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渝苗族民歌的類型分析與文化透視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5）10—117—04

引言

巴渝地區，即今重慶市及其周邊區域，巴渝苗族主要分布在重慶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縣、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縣等少數民族聚集的地區，也是重慶人口較多的少數民族之一。巴渝苗族民歌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承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信息，還反映了苗族人民的生活習俗、情感表達及審美觀念。下面，筆者將通過對巴渝苗族民歌類型進行分析，揭示出苗族民歌的多樣性和獨特性，透視著苗族文化的核心價值，并探討其在現代社會中的活態傳承與數字化發展問題。

一、巴渝苗族民歌的類型分析

苗族起源于遠古時代的“九黎”，在文字還未形成之前，無論是婚嫁、求偶、儀式，還是表達情緒和思念，苗寨人民都習慣性的用歌聲來記錄生活。苗族音樂就這樣慢慢的融入血液，成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苗族音樂極具特色，表現形式有民歌、蘆笙、嗩吶和策琴等，其中，苗族民歌在苗族音樂中獨占螯頭，深受人們的喜愛，廣為傳唱。不僅可作獨唱、對唱、合唱，而且還與勞作、節慶、婚嫁等有著緊密的聯系，形成了豐富的文化內涵和多維藝術價值。巴渝苗族民歌內容豐富、形式多樣，有大家熟知的游方歌、酒歌、苦歌、反歌、喪歌、勞動歌、兒歌等等，以獨特的聲腔潤腔特點，體現著苗族人民樸實、豪放、真實、熱情的性格特征[1]。

（一）游方歌（情歌）

游方歌是巴渝苗族民歌中最為人熟知的一類，在此語境下更可能指的是一種具有游子思鄉情懷的情歌，雖然傳統上“游子歌”更多關聯于思鄉之情，但苗族情歌中也可能融入游子的元素或情感表達，是苗族文化中富有深情與特色的民歌類型。巴渝苗族游子歌是苗族青年男女在表達愛情時，融入了對遠方、對未來的憧憬或對過去、對家鄉的思念之情的一種情歌形式。它既是苗族青年情感交流的重要工具，也是苗族文化中愛情觀、婚姻觀及思鄉情懷的體現。

巴渝苗族情歌善用比喻和象征手法，游子歌也不例外。通過自然景物、動物或日常生活中的事物來隱喻愛情與思鄉之情，使歌曲更加生動且富有詩意。游子歌的旋律往往悠揚婉轉，能夠觸動人心；歌詞則深情而真摯，充滿了對愛情的執著與對家鄉的懷念。苗族情歌多以對唱形式出現，游子歌也不例外。男女雙方通過一問一答、一唱一和的方式，將彼此的情感表達得淋漓盡致。同時，也有部分游子歌采用獨唱形式，以更加深沉的方式抒發內心的情感[2]。

（二）酒歌

苗族酒歌，也稱為“古歌”，是苗族在節慶、婚嫁等場合中常用的一種民歌形式。苗族人民以能歌善舞著稱，酒歌成為他們表達情感、傳承文化的重要方式。苗族酒歌的唱腔古樸流暢，旋律優美動聽，悠揚婉轉。音調時高時低，節奏忽快忽慢，樂曲的緊縮或舒展均可依據詞句的性質與長短而有規律地自由變化。巴渝苗族酒歌的演唱形式多為清唱，不需任何樂器伴奏。在婚禮等場合，通常由歌郎對唱或領唱，賓客隨聲附和，其曲調歡快熱烈，能夠營造出濃厚的節日氛圍。

酒歌內容廣泛，既有對美好生活的祝愿，也有對祖先的緬懷和對未來的期許，涵蓋了天文地理、民族來源、遷徙經過、人倫關系、民俗風情、風物特產、生產生活等多個方面。根據不同的場合和用途，酒歌可以分為多種類型，如祝賀歌、基礎問答歌、套路歌、逗趣歌、送客歌等。在婚禮場合，苗族酒歌尤為豐富，包括《攔門歌》《十切歌》《苗族根基歌》《結親路歌》《三代根基歌》《鳳親歌》《過定歌》《謝主家歌》《敬酒歌》等，這些歌曲從迎親到送親，貫穿整個婚禮過程，體現了苗族人民對婚姻和家庭的重視[3]。

