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EP成員國貿易高質量發展現狀測度及其影響因素分析

摘 要：《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的生效為亞太區域貿易格局重構提供了制度動力，但其對成員國貿易高質量發展的差異化影響亟待系統評估。本文基于外貿高質量發展綜合得分指標體系，分析RCEP框架下成員國貿易發展的異質性特征、驅動機制及外貿發展質量影響因素。研究表明：RCEP的制度紅利呈現顯著非均衡分布，制造業新興經濟體通過中間品關稅削減與供應鏈整合實現貿易質量躍升，成熟經濟體則在技術密集型領域凸顯韌性，資源型國家受大宗商品價格周期制約，制度紅利相對有限。此外，貿易便利化水平、城鎮化率及融資能力提升對貿易質量具有顯著促進作用，而匯率波動與失業率攀升則形成結構性抑制。本文提出“機制優化-國別策略-風險治理”三維協同路徑，為RCEP框架下平衡效率與公平、促進產業鏈升級提供理論依據與實踐參考，對完善區域經濟治理具有政策啟示。

關鍵詞：RCEP；貿易高質量發展；制度紅利；區域合作；價值鏈重構

中圖分類號：F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5）07（b）--05

1 引言

當前國際經貿格局正經歷深刻變革，全球經濟增長動能減弱，單邊主義與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多邊貿易體制面臨挑戰。在此背景下，區域經濟合作成為各國突破發展瓶頸、增強經濟韌性的重要路徑，《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作為全球經濟總量最大的自由貿易區，針對其成員國開展貿易高質量發展研究具有重要現實意義和緊迫性。RCEP通過制度型開放推動區域價值鏈重構，但成員國間經濟發展水平、產業結構與資源稟賦差異顯著，導致貿易質量演進路徑呈現高度異質性。這種異質性使得傳統以貿易規模為核心的評估體系，難以全面揭示區域合作對貿易質量的作用機制，亟須構建多維指標框架解析制度紅利釋放的差異化邏輯。

本文以RCEP框架下成員國貿易高質量發展為核心，構建涵蓋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維度的綜合評價體系，采用熵值法測度2017—2022年各國外貿質量演進趨勢，并通過實證分析貿易便利化水平、融資能力等關鍵因素的影響路徑。理論層面，突破傳統研究以貿易總量為核心的范式，將“貿易高質量發展”這一中國實踐拓展至國際研究。實踐層面，研究結論為差異化政策設計、合作機制優化及風險防控體系構建提供科學依據，助力RCEP從制度創新向發展實效轉化，為全球經濟治理體系改革提供區域實踐樣本。

2 文獻綜述

2.1 RCEP相關研究

RCEP對成員國乃至全球有著戰略意義。Rahman Nida，Sharma Krishan（2024）通過探討RCEP對于馬來西亞制造業的部分行業影響因素，對消費者福利效應展開進一步研究[1]。Fauzel Sheereen Banon等（2024）依托PARDL模型探討RCEP談判對成員國旅游業的發展作用[2]。韋蘇倢（2023）認為，RCEP生效后，在簡化通關流程、通關手續辦理、物流體系等方面都使貿易更加便捷，大幅提高了通關效率和跨境物流時效[3]。陳尾云等（2022）采用RCEP成員國2012—2019年的數據，基于拓展的貿易引力模型分析得出了貿易便利化水平能夠推動中國跨境電商出口RCEP其他成員國的結論[4]。RCEP也有局限所在，由于RCEP成員國間農產品原有關稅已處于較低水平，進一步降稅空間有限，邊際效益不高[5]。

2.2 貿易高質量發展的相關研究

“貿易高質量發展”概念最早由中國提出，《“十四五”對外貿易高質量發展規劃》指出其指導思想為“堅持創新驅動、綠色引領、數字賦能、互利共贏、安全發展”[6]。戴翔，宋婕（2018）指出，其基本內涵是實現橫向維度更平衡和縱向維度更充分的發展[7]。在測度方面，主要包括指標體系法（鄭橙（2023）[8]）、熵權TOPSIS方法（萬柳琴（2021）[9]）、核密度估計和馬爾可夫鏈方法（付媛，郭晨，任保平（2022）[10]）等。衡量維度選擇包括跨境電商與營商環境（王麗娟（2021）[11]）、科技創新（郎雪雷（2021）[12]）、數字經濟（鄧小華，慈琳琳（2023）[13]）等。Ailian Q ，Yingchun Y ，John M（2023）深入研究數字服務貿易對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機制，從技術創新和產業結構兩個維度進行實證分析[14]。

