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我國進入后工業化時期,現代生產性服務業在鞏固實體經濟支撐作用、發展新質生產力、培育經濟新增長點、提升現代化產業國際競爭力等方面作用愈發突出。新時期,應將在頂層設計、行業管理、資源傾斜、雙向開放與氛圍營造方面統籌推進,盡快實現生產性服務業躍升發展。
認識現代生產性服務業的重要意義
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進程中,現代生產性服務業在夯實實體經濟基礎、催生新質生產力、培育經濟新動能、增強產業體系國際競爭優勢等方面的戰略作用愈發凸顯,為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和保持合理增速提供了強勁動力。
現代生產性服務業已發展成為驅動制造業轉型升級的核心引擎,是新發展階段構建實體經濟主導的現代化產業體系的重要支撐。生產性服務業滲透于制造業的各個環節和全生命周期。隨著我國進入工業化后期階段,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的支撐作用顯著增強,兩者關系已從早期的“被動依賴”“互補發展”轉變為“主動引領”的新格局。在專業化分工不斷細化、數字技術廣泛應用的背景下,生產性服務業的功能定位發生深刻轉變,已從最初為企業提供單一化、片段式服務的“輔助角色”,升級為提供綜合性、全鏈條知識技術服務的“核心生產力”。實踐表明,制造業尤其是先進制造業的高質量發展,需要生產性服務業的全面支撐和深度賦能。大力發展生產性服務業,不僅能夠提升制造業供給品質,還能有效擴大制造業對國內服務業的中間投入需求,助力構建超大規模國內市場。在新發展階段,生產性服務業將成為推動實體經濟向價值鏈高端躍升的關鍵動能,成為提升產業體系完整性和先進性的重要保障。
現代生產性服務業具有強大的創新孵化功能,大力發展生產性服務業是培育新質生產力、打造經濟增長新引擎的必然選擇。當前,全球科技創新和產業變革深入推進,眾多前沿技術和顛覆性創新不斷涌現,孕育出大量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新質生產力源于技術的革命性突破、要素的創新性組合、產業的深層次變革,而生產性服務業在新質生產力形成和發展的各個階段都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2023年,我國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交通運輸倉儲業等生產性服務業增加值增速均突破8%,成為拉動經濟增長的重要力量。具體而言,從科技成果的“0”到創新產品的“1”,需要依托研發設計、技術服務、科技金融、技術轉移、創新孵化、知識產權保護、科技咨詢等生產性服務業提供的“轉化賦能”;從試制樣品的“1”到規?;a的“100”,則需要供應鏈服務、產業金融、信息服務、質量認證、管理咨詢、人力資源等生產性服務業提供的“集成支撐”。由此可見,生產性服務業既能彌補科研開發、工業設計等薄弱環節,又能提高自主創新和關鍵技術突破能力,還能促進新技術應用、新產品開發、新業態培育,是發展新質生產力、形成經濟增長新動能的關鍵紐帶。
現代生產性服務業是維護產業鏈供應鏈安全、增強全球資源整合能力的關鍵支撐。以海運服務為例,我國雖然是航運大國、造船大國、海洋貿易大國,海運貿易量約占全球總量的30%,中國船東控制的船隊規模約占全球16%的份額,但相應的航運服務業發展相對滯后。目前全球十大集裝箱航運企業中,中國大陸僅有中遠海運1家,而歐盟占據4席,這對產業鏈供應鏈安全構成潛在威脅。再看咨詢服務業,美國Gartner公司在全球擁有超過2萬名員工,是標普500指數成分股企業,年營收超過50億美元,其中40%以上來自海外市場,其建立的行業標準和話語體系在國際上具有重要影響力,而我國咨詢業尚未培育出具有國際競爭力的領軍企業。生產性服務業發展不充分、缺乏具有全球影響力的龍頭企業,制約了我國全球資源配置能力的提升,難以滿足企業國際化發展和高質量發展的需求,生產性服務業在擴大內需和促進產業升級方面仍有巨大潛力。