（三）苦歌

巴渝苗族苦歌，顧名思義，是流傳于巴渝地區（主要指今重慶市及其周邊苗族聚居地）的苗族民歌中，表達苦難、艱辛與堅韌不拔精神的一類歌曲。這類歌曲往往以苗族人民的生產生活為背景，通過歌聲抒發對命運的抗爭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苦歌的內容廣泛，它們或描述苗族人民在惡劣自然環境下的艱苦勞作，或反映歷史上遭受的壓迫與不公，這些歌曲不僅是對苗族人民生活的真實寫照，也是他們精神世界的真實反映。苦歌的歌詞往往直白而深刻，曲調低沉而哀傷，能夠引起聽眾的共鳴和同情。

苗族苦歌音韻和諧，鏗鏘悅耳，在音韻上講究和諧，節奏明快，旋律優美，使得歌曲在演唱時能夠聲通氣順，瑯瑯上口，有助于記憶和流傳。歌詞語言簡練明快，富有生活氣息，能夠生動地描繪出苗族人民的生活場景和情感世界。在描繪人物、場景和情感時，往往形象鮮明，意境深遠，使得聽眾能夠感受到歌曲所傳達的深刻內涵。苗族苦歌在表現手法上多種多樣，包括比興。

（四）喪歌

喪歌是苗族在喪葬儀式中演唱的歌曲，用于緬懷逝者、安慰生者。喪歌的歌詞莊重而深情，曲調悲愴而莊重，這些歌曲通常用于悼念逝者、寄托哀思，并通過歌聲表達對逝者的敬意和懷念之情。苗族喪歌是苗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苗族喪歌的歌詞往往富有哲理，通過簡潔明快的語言反映了苗族人民對生命、死亡和宇宙觀的獨特理解。

巴渝苗族喪歌中充滿了對逝者的深情悼念和緬懷，表達了對逝者生前事跡的追憶和對逝者離世的悲痛之情。通過歌聲，苗族人寄托了對逝者的哀思和不舍之情，同時也表達了對未來生活的期望和對逝者的祝愿。苗族喪歌中往往也蘊含著對生命的歌頌和贊美，體現了苗族人民對生命的珍視和敬畏。巴渝苗族喪歌在苗族社會中具有重要的社會功能。它不僅是苗族人悼念逝者、寄托哀思的重要方式，也是傳承苗族文化、凝聚民族精神的重要途徑。在喪葬儀式中演唱喪歌，能夠增強社區成員之間的凝聚力和歸屬感，同時也能夠傳承和弘揚苗族優秀傳統文化。

（五）勞動歌

巴渝苗族勞動歌是苗族文化中一種獨特的藝術形式，它緊密地與生產勞動相結合，是苗族人民在勞動過程中創造并傳承下來的寶貴財富。勞動歌用于協調勞動節奏、提高勞動效率。勞動歌的歌詞多與勞動內容相關，曲調簡單明快，易于傳唱。這些歌曲不僅具有娛樂功能，更重要的是能夠指揮和協助勞動，鼓舞勞動士氣，敘述生產過程，并反映人們從勞動中所獲得的樂趣。勞動歌是苗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體現了苗族人民勤勞勇敢的精神風貌。

巴渝苗族勞動歌的內容豐富多樣，涵蓋了農業、林業、漁業、手工業等各個領域的生產勞動。根據不同的勞動場景和勞動對象，勞動歌的形式也有所不同。例如，在農業勞動中，有抬圓木歌、造屋立柱歌、種棉花曲、洗蠟染曲等；在漁業勞動中，則有船工號子等。這些歌曲將浪漫的想象與現實生活密切結合，使人在忙碌的勞動中享受到音樂的美。受勞動的動作所限，勞動歌中的音樂材料往往具有重復性。這種重復性有助于協調勞動動作，提高勞動效率，同時也使得歌曲在演唱時更加具有節奏感和韻律感。

（六）兒歌

兒歌是苗族兒童在成長過程中演唱的歌曲，具有教育性和娛樂性。兒歌的歌詞簡單易懂，曲調歡快活潑，能夠激發兒童的想象力和創造力，培養他們的審美觀念和道德情操。這些兒歌是苗族民間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濃厚的地域特色和民族風情。它們以反映苗族兒童生活為內容，以簡潔生動的韻語為形式，符合兒童心理特征，并在兒童中廣為流傳。

