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戲曲服飾色彩藝術呈現及其審美內涵

【中圖分類號】J614.93；TS941.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5）10—199—03

根據學者潘建華等人在《戲曲現代戲服裝設計與體現》中的相關描述，戲曲服裝在設計的過程中通常會具有以下特征：1）與戲曲程式的關聯性，即在服裝色彩設計的過程中，將戲曲劇目整體視作一個龐大的系統，涉及情節文本、角色行當、舞臺表演等各個方面，因此，需要結合戲曲劇目中具體的舞臺動作、行當形式、情感基調等相互關聯；2）具有時空鮮明性，無論傳統劇目還是現代劇目，在服裝顏色的選擇與總體設計過程中，都需要結合劇情中人物的身份、處境、心理狀態，以及故事事件的年代、地區、目的、季節等；3）風格的多樣性，即認為戲曲不僅能反映客觀世界本身的多樣性，還根據劇目種類、創作者創造力的不同，具有藝術風格的多樣性，因此，在戲曲服飾色彩的表現方面，有著多樣的呈現形式以及豐富的審美內涵；4）技藝的獨特性，戲曲服飾的結構、材料、工藝等均與服飾的色彩藝術呈現形式與其審美內涵息息相關，例如：絲綢、棉布、流蘇、刺繡等不同的制作工藝材料，往往會在一定程度上影像服飾的色彩呈現效果，因此，在系統分析其色彩表現的過程中，需要對其工藝、材料、結構等要素進行一定的探索與說明。

綜上，在本研究的第一部分，將結合相關案例，通過對戲曲程式結構及時空要素的梳理來探究中國戲曲服飾的色彩美學，強調服飾色彩與舞臺營造、角色風格、曲目情節之間的關聯性，第二部分則通過對服裝創造者、受眾需求、材料特征、技法要求等因素的強調，來分析中國戲曲服飾藝術審美與其外部綜合因素之間的關聯性。

一、戲曲程式與時空背景中的服飾色彩藝術

（一）戲曲服飾色彩藝術表達與劇目程式

在中國傳統的視覺文化系統中，不同的色彩通常與不同的情節內容以及情感表達具有一定的相關性，戲曲服裝的顏色也被認為是展現戲曲舞臺魅力的重要渠道，因此，戲曲服飾色彩在選擇的過程中，需要考慮到與舞臺整體相互協調。一般情況下，結合戲曲劇目觀眾的舞臺審美需求與審美習慣，戲曲服飾色彩在搭配過程中通常會遵循統一法、襯托法、點綴法、呼應法、分塊法、緩沖法、銜接法等主要搭配原則，本節將結合具體的劇目程式以及相關的原則使用，對劇目程式中戲曲服飾色彩藝術表達進行系統的探究與梳理。

首先是中國戲曲服裝的色塊搭配，由于劇目舞臺在進行視覺表達的過程中，往往會受到光線、距離等要素的限制，導致在可視度相對較差的環境中，會影響到觀眾對劇目的觀看與理解效果。因此，為了提高舞臺視覺效果的鮮明性，更好的展現出“錯彩錯金、雕饋滿眼”的裝飾色彩之美，戲曲服裝通常傾向于使用效果明快、飽和度高的顏色，并在統一的主色調基礎上，用補色或色相反差較大的顏色進行搭配，呈現出色彩豐富濃郁又和諧統一的視覺效果，以及對比強烈的舞臺效果，例如：京劇《群借華》中周瑜的藍白戲服，便使用了白、藍為主色，并摻雜飽和度較高的紅、黃進行點綴，具有較強的視覺表現力，且能夠反映出人物穩重、尊貴的身份特征。其次，由于戲曲劇目較為程式化的角色塑造規范，不同的角色行當也有不同的色彩基調使用偏好，例如：生角多以青色、紫色、白色等端莊沉穩的色調為主，來體現其或儒雅或威嚴的角色特點，而旦角則以紅色、粉色、綠色、鵝黃居多，來突出劇目女性或柔美、或堅毅、或俏皮的性格特點，而凈角（花臉）則更加強調角色本身面具化的特征，其服飾色彩通常與角色臉譜相互呼應，形成鮮明的視覺效果。

此外，劇目程式中對于故事情節、場景和情緒的設計，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像了戲曲服飾色彩的象征意義，尤其是在主題氛圍的營造與劇自的情感基調兩個方面，例如：以歷史題材為主題的劇目在舞臺氛圍的營造中，如劇目《長生殿》，便較多偏向使用莊重大氣的顏色來表現恢弘壯麗的敘事場景，其中李隆基與楊貴妃的服飾也多采用金色、紅色等，來象征人物的權利與愛情的輝煌；劇目的情感基調往往通過悲劇氛圍與喜劇氛圍來進行呈現，在戲曲劇自程式中，悲劇角色的服飾往往選擇更為深沉的顏色，如黑、灰、深紫等，來強化悲涼情緒，而喜劇角色服飾用色更加鮮艷夸張，來突出角色的靈動與滑稽。

