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 的謀算

雜物棚里擺放著一些落滿灰塵的工具。小花在前，大黑在后，穿過竹掃帚和簸箕之間的空隙，小心地避開一張巨大的蜘蛛網，鉆進墻角一條廢棄的下水道。

在下水道里拐了三個彎之后，大黑忍不住問小花：“你能看到我的腦電波嗎？”

“哪有的事兒，”小花回頭沖大黑擠擠眼，“那都是嚇唬他們的。”

“為什么要嚇唬他們？”大黑很奇怪。

“你都看到了，虎斑貓三兄弟可不是善茬兒。”小花耐心地解釋，“幾年前，隔壁的小區清理流浪貓，他們全家遭了難，就剩三個剛出世的幼崽，我爹好心收留了他們。可沒想到，現如今他們卻成了這里的刺兒頭。”

“看起來，他們還服從長老的命令。”大黑皺皺鼻子。

“那只是表面上而已。”小花踢開腳邊一只開裂的乒乓球，“他們仨對我處處刁難，分明就是想挑戰我爹的權威。”

美味的肉干

在下水道里又拐過四道彎，小花領著大黑走入一個巨大的涵洞。

“跟著我的腳印走，千萬別踩錯。”說罷，小花輕盈一躍，跳上一根白色的管道。與白色管道并列的，還有黑的、灰的、黃的管道，錯綜復雜地固

定在洞壁上。

“有的管子帶電，有的管子有毒，”小花邊走邊解釋，“這根白管雖然容易打滑，卻是最安全的。”

大黑小心翼翼地緊跟小花，一步都不敢踏錯。

走了大約百米之后，小花跳下管道，落在洞壁的一小塊凹處。凹處的陰影里，有一片懸掛著的活動鐵片。小花用腦袋在鐵片上一拱，隨即從露出的縫隙中鉆入。

大黑也學著小花的樣兒，拱開鐵片鉆進去，里面是一條通風管道，蜿蜒地通向一個房間。

小花從通風管里跳出，輕盈地落在一只儲物架上。

大黑還未跳下，就已被陣陣香氣勾得涎水直流。

‘快下來，準管讓你吃個飽。，小花熱情地招呼他

大黑向下打量，只見這房間如同儲物倉庫一般，分兩行排列著八只高大的不銹鋼儲物架。每個儲物架都有五層隔板，每層隔板的下方有一排掛鉤，密密麻麻地掛滿了形狀各異的東西。

大黑跳落在小花面前，一臉驚訝，“這都是些什么？”

“肉干啊！有老鼠干、鴿子干、小魚干”小花翹起胡須，露出雪白的小碎牙，“哈哈，你一定沒吃過這些吧！”

大黑憂傷地低下頭，“我剛斷奶就被智人抱走了…

小花好奇地問：“那智人都喂你吃什么呢？”

“說起來，吃得也不錯。”大黑咽下一大口口水，“有脆嘣嘣的小餅干，有香噴噴的大罐頭。”

“大罐頭？”小花眨眨眼睛，“那是用什么做的呢？”

“據說也是肉做的，雞肉、牛肉之類的…”大黑歪著腦袋回想了片刻，“可是吃起來粉渣渣的，一點兒也不像肉。”

“你嘗嘗這個，”小花俯身探爪，鉤起隔板下方的一串肉干，甩在大黑面前。

大黑顧不上客套，低下頭猛力大嚼。“噢—嗚—噢—嗚—嗚—”大黑一邊嚼，一邊贊不絕口。

“那還用說，這可是我們搜羅來的優質肉干，當然是絕世的美味！”小花如數家珍。

小花在幾個儲物架之間蹦來跳去，將每一樣肉干都叼來一份，讓大黑嘗了個遍。

大黑的味蕾被這些天然的鮮香完全激活，爆發出無窮的食欲。

小花靜靜蹲坐，饒有興趣地望著大黑，觀看大黑狼吞虎咽，似乎比她自己吃起來還要香甜。

大黑接連打了幾個飽隔，才心滿意足地停下來，抬起爪子蘸了唾沫，仔細地抹拭嘴角和臉頰。

“怎么樣，合你的口味嗎？”小花柔柔地問。

大黑咂巴咂巴嘴：“我還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食物，和它們比起來，智人喂的食物真不怎么樣呢。”

