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婚姻
想起的只有孩子
我本應比婚書遼闊,而非用紅通通的眼睛
去逼視。“我們是一家人啊”
一塊積木的倒塌值得大笑,比起三生有幸的笑話
我早己沉沒,在你道貌岸然的審判里
我的一生都在叛逃,污水里撒野
先生,今夜我不再催促你的胡須
水管哽咽著,遙控器吞沒電視
戒指是你鞋底的碎石
季節周而復始,唯獨你我
哺乳動物
我們擁有最好的棉花和優質的奶源
哺乳動物卸下古老的機械裝置,身體正在學習
成為容器以外的任何形狀
我是革命者,也主張倒退,倒退
到屬于自己的陸地
有多少條臍帶穿透地幔,就有多少止血鉗
銹蝕千萬人生。是一種守恒
蝴蝶與坦克同時在產房升起
腿上的凹陷未被馴服,粗糙而光明
還有一種守恒——
敞開多少幸福,就有多少鮮花變成土地
但是,我知道你在萬千土地中選中我
我要陪你,種下萬畝高粱
釀造萬斤美酒
人格
最先解離出來的是外婆
外公送上山頭那天
七只麻雀馱著炸藥逃跑
她抽響樹枝,同十七頭豬投奔二舅的柴門
阿媽是在淘金人的秤盤前解離出來的
她的肩頭,曾淌過五萬斤蘋果——
這重量,是三十粒仿制藥
她的石磨豆腐,鋪滿奉科的九十九拐
通往我的婆家
“以上兩個人格沒有逾越的,我依然沒有。”
她呼出一口黃浦江的水
我認出她,游牧者的味道無處可藏
我曾臥在她們的心臟和腹部
我們在相同位置,長出過太陽
母親
一次次抱起深夜的星光
凌晨又安放枕上
對母親的痛罵,比嬰兒的哭喊震耳欲聾
手臂垂落,酸木瓜在骨縫發芽又腐爛
她在這樣的瞬間,死去千萬遍
兩種液體混入口腔,凝固整個夜晚
忙到忘了開燈,忘記一朵花曾在原野綻放
曾被贊美、被尊敬,也被移栽到產房、廚房、
講臺
噴嚏是無聲的,眼淚也是
一個母親的疾病和眼淚,不值一提
不,是一個母親,不值一提
晝與夜的距離
白晝是孤獨的
媽媽站在講臺上,聲音如風
我在百米外的出租屋
哭聲撕開空氣,歇斯底里
一場無休止的潮汐
試圖淹沒她的講課聲
直到時間被拉長,拉長
終于,用懷抱填補我的空洞
夜晚是溫柔的
媽媽的手臂是月光的藤蔓,輕輕纏繞我
“小兔子乖乖”
我卻不乖,貪戀她搖搖晃晃的愛
灑落在枕邊,浸潤我奶黃色的夢
黑暗中,我們終于完整
AI詩人
就讓AI代替我寫詩,替我淋雨
替我去看心理醫生
朝花不必夕拾了
讓所有意象堆疊成墻
符號化每一段關系
就讓我繼續沒文化、沒斗志
任由鑰匙生銹,鎖孔沉默
詩歌的河流被冰封
你替代不了我的憔悴、坦然、慌張
愛一束光,在沼澤里大笑
在童年的山坡上,解剖一只螞蟻
幸福到握筆都生疏
萬物敞開的季節
在萬物敞開的季節
以為坦白的下一步是相互抵消
“我跌入霓虹時,一遍遍喊起他姓名”
張揚舟車勞頓尋來的執念
再棄之
有些病癥不容提起
過往跟你我打了個照面
所以我們曖昧又抗拒
而你所說的不在意
是指一路的箭頭
還是千尺愁外
毫米的喜悅
好巧
我定是明理的
一個人走完二百英里,也不去見你
模糊的身份更令人著迷
如同你我都說過的
“好巧”
總讓人設想有一種可能性
——我們的相向運動
并非來源于空缺
那我定不覺疲憊
樂于把自己搬來搬去
我的血液里有過各種顏色
而今我不再冒險
只等你再一次試探
割腕向你證明
——萬水千山之后
我們的血液有了相同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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