現代生產性服務業正成為大國博弈的核心領域。部分關鍵生產性服務業的短板已成為制約我國產業鏈供應鏈自主可控的瓶頸。以工業軟件為例,作為生產性服務業的關鍵組成,在EDA等設計軟件、制造執行系統、工業互聯網平臺等細分領域存在短板。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多數待攻關技術表現在制造環節,但相關核心專利往往掌握在獨立運營的技術研發機構手中,這些機構本質上屬于生產性服務業。國際實踐表明,通過掌控關鍵核心技術和完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來鞏固在全球產業分工中的優勢地位,是掌握產業鏈供應鏈主導權的關鍵途徑。因此,加快發展生產性服務業是突破技術封鎖的戰略選擇。
發達國家發展生產性服務業的典型經驗
發達國家普遍將生產性服務業作為戰略重點,紛紛將培育和發展生產性服務業視為后工業化時期擴大經濟規模、主導全球產業分工與資源配置、構筑國際競爭新優勢的關鍵舉措,從多個維度出臺政策措施,推動和規范生產性服務業發展。
一是各國都從戰略高度布局生產性服務業發展,但實施路徑呈現差異化特征。美國推行“服務優先”戰略,1994年克林頓政府向國會提交的《國家出口戰略》明確指出,美國政府將重點扶持國內服務業發展。德國在工業4.0戰略框架下著力推進產業數字化轉型,強調服務業數字化改造以及服務業與制造業的深度融合,并于2009年設立服務業標準化協調委員會(KDL)作為專門機構,負責整合、系統化和協調德國工業標準框架內服務業領域的所有標準化活動。日本2006年發布“新經濟成長戰略”,提出以服務業與制造業雙輪驅動實現經濟可持續發展的新路徑,將商務服務業、內容產業等生產性服務業列為重點發展領域。需要注意的是,美德日三國支持生產性服務業的路徑各具特色:美國通過發展服務貿易帶動生產性服務業發展,以“國家出口戰略”引領“服務優先”戰略,鼓勵國內企業開展跨國生產性服務業務,有力促進了相關產業發展;德國著重扶持中小企業發展,培育了大批專業化程度高、技術實力強、經營靈活的生產性服務業隱形冠軍企業;日本則采取大型財團帶動中小企業的發展模式,推動生產性服務業在較短時間內實現快速發展。
二是通過法律法規“立改廢”優化發展環境。生產性服務業屬于契約密集型和政策敏感型行業,發達國家均建立了相對完善的生產性服務業法律法規體系,通過法治化的監管方式,營造穩定的市場預期和具有約束力的行為準則。美國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制定生產性服務業相關法規,例如1980年出臺的“鐵路和汽車運輸的條款”、1984年制定的“航空條款”、1991年頒布的《多式聯運法》、1999年通過的《金融服務現代化法》等一系列法律法規,全方位的政策體系有力推動了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德國在生產性服務業領域制定了大量法律法規,為行業準入和職業規范提供完善的制度保障,在聯邦和州兩級法律基礎上,制定了《電信法》《建筑法》《招投標法》《銀行法》《保險法》《多媒體法》等行業性法律法規,為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營造了公平、規范的法治環境。日本則先后出臺了關于產業競爭力、知識產權等領域的法律法規進行規范。發達國家還高度重視生產性服務業重點領域法規與規章的修訂和廢止,以提升發展的靈活性和競爭力。比如,美國多次修訂《互聯網稅收自由法》,廢止《1996年電信法》中的部分條款,有效促進了行業競爭,為信息技術服務業快速發展提供了有力支撐。
三是主動參與并主導國際標準化體系建設。標準化體系建設對生產性服務業高質量、融合發展具有重要意義,而生產性服務業的國際標準化體系建設在推動科技創新、消除技術壁壘、促進國際合作等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發達國家在發展生產性服務業的過程中,高度重視標準體系特別是國際標準體系的建設,積極搶占國際服務標準化制高點。在ISO的26個標準技術委員會秘書國中,英國、德國、美國和法國承擔的國際標準技術委員會或項目委員會數量達到24個,占服務領域標準技術委員會的73%;其他發達國家如日本、澳大利亞、韓國、以色列、瑞士、瑞典、意大利,各自承擔了1個國際標準技術委員會或項目委員會;發展中國家中僅有中國、馬來西亞和南非承擔相應的服務領域技術委員會或項目委員會。在國際生產性服務業標準體系中,美國在金融服務、項目管理、人力資源管理、健康照護服務領域占據主導地位;德國在優質服務、教育服務、鐵路運營、廢水管理、循環利用和道路運營服務領域發揮重要作用。