小花咯咯咯地笑起來，一條漂亮的尾巴在身后搖曳生姿：“智人哪里懂我們想吃什么，他們投喂的那些吃的毫無滋味。”

‘你怎么知道？”大黑很驚訝。

“和智人住在同一個小區里，什么樣的東西沒嘗過？”小花撇撇嘴，我們早就意識到，僅僅依靠他們的投喂是沒法生存的，所以我們才儲備了這些肉干。”

大黑心里生出由衷的敬佩：“這都是你們長老的主意？”

小花搖搖頭：“其實，這和我有關。我小時候嘴特別刁，斷奶以后，智人投喂的食物一樣都不肯吃，爹娘只好四處去捕獵。可是，他們捕獵的技術差得很，我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情急無奈，他們只好發動整個小區里的族人來幫忙。可是，很快食物又過剩了。我爹就找了這個地方來儲存，以備不時之需，當然也是避免浪費嘛。”

“哇—”大黑張大嘴巴，正想 贊嘆一番，卻聽見通風管里傳來了陣陣 哨音。

“快走，有事發生！”小花縱身一躍，跳進了通風管道，向著哨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地下大廳

大黑緊跟小花，沿著通風管道進入涵洞，奔跑了幾十米，拐了幾個彎，又鉆進另一截通風管道。不多時，一個闊大的地下大廳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是智人廢棄的防空洞。”小花鉆出通風管，沿著洞壁向下攀爬，“我爺爺的爺爺發現了這里，經過一代代的改造，就成了現在的模樣。”

地下大廳比儲藏室寬敞得多，不過里面除了一摁摁的沙袋，什么陳設都沒有。大廳的中心是一塊空地。沙袋全都沿著洞壁堆放，高低錯落，上面已經蹲坐了近百只貓

小花跳落到就近的一摁沙袋上，大黑也緊隨其后

一只肥頭肥腦的藍貓湊過來：‘這個黑煤球是從哪兒來的？”

“別胡說，他是我們的客人。小花瞪了藍貓一眼。

藍貓懌悍地縮起脖子，盤起爪子，蹲在沙袋上發呆。

“各位，先靜一靜！”那三只在雜物棚外阻擋小花的虎斑貓在各沙袋間逡巡，還扯起嗓子噻驤。

大廳里很快安靜下來。

一只長毛白貓四平八穩地跳上正北方向一攘最高的沙袋，威風凜凜地四下掃視：“各位幸福小區的凱特公民，今天緊急召集大家前來，是由于一些前所未見的突發情況。”

“就在今天凌晨，智人社會發生了一系列極為異常的事情，”長毛白貓語氣肅穆，“在我的有生之年，我父親、祖父以及祖祖父的有生之年，都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

長毛白將一雙藍黃參半的眼睛投向右側的一摁沙袋：“二黑，你來描述一下當時的情形。”

‘二黑？”聽見這個名字，大黑的心里感到一陣親切。

小花低聲解釋：“他是我二哥，黑白的貍花，不是純黑。

一只形似兔孫的長毛貍花抖抖腦袋，甩掉臉頰兩側須毛上黏稠的湯汁，挺直上身，甕聲甕氣地開口：“大約兩個小時前，我在小區門口溜達，本打算逮只過路的耗子做宵夜。可沒想到，突然來了一輛大巴車，車上嘩啦啦地沖下來一隊全副武裝的智人。我哪里會怕他們！不過他們沒有得罪過我，一時間我也找不出理由去惹他們。所以，我就先趴到旁邊的花壇里看一看動靜。”

‘這一看可不得了！他們先是封鎖了小區的大門，然后又去封鎖各棟公寓樓的大門。而且，他們還帶著很奇怪的裝備，一路走，一路往地面上噴灑什么東西。”

“我在花壇里伏身前進，跑到最近的一棟公寓樓，想從智人的窗戶里一探究竟。”二黑的黑白花尾巴緊張地左右晃動，上面的長毛根根奓開，如同開屏的孔雀一般。

‘哪知道我剛伸頭，智人的房間里就傳出凄厲的警報聲。可不是一個一聲怒喝，正要跳下沙袋，去和瘦小虎斑貓理論。

房間傳出警報聲，是所有的房間同時都傳出警報聲，像山崩海嘯一樣，把我的耳膜都快震破了！”二黑仍有些驚魂未定。

忽然間，洞壁上的通風管里一陣乒乓亂響，一只毛乎乎的黃白肉球如炮彈般射出。

“所以，你就夾著尾巴逃回來了？”瘦小虎斑貓不懷好意地插話，“甚至都沒有隱藏行蹤？”