巴渝苗族兒歌的內容主體鮮明，描繪苗族兒童日常生活中的各種場景，如游戲、學習、勞動等，通過生動的語言和形象的描繪，讓兒童在娛樂中了解生活；或以兒童熟悉的動物為題材，通過擬人化的手法，賦予動物以人的情感和行為，使兒童在故事中感受到生命的多樣性和趣味性；或介紹自然界的各種現象和規律，如四季變化、植物生長、動物習性等，讓兒童在娛樂中增長知識，拓寬視野。更為重要是巴渝苗族兒歌還具有道德教育的社會價值，通過兒歌向兒童傳授基本的道德觀念和行為規范，如勤勞、善良、勇敢、誠實等，引導兒童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和人生觀[4]。

二、巴渝苗族民歌的文化透視

巴渝苗族民歌通過歷史記憶與民族認同、情感表達與審美追求、社會教化與道德傳承、文化多樣性與包容性以及生態智慧與和諧共生等方面，深刻反映了苗族文化的核心價值。巴渝苗族民歌作為苗族文化的重要載體，深刻反映了苗族文化的核心價值，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反映生活習俗

巴渝苗族民歌是苗族人民生活的真實寫照，反映了他們的生產生活方式、社會習俗。例如，在田間地頭，苗族人民會唱起勞動歌曲，以鼓舞士氣、協調動作，提高勞動效率。這些歌曲不僅是對勞動生活的真實寫照，也體現了苗族人民對勞動的熱愛和尊重。

（二）傳承歷史文化

苗族民歌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承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信息。通過民歌的傳唱，苗族人民能夠傳承祖先的智慧和文化遺產，增強民族認同感和凝聚力。同時，民歌也是研究苗族歷史文化的重要資料之一。苗族民歌中蘊含著豐富的歷史信息，如苗族的發展歷史、遷徙過程、英雄傳說等，這些內容通過歌曲的形式得以傳承，成為苗族人民共同的歷史記憶。這種歷史記憶不僅加深了苗族人民對自身文化的認識和理解，也強化了他們的民族認同感和歸屬感。例如，彭水苗族民歌《嬌阿依》就反映了苗族先民的生活場景和文化傳統，成為苗族文化的重要標志之一[5]。

（三）表達情感與審美

苗族民歌是苗族人民情感表達的重要方式之一。無論是游方歌中的深情告白，還是苦歌中的無奈傾訴，都體現了苗族人民豐富的情感世界和獨特的審美觀念。此外，苗族民歌的曲調優美、歌詞生動，也具有較高的藝術價值。苗族民歌是苗族人民情感表達的重要方式，無論是愛情的甜蜜、生活的艱辛還是勞動的歡愉，都能通過歌曲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現。這種情感表達不僅體現了苗族人民豐富的內心世界，也反映了他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同時，苗族民歌的曲調優美、歌詞生動，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展現了苗族人民獨特的審美追求和創造力。

（四）社會功能與現實意義

苗族民歌在苗族社會中具有多種社會功能，如協調社會關系、傳承文化知識、教育后代等。同時，在現代社會中，苗族民歌也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在現代信息技術的推動下，苗族文化面臨著嚴峻的挑戰和沖擊，同時也迎來前所未有的機遇，加強苗族民歌的傳承與保護，對于維護苗族文化的多樣性和獨特性具有重要意義。

苗族民歌在傳承過程中，不僅傳遞了歷史和文化信息，還承擔了社會教化和道德傳承的重要功能。通過歌曲中的故事情節和人物形象，苗族人民向年輕一代傳授了勤勞勇敢、尊老愛幼、誠實守信等傳統美德，這些價值觀念在苗族社會中得到了廣泛的認同和傳承。例如，苗族家庭在農閑或特殊時刻會編唱苗歌抒發情感、教育晚輩，用歌曲中的道理來引導和教育下一代。

（五）文化多樣性與包容性

巴渝苗族民歌作為苗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展現了苗族文化的多樣性和包容性。苗族民歌不僅吸收了其他民族文化的元素，如與土家族、漢族等民族的文化交流與融合，還不斷創新和發展，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藝術風格。這種多樣性和包容性不僅豐富了苗族文化的內涵，也促進了不同民族之間的文化交流和融合。

（六）生態智慧與和諧共生

苗族民歌中還蘊含著豐富的生態智慧和和諧共生的理念。苗族人民長期生活在自然環境中，對自然有著深厚的敬畏之情和依賴關系。他們通過歌曲表達對自然的贊美和感激之情，同時也傳遞了保護自然、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思想。這種生態智慧和和諧共生的理念在當今社會仍然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價值。