四是審慎有序擴大生產性服務業相關領域開放。生產性服務業是異質性較強的產業,不同細分領域的發展特點和面臨的政策障礙存在較大差異,發達國家均結合國際競爭格局和自身發展基礎,審慎有序地擴大生產性服務業相關領域開放。美國高度重視主動推進全球服務貿易和投資自由化,通過雙邊和區域自貿協定談判降低服務貿易壁壘,為本國服務業企業拓展海外市場創造了堅實有利的條件,但仍在部分領域保留一定限制。例如,物流行業仍保留了必要的價格規制、特定競爭領域約束條件等措施,金融行業中也保留了不少限制措施。德國為維護本國市場穩定和國內企業利益,通過對審計、會計、稅務咨詢等專項法律設置較高的準入門檻,限制外國投資者進入。日本則采取“漸進式開放”策略,通過制定適當的保護措施,例如以增加稅收的方式對外資機構進行限制,為本土企業提供緩沖和適應的時間。
五是充分發揮行業組織作用。發達國家通過組建行業協會,制定并執行行規行約和各類標準,加強和完善了生產性服務業的市場管理。例如,在商務服務方面,美國的注冊會計師協會、德國的法定審計師公會、日本的公認會計師協會等,不僅在一定程度上培養企業尋求專業服務機構的意識,還通過信息的溝通與互動,構建競爭與協作相結合的市場結構,培育成熟的專業服務市場體系。在制造業服務化方面,德國科學委員會建立了“工業4.0”平臺,由德國信息技術和通信新媒體協會(Bitkom)、德國電氣和電子工業聯合會(ZVEI)、德國機械設備制造業聯合會(VDMA)三個協會共同推動實施。發達國家在各個生產性服務業行業均設有相應的管理部門和行業協會,各司其職,為相關企業提供信息支持,促進了生產性服務業內部各主體的高效聯動,有力支撐了產業發展。
發展生產性服務業的對策建議
國際產業競爭與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的客觀需要對我國生產性服務業較快速度、較高質量發展提出了較高要求。新時期培育支持生產性服務業高質量發展,應充分借鑒發達國家經驗,從戰略上加強對生產性服務業的頂層設計,進一步強化政策法規體系建設,推進標準體系建設,穩步擴大雙向開放,支持行業組織建設,多措并舉支撐生產性服務業更高質量發展。
一是強化頂層設計。研究出臺國家層面現代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規劃和行動計劃,創新生產性服務業發展體制機制,系統部署現代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示范區(試點)、重大科技平臺和基礎設施建設等工作。
二是強化政策法規體系建設,針對生產性服務業細分領域、平臺建設、要素保障等重要維度出臺“1+N”政策包,形成全面支持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政策法規體系。
三是推進標準體系建設,圍繞產業鏈供應鏈與創新鏈融合的關鍵節點及重點場景,系統綜合布局,建立適應生產性服務業高質量發展、先進有效、經得住市場應用實踐的新型標準體系。
四是穩慎擴大雙向開放,逐步擴大高附加值、高技術含量的敏感生產性服務業的投資和市場準入與開放,引導外商投資投向技術知識密集型生產性服務業,在戰略性領域根據發展需要對服務業開放措施進行適應性調整。
五是支持行業協會商會等組織發展,鼓勵行業協會商會等社會組織出臺生產性服務規范和自律公約,開展糾紛處理和信用評價,協調維護企業利益,督促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構建多元共治的生產性服務業監管格局。
編輯:陳希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