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行或德令哈漫游（組詩）

青海湖

湖泊需要多寬廣才能成為海洋

造物主在遙遠的青藏高原留下

這片藍色的大海，天空和它同生

行走在草原上，閉上眼睛就能

聽見動聽的牧歌。牧羊人揮動鞭子

巨大的夕陽滾動，綿軟的草地

在腳下生長，千萬年的狂風

無休止地吹刮著，把土地吹得瘦削

把牧羊人吹得黝黑

讓風吹得再猛烈些

把青海湖吹出波濤

讓一片湖對一片草原的愛

更狂熱

過隴原

連夜大雨，白龍江渾濁如猛獸

攜帶著泥沙沖殺而下

列車路過市區，熟悉的事物再次出現

靜立的樓房和流動的記憶

形成時間的兩股反向力

將現在和過去平置于眼前

山坡上樹木低矮渺小

我知道它們是花椒或者橄欖

刺激味覺的果實將語言剝離

無法形容的場景唯有放任流逝

朋友們，時間的倒刺布滿去路

我們都成了青春的棄子

沒有完成的故事終究無法結尾

生活的泥潭中我們奮力掙扎

荒原

幾棵沙柳兀立在原野

上面落著無家可歸的寒鴉

我像夕陽一樣，遠遠觀望

十月已過，西風吹來黃沙

草木讓出原有的歸屬權

沙棘叢低下頭顱

這片土地即將易主

草原消失，牧羊人消失

風卷起的黃沙中會有殘骨

分不清是哪一只孤傲的羊

寧死不屈

更分不清從哪一天起村莊開始敗落

飛舞的黃沙填補時間的紕漏

荒原的史書會被掩埋

沙粒中藏著數不清的罪行

我寫下的詩句只作為證物被留下

賽里木湖

日子在鈍刀的刃口中流逝

守著湖水的人心如明鏡

在日復一日中浣洗雪粒

將雪洗成水，又等湖水結冰

天山辭別的話好長好長

等到來年開春還有余音

為了看見賽里木湖

所有的湖水都成了過客

我們冒著風雪，在祖國遼闊的

心臟上跋涉前行

羊群白過大雪，晚歸的牧羊人

在黃昏中放走了

少年時代揮鞭的影子

他用中年的身體接住衰老

我們在賽里木湖邊讀詩

為一池清水讀詩

為在路途中尋找浪漫的人讀詩

當愛說出口的時候，結冰的湖水

迸發脆裂的響聲，我誤以為

那是心動的聲音

親愛的，我在彼此遙遠的心里

勾勒一幅獨屬新疆的畫卷

見面的時候我描述給你聽

漫游

我像眾多西行的人一樣

從遙遠的南方一路北上

西北風粗糲地吹著

空氣中懸浮著灰塵

站在這座西北偏西的小城

放眼望去白樺林瘦弱枯干

沿著巴音河漫游，藍得虛假

的河水平緩流去，荒涼的地方

看見一條河的喜悅是難以抑制的

心事也被河水分流帶走

從傍晚走到深夜，用腳步丈量

著一座陌生城市的溫度

三十六年前有個失落的年輕人

在雨夜中來到這里，他可能也

沿著巴音河漫步，心里默念著

“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關心你”

這么多年了，巴音河水還是如初

草原手札

七月的高原，草場保持神秘

它為無垠的土地更換綠衣

也為土著的牧民提供物資

列車駛過哈爾蓋

草原上開著無數小花

我不知道叫什么，但在廣袤的

草原上花朵尤為絢麗

我們在草原的身體里穿行

青海湖是草原流淌的血液

一路上看不見房屋

這里保持著原始的野性

當地人說哈爾蓋意是黑色帳篷

它永遠為草原的孩子遮風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