綜上所述，外貿高質量發展是我國提出的外貿發展目標，為我國外貿發展提供明確道路指引與理論基礎。RCEP作為區域經濟合作組織，為成員國提供了外貿發展機遇，推動合作共贏，但少有學者將兩者相結合，以中國理念評估國際實踐。本文為測度RCEP成員國外貿高質量發展情況，構建涵蓋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維度綜合評價體系，采用熵值法測度2017—2022年各國外貿質量演進趨勢，構建OLS回歸模型并探尋關鍵因素影響機制與效果，揭示區域合作對貿易轉型升級的推動作用，助力更具包容性與可持續性的多邊合作模式構建。

3 RCEP成員國貿易高質量發展現狀測度及比較分析

3.1 貿易高質量發展現狀測度

3.1.1 樣本選取和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7—2022年共8個RCEP成員國10個具體指標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研究，包括中國、新加坡、日本、越南、澳大利亞、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韓國，最終獲得480個有效樣本。數據主要來源于國家統計局官網、世界銀行數據庫、國際能源署官網、CEIC數據庫、WTO全球貿易數據門戶、TRADING ECONOMICS數據庫、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官網、世界能源與氣候統計年鑒、國際勞工組織官網。

3.1.2 指標選取和綜合得分測度

在新發展理念的指導下，借鑒陳海波，張琳琳，劉潔（2022）[15]等研究成果并結合各國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從創新發展、協調發展、綠色發展、開放發展和共享發展5個維度，構建外貿高質量發展的綜合評分指標體系，綜合各維度得分，計算得出外貿高質量發展綜合得分。該綜合評分指標體系由5個二級指標和10個三級指標構成，如表1所示。

采用熵值法對表1指標賦予權重后加總，得出各RCEP成員國2017—2022年外貿高質量發展綜合得分匯總，見表2。

3.2 發展比較分析

3.2.1 縱向比較：不同經濟體評分分化明顯

由圖1可知，成熟經濟體與發展經濟體之間的分化顯著。新加坡、中國、韓國、日本均屬于成熟經濟體，其中中日韓三國屬于成熟工業化國家，新加坡為全球貿易重要樞紐，評分集中在0.32～0.56，顯著高于越南、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澳大利亞四國，體現技術、產業鏈和規則制定優勢。中國、韓國、新加坡三國外貿發展質量綜合評分總體增長，日本發展情況較為平緩，未見顯著增長。越南、馬來西亞、印尼作為發展經濟體中的新興發展中國家，評分區間為0.10～0.27，但評分趨勢總體增長，反映其后發追趕動能。澳大利亞作為發達國家中特殊案例，評分僅0.14左右，與其資源型出口結構單一有關。

3.2.2 區際比較：RCEP推動區域外貿格局重構，成員國受益呈現顯著分化

由圖2可知，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韓國2022年外貿發展質量綜合得分增幅顯著高于2018—2021年平均增幅，印證RCEP對三國外貿發展水平的提升效應。印尼、馬來西亞作為東盟核心成員國，通過RCEP進一步降低與中國、日韓的中間品關稅，推動出口增長，緩解疫情對經濟增長壓力。韓國依托RCEP原產地累積規則等貿易促進規則，2022年對東盟出口增長14.3%，擴大對東盟的汽車、半導體等出口，有效提升了外貿發展質量。同時，RCEP使區域供應鏈整合加速，三國深度嵌入RCEP區域產業鏈分工，如印尼依托鎳礦資源吸引中韓電池企業投資，馬來西亞承接日韓半導體制造轉移，成功實現互利共贏。

中國、新加坡、越南得分增幅相較過往有所放緩。受歐美通脹加息影響，全球貿易增速減緩，進口需求受到抑制，2022年中國對美出口增速從2021年的27%驟降至1.2%。加之國際關系不穩定帶來的消極作用，中國外貿發展有所放緩，新加坡作為全球貿易中轉樞紐也受到負面影響。與此同時，越南面臨訂單分流至印尼、馬來西亞，同時國內用工成本上升，導致外貿發展速度降低，部分抵消了RCEP其他貿易便利化措施帶來的紅利。總體而言，三國仍保持了1.7%以上的發展增幅。