大黑手疾眼快，一把按住小花的肩膀。兩只貓倏忽趴下，躲過了那只飛射的肉球。

“你別亂說！”二黑狠狠地瞪著瘦小虎斑貓，一對圓溜溜的瞳仁如黑洞一般，“我一直都在花叢里面跑，根本就沒有智人發現我。”

在一旁盤臥的藍貓就沒有這么幸運了，他被肉球正正地砸中屁股，嗖的一下，整個身體都彈射起來，落下沙袋，恰好撞在大虎的腰上。

“那為什么智人會在小區里到處搜索，還要用鐵皮圍欄把雜物棚封起來？”瘦小虎斑貓蹠著步，向二黑蹲坐的沙袋逼近。

大虎嗷嗚一聲慘叫，跟跗幾步，

淘奇多奇

大黑心里咯噔一下，轉瞬之間，這世界竟然發生了這么大的變化

他扭頭看看身邊的小花，發覺她也有著和自己同樣的困惑：咱們從雜物棚進來才多長時間？完全沒有看到鐵皮圍欄呀。

“大虎，你別欺人太甚！”小花一頭扎進沙袋堆里。

身材魁梧的二虎和折了尾巴尖兒的三虎趕緊上前換扶大虎。

“你沒看見嗎？”大虎起身，見是弱勢的藍貓，立刻瞪起眼睛，打算好好修理他一番。

那只從通風管里飛出的肉球，在大廳中央滾了幾滾，停在藍貓身旁，伸展開四肢。這是一只帶點兒布偶血統的黃白花貓，雖然行動略顯笨拙，卻擁有一身美艷的長毛和一臉的天然親和力。

“淘奇…多奇……”大虎不禁收斂起臉上的怒氣，尷尬地擠出一絲笑容，“怎么是你？”

那只黃白花貓連看都沒看大虎一眼，徑直扭轉了臉，朝向長毛白貓，恭恭敬敬地稟報：“長老，封了鐵皮圍欄的地方可不止雜物棚。小區里所有帶管道和出入口的地方，都被圍欄擋起來了！”

長毛白貓微微頷首：“這么說來，那些智人并不是特意針對我們？”

大黑忍不住和小花交頭接耳：“淘奇多奇？多奇怪的名字！”

“據說這是一個日文詞匯，意思是‘有時候’。”小花低聲解釋，“她生性膽小，以前和智人生活在一起時，一有風吹草動，她就會找地方躲起來。智人有時候能看見她，有時候看不見她，所以就給她取了這個名字。”

大黑心里嘖嘖稱奇。當他再度將目光投向正北方的那攘沙袋時，長毛白貓長老已然開始了長篇大論。

‘我完全理解虎斑貓對于智人行為的擔憂，畢竟他們曾經有過慘痛的經歷。”長毛白貓的目光掃過虎斑貓三兄弟的臉，“但是，在沒有獲取充分的信息之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如果智人的行動并非針對我們，而我們倉皇搬遷，就會暴露自己。”長毛白貓的聲音沉穩又堅定，“今天的地盤來之不易，祖祖輩輩已經辛苦經營了幾十年。咱們有迷宮一樣的地下空間，有足夠支撐兩年以上的食物儲備。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智人真的想打什么主意，咱們進可攻、退可守，完全能夠和他們周旋下去。”

一切都要秉持‘安全第一’的原則，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

話音未落，地下大廳里的貓都激動得嗷嗷叫起來。

“長老說得對！

“說一千道一萬，信息的掌握最重要。”長毛白貓開始分配任務，“大虎、二虎、三虎，你們繼續看守雜物棚；二黑，你去1號公寓樓探一探究竟；淘奇多奇，你去2號公寓樓；小花，你去3號公寓樓…”隨著長毛白貓的發號施令，凱特后裔們立刻行動起來，奔赴各自的崗位，為應對一場前所未有的大變動做準備。

“咱們不怕他們！

長毛白貓滿意地抬起前肢，憑空做了一個下壓的動作，示意大家安靜。

“當然，咱們也不能魯莽行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