國”演繹出古代各民族之間的交往與交融；傳世名畫《千里江山圖》以舞蹈的形式通達人類情感的深處。這種轉化不僅激活了歷史記憶，而且通過舞者的身體語言和舞臺表現，讓文物的精神內涵得以在現代舞臺上復活和傳承。

舞劇作品通過模仿文物的典型形象實現文物的“活化”；舞劇作品借助文化想象，通過舞蹈語言讓文物“活”起來。這種模仿不僅是對文物形象的再現，還是對其精神內涵的深度挖掘和現代表達。當代舞劇作品對文物形象塑造的行動可供性，是一種將文物的歷史文化價值轉化為觀眾可以直接感知和體驗的藝術實踐，讓文物的精神內涵得以在現代舞臺上復活和傳承，實現了文化的賡續。

四、可供性視角下舞劇作品創作文物“活態化”的現實價值

（一）藝術創新與發展價值

在可供性視角下，當代舞劇作品對文物“活態化”的現實價值在藝術創新與發展方面表現為一種深刻的文化實踐和藝術探索。舞劇作品通過對文物形象的深度挖掘和現代表達，實現了文物的“活化”。民族舞劇《絲路花雨》的敦煌舞舞姿取材于莫高窟，舞劇的首演，使得敦煌舞蹈正式進入大眾的眼簾，讓更多人愿意認識莫高窟以及敦煌的歷史遺跡，激發了大眾學習敦煌舞的熱情。

文物的“活態化”還有助于推動舞劇藝術的跨界融合與創新發展。在創作過程中，需要綜合運用多種藝術手段與技術手段，如音樂、燈光、多媒體等，來營造出更加逼真、生動的舞臺效果。這種跨界的合作與交流不僅促進了不同藝術門類之間的融合與碰撞，還為舞劇藝術的創新發展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法。

（二）文化傳承與傳播價值

舞劇作品在內容題材和表現形式上的嬗變，從早期的以人表演“神”到現代的以人表現“物”，從運用“長綢”表現飛天的形象到重構形式階段的舞劇，創作者力圖超越固有的身體表達與角色限制，重視文物背后的歷史、精神與情感，為當代人與歷史之間建立超時空連接。不僅增強了舞劇的藝術表現力，還促進了文化的賡續和發展。舞劇作品以復古形式再現歷史，通過舞姿動律、服裝造型、舞臺構圖等，使舞俑變得活靈活現，高度還原歷史場景，給人以極強的視覺沖擊。文物的“活態化”舞劇作品成為連接過去與現在的橋梁。

隨著全球化的深入發展，文化交流日益頻繁，舞劇作為一種國際化的藝術形式，具有跨越語言與地域界限的獨特優勢。通過將文物融入舞劇創作中，創作者能夠借助舞蹈這一世界共通的語言，將中華文化的精髓與魅力展現給世界各地的觀眾。這些作品不僅能夠在國際舞臺上贏得贊譽與認可，還能夠增進外國觀眾對中華文化的了解與喜愛，從而推動中華文化的國際傳播與交流。

結 語

從可供性的獨特視角審視，當代舞劇作品在塑造文物形象上展現出了非凡的價值與深遠的意義。以匠心獨運的手法將文物生動呈現，為觀眾開辟了一個充滿感知、理解與行動可能性的廣闊天地，有力推動了文物文化的傳承與繁榮發展。舞劇藝術能夠更為精準地為文物賦予靈魂，使其在文化藝術的歷史長河中熠熠生輝，煥發當代社會的全新活力與迷人魅力，從而吸引更多目光聚焦于文化遺產的保護。這一實踐不僅為舞劇藝術本身探索出了嶄新的發展道路，還促成了舞劇與文物的深度融合，共同書寫文化傳承與創新的美好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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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 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