三、巴渝苗族民歌的傳承與發展

巴渝苗族如同其它地區的苗族般是一個命運多舛的民族，歷史上經歷了太多的波折。民族的大遷移，現代化進程使得本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面臨逐漸消失的危機。巴渝地區優秀的苗族音樂文化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沒有被我們認識和重視，當地人民的生活方式已發生了較大的變化，許多民俗活動已不復存在，從而使相應的民俗音樂文化形態也隨之消失，非常令人痛心。我們應該認識到巴渝苗族民歌在現代社會中的重要性和現實意義，面對現代化進程的沖擊和全球化帶來的文化同質化風險，巴渝苗族民歌的傳承與發展顯得尤為重要。以下提出幾點策略。

（一）加強教育普及

將苗族民歌納入學校教育體系，特別是民族地區的中小學和高等教育機構，通過開設相關課程、舉辦民歌比賽和文化節等活動，激發學生對苗族文化的興趣和熱愛，培養新一代的傳承人。

（二）數字化保護與傳播

利用現代科技手段，如錄音、錄像、數字化存儲和網絡傳播等，對苗族民歌進行全面記錄和保存。同時，建立苗族民歌數據庫和在線平臺，方便公眾訪問和學習，擴大苗族文化的傳播范圍和影響力[。

（三）鼓勵社區參與

在苗族聚居地區，鼓勵和支持社區組織舉辦民歌節、歌會等文化活動，促進苗族人民之間的交流與互動，增強社區凝聚力和文化認同感。同時，通過社區的力量，推動苗族民歌在日常生活和節慶活動中的廣泛應用。

（四）創新與融合

在保持苗族民歌傳統特色的基礎上，鼓勵創新與融合。通過與其他藝術形式，創作出具有時代感和創新性的苗族民歌作品，吸引更多年輕人的關注和喜愛。同時，將苗族民歌融入旅游開發和文化產業中，實現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的雙贏[8]。

四、結語

隨著時代的進程，不僅是苗族音樂，還有不少的少數民族民俗音樂正從我們身旁悄然消逝，我們已意識到在現代多元形態社會中把現代的音樂文化與民族傳統的音樂文化自然地融合是當前重要使命。讓苗族的民俗民間歌曲在藝術的舞臺上大放異彩，通過學術界以及苗族音樂的傳承人對巴渝地區苗族民俗民間音樂的發掘和整理，讓世界上更多的人接觸和了解其豐富的藝術內涵，感受苗族民間歌曲的藝術魅力。本文從巴渝苗族民歌的類型進行總結梳理，并從調式、節奏節拍和歌詞等方面對巴渝苗族民歌的音樂特征進行了初步分析，再對當地民歌文化內涵進一步挖掘，對其傳承與發展路徑展開探索。目的只是拋磚引玉，希望更多的專家、學者關注巴渝苗族民歌，并能對其音樂特征和文化內涵進行深入的分析和挖掘，以便人們更好地認識和理解巴渝苗族民歌文化。

參考文獻：

[1]胡牧.重慶少數民族民歌及其分類[J].重慶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4）.

[2]余玲.黔東南苗族“游方歌”的藝術特征與傳承流變探究[J].藝術評鑒，2023（11）.

[3]雷興花.非物質文化遺產視野下苗族酒歌“刻道”音樂保護與傳承[J].收藏，2023（1）.

[4]牛秋霞.優秀傳統文化視角下的苗族兒歌審美教育研究[J].文山學院學報，2024（4）.

[5]王偎麗.廣西苗族民歌活態傳承研究[J].中國民族博覽，2024（7）.

[6]胡煒光，劉子涵.論彭水苗族民歌的多元化形態特征[J].藝術評鑒，2024（11）.

[7]梁芳.苗族民歌的傳承與保護研究[J].中國民族博覽，2024（4）.

[8]習譯之.論苗族音樂的當代傳承與創新[J].音樂生活，2022（3）.

基金項目：本文系四川省教育廳高校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巴渝民間藝術研究中心青年項目“巴渝苗族民歌的類型分析與文化透視”（項目編號：BYMY23C21）的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雷文林（1994—），女，漢族，四川眉山人，博士，講師，研究方向為聲樂演唱與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