澳大利亞2022年得分增幅與2018—2021年平均增幅基本持平。澳大利亞鐵礦石、天然氣等資源品出口長期受中國需求支撐，2022年對華出口占比高達32%，RCEP對其增量影響有限，大宗商品價格波動也抵消了部分RCEP紅利，外貿情況無顯著變化。日本2022年得分增幅雖顯著高于2018—2021年平均增幅，但受國際關系不穩定、日元匯率大幅貶值等事件帶來的負面影響，該年日本外貿發展相對平緩。

作為RCEP最大經濟體，中國面臨著勞動密集型產業外流壓力。但2023年1—10月，中國對RCEP伙伴新能源汽車出口同比增長120.4%，達到38.4萬輛，出口動力電池136.3億美元，同比增長22.7%，占中國動力電池出口總額23.4%[16]。中國在面臨壓力的同時，通過RCEP獲得以“新三樣”為代表的高端制造出口空間。中國需在產業升級與區域協同間尋求新平衡。

綜上所述， RCEP制度紅利呈現非均衡分布特征，需實施差異化國別策略，破解發展失衡困境。

4.RCEP成員國貿易高質量發展影響因素分析

4.1 影響因素選擇

4.1.1 貿易便利化水平

貿易便利化水平對外貿發展具有重大影響，RCEP通過優化審批流程，降低市場準入門檻與企業制度性交易成本，顯著提升了區域內貿易便利化水平。RCEP成員國企業可借助一體化經貿規則，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和勞動生產效率，提高貿易效益。基于貿易便利化、監管體系規范化等原則，RCEP協定不僅削減了區域內成員國之間的貿易壁壘，促進了國際與區域內投資流通，還在原產地規則等方面統一適用條款與規則，形成了多層次、寬領域、全方位的區域性統一市場，提高了區域內自由化和便利化水平，增強成員國外貿發展動能。

4.1.2 融資能力

融資能力對外貿發展具有重大影響，RCEP的實施為成員國融資渠道的拓展和資金流入提供了強有力支持，助力區內貿易發展。通過降低關稅、開放市場、減少標準壁壘，RCEP構建了穩定、透明、可預期的政策環境。同時，RCEP鼓勵金融機構創新金融產品和服務，加大對外貿企業的信貸支持力度，特別是對小微企業、民營企業的信貸信保產品和服務，優化外貿領域的資金供給，顯著增強成員國融資能力與外貿發展質量，是推動貿易實現可持續增長的重要保障。

4.1.3 匯率水平

匯率水平對外貿發展具有重大影響，RCEP通過制度創新與金融工具協同，降低成員國匯率波動風險。匯率變動直接影響商品價格，進而影響國家外貿水平，并通過供應鏈上下游將作用傳導至全產業鏈，影響外貿整體發展。協議鼓勵成員國在宏觀經濟政策上保持協調，共同應對外部風險，間接為匯率穩定營造了更穩定的外部環境。RCEP鼓勵成員國在貿易投資中采用人民幣結算，在通過貨幣多元化對沖匯率波動風險同時有效降低企業換匯成本，為成員國外貿高質量發展提供堅實保障。

4.1.4 失業率

失業率作為內需市場景氣度的反向指標，與進口需求存在顯著負向關聯，本文選取失業率作為市場需求驅動維度。失業率升高會顯著抑制消費結構升級，降低進口需求，并通過產業鏈傳導減少中間品進口，影響出口產業鏈完整性，陷入“出口產能受限、國際市場份額下降、就業機會縮減”的惡性循環，對外貿發展產生消極影響。

4.1.5 城鎮化率

城鎮化通過要素集聚和消費升級雙重路徑驅動外貿轉型。提高城鎮化率有助于推進勞動力技能升級和產業集群形成，對內有效提升勞動者收入并擴大內需，對外推動出口結構向技術密集型產品傾斜，形成“內需—進口—技術升級—出口”的良性循環[17]，提升外貿發展質量。

4.2 變量選擇與模型設定

綜合前文分析與數據可得性，本文選取通關效率和實際運用外資額分別代表貿易便利化水平和融資能力，將貿易便利化水平、融資能力、匯率水平、失業率、城鎮化率作為主要影響因素進行計量分析，構建外貿高質量發展綜合評分與各主要影響因素的關系模型：

score=σ0+σ1ln（FDI）+σ2ln（CE）+σ3ln（ER）+σ4ln（NUR）+σ5ln（UR）+ε

式中，score為外貿高質量發展綜合得分，FDI表示融資能力，CE表示貿易便利化水平，ER表示貨幣匯率，NUR表示失業率，UR表示城鎮化率，ε為隨機干擾項。

4.3 回歸分析

本文選取8個RCEP成員國2017—2022年通關效率、實際外資利用額、匯率水平、失業率、城鎮化率等作為分析數據，運用上述構建模型開展回歸分析。對自變量進行多重共線性檢驗，VIF值均小于5，證明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自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3，回歸分析結果見表4。

由表4可知，F檢驗值為18.861，表示模型顯著，且所有變量系數均達到顯著水平。模型顯示，融資能力、貿易便利化水平、官方匯率、城鎮化率提升能顯著提高外貿高質量發展綜合得分，失業率提升能顯著降低外貿高質量發展綜合得分。

5 結論與政策建議

5.1 結論

研究發現，RCEP框架下成員國貿易高質量發展呈現顯著異質性特征，制度紅利的釋放受成員國經濟結構與發展階段制約。制造業新興經濟體通過供應鏈整合與中間品貿易自由化實現貿易質量提升，而成熟經濟體依托技術密集型產業優勢鞏固外貿競爭力，資源型國家則因外部價格周期與單一出口結構面臨轉型約束。研究進一步揭示，貿易便利化水平提升、城鎮化進程加速與融資能力增強構成貿易質量躍升的核心驅動力，而匯率波動與就業市場失衡形成系統性抑制，凸顯區域合作中宏觀經濟穩定的基礎性作用。值得注意的是，RCEP成員國間技術梯度、要素稟賦差異與風險抵御能力分化，導致貿易質量演進呈現“多軌并行”格局，需警惕區域發展失衡對可持續合作的潛在挑戰。研究為理解區域經貿協定對高質量發展的差異化賦能機制提供了新的分析視角。

5.2 政策建議

為充分釋放RCEP制度紅利，推動成員國貿易高質量發展，構建更多區域經濟合作組織提供有益經驗，需從區域合作機制優化、差異化國別策略實施及系統性風險應對三方面協同發力。

5.2.1 優化區域合作機制，釋放制度協同效應

提升貿易便利化水平是釋放RCEP潛力的關鍵抓手。基于分析中通關效率對貿易質量的顯著促進作用，建議在RCEP框架下加強“單一窗口”數字化平臺構建，統一電子報關流程與標準，釋放貿易潛能。此外，強化技術轉移與產業鏈協同是突破區域發展瓶頸的重要路徑，需開展產業協同升級研討，重點支持新能源汽車、數字經濟等戰略領域，提升區域價值鏈附加值。在綠色金融創新層面，可借鑒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經驗，建立RCEP碳關稅補償基金，將碳足跡認證納入原產地規則附加條款，同步實施綠色供應鏈“數字護照”計劃。

5.2.2 實施差異化國別策略，破解發展失衡困境

東盟國家需突破低端鎖定，培育內生增長動能。針對發展經濟體，RCEP需加強區內融資渠道拓展與技術合作，幫助成員國提高勞動密集型產業生產效率，打造本土產業優勢，依托RCEP電子商務條款等條款與規則，推動“代工經濟”向“品牌經濟”升級。對于技術領先國家，深化技術協同是應對產業外流的關鍵，建議通過“跨境產業飛地”模式在RCEP框架內引導低端產能有序轉移，并加強尖端技術交流項目開展以鞏固出口優勢，實現技術輸出與市場拓展雙贏。針對澳大利亞等資源型經濟體，RCEP需進一步降低貿易壁壘，促進資源要素自由流通，通過規則制定引導資源流向高新科技產業，并通過簽署資源與技術互助協議，實現共享資源與發展成果。

5.2.3 應對系統性風險，增強發展韌性

構建就業保障與技能培訓聯動機制是穩定內需市場的重要舉措。針對失業率對進口需求的抑制作用，建議設立“RCEP勞動力轉型基金”，專項資助成員國開展先進制造技能培訓。此外，完善中小企業跨境支持體系，指導企業在線申領原產地證書、計算關稅成本，可降低市場準入門檻，增強產業鏈韌性，緩沖國際環境沖擊，釋放發展潛能。針對匯率波動對貿易質量的抑制作用，可推動成員國央行設立聯合外匯穩定基金，繼續擴大人民幣、日元等區域主流貨幣在區域結算中的占比，同時強化金融監管合作，降低國際匯率劇烈波動對國際貿易的負面影響，增強外貿發展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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