（二）戲曲服飾色彩藝術審美與時空背景

戲曲服飾的色彩藝術審美不僅服務于角色形象塑造和劇目情節表達，還深受舞臺敘事中時間和空間要素的影響。在戲曲劇目整體的舞臺設計中，由于劇目所指涉的故事與場景通常帶有一定的虛構特征，且多為歷史題材，因此具有一定的虛擬性和象征性特質，這種獨特的敘事方式為劇目服飾色彩的選擇和審美表達提供了特殊的語境和意義。本節將嘗試從時間、空間、舞臺敘事三個維度，對時空背景中的戲曲服飾色彩及其審美內涵進行分析。

首先是劇目時間要素對服飾色彩審美的影響，由于戲曲舞臺敘事中的時間表達呈現虛實結合的特點，尤其是在歷史背景、時間流逝和情境轉換等過程中，服飾色彩也成為表達這些時間要素的重要手段。在歷史題材的劇目中，不同時期的歷史文化背景往往影響著服飾色彩的審美選擇，例如：戲曲中以唐代為背景的劇目多采用飽和度較高的紅、金、綠等色彩，凸顯出唐代作為繁華盛世的風貌；而反應明清社會的劇目則多用較濃重的色調，深紫、藏青等，來體現沉穩與嚴格的社會秩序體系。戲曲劇目中，還會通過服飾色彩來體現情節中的時間變化，例如，部分劇目通過深藍、黑色或銀色的服飾設計，來烘托夜晚的氛圍；不同的季節變化也會涉及到不同的服飾色彩審美呈現，如劇自《雙蝶扇》在交代春日相會場景時，其服飾常采用淺綠色、嫩黃、等充滿生機的色彩，而其他場景則偏向使用白色、淺灰、藍色等冷色系。

除了舞臺敘事中對時間的表達外，戲曲舞臺在空間表達中，也常通過服飾色彩拓展視覺空間，強化敘事氛圍。首先是舞臺場景的象征性表達，如：《情緣安泰河》中表現宮廷場景的橋段，便搭配了以紅為底，大面積的盤金繡為主的繡花戲服，來象征奢華的宮廷場景，而劇中坊間行人書生的等，則通過服裝中綠色、藍色、棕色等樸素的自然色調來輔助進行空間敘事的表達。其次，南北方戲曲在服裝色彩的選擇偏好中，也具有一定的差異，不同地域文化的空間特質能夠通過服裝色彩來得以呈現，如：部分北方戲曲多偏好大氣莊重的色彩呈現，而南方戲曲偏向細膩和淡雅的色彩搭配，如昆曲，便常用粉色、淺藍、白色，表現江南水鄉的柔美。

由此可見，戲曲服飾不僅是一種舞臺道具，更是敘事和美學的綜合載體，能夠凸顯出中國傳統綜合藝術形式的魅力與價值。除了對舞臺與劇目需求的考察之外，戲曲服裝創作過程中創作主體的配色原則、審美偏好、材料與工藝的特殊性和局限性，都是影響戲曲服飾色彩藝術呈現與審美內涵的重要因素。

二、戲曲風格與技藝材料中的服色彩藝術

（一）戲曲服飾色彩藝術面貌與設計風格

在戲曲服飾的設計過程中，創作者不僅需要遵循戲曲藝術的表現原則，還需融人個人的審美偏好與創新意識，從而塑造具有鮮明特色的服飾色彩藝術面貌。因此，戲曲服飾色彩藝術的面貌與設計風格往往深受創作者的設計理念、歷史文化傳統及審美情趣的影響。本節將從設計原則、審美偏好和藝術呈現等方面，詳細探討戲曲服飾色彩藝術的美學面貌及其內涵。

戲曲服飾色彩的設計既要服務于表演藝術，又需符合戲曲舞臺的整體審美邏輯，結合中國戲曲著裝的程式化規范，其設計者通常遵循的核心原則包括：1）功能性原則，即根據角色性格身份來進行服裝顏色的表達，幫助觀眾更好的辨別人物身份，并帶入角色情節，例如：在京劇臉譜的色彩呈現中，紅色往往代表忠義的人物角色，而白色臉譜則代表奸詐或深沉的人物角色，如《捉放曹》中曹操的形象，便是黑衣白臉，能夠契合曹操民間故事傳說中心狠手辣、心思深沉的角色印象；2）象征性原則，即戲曲服飾色彩具有高度象征意義，創作者在設計時通常會結合優秀傳統文化的色彩象征內涵，如傳統戲曲服裝藝術中通常將服裝分為“上五色”與“下五色”，其中包含白、綠、黑、紅、黃的上五色為正色，多為皇親國戚或權貴的穿著，而包含紫、粉、藍、湖、秋香的下五色，多屬于間色，一般為身份較不顯著角色的著裝；3）在現代戲曲劇目的設計中，服裝的顏色設計一般既需尊重傳統程式，也需適應現代觀眾的審美需求來契合現代受眾追求簡約、大氣的審美喜好。

此外，創作者的個人審美與設計理念直接影響戲曲服飾色彩的選擇與表達，這種審美偏好通常既脫胎于傳統，也融入了一定的時代特質。尤其是在當代戲曲劇目的服飾設計過程中，傳統服飾配色中所強調的色彩和諧美與寓意豐富性通常會得以保留，使戲曲整體的審美呈現依然能夠煥發出超越視覺層面的文化深度；除了對于傳統的繼承外，創作者還會根據自己對于角色時代、形象、性格的考察，以及自身的創作經驗，來進行個人風格與設計風格的融合，這一融合過程往往體現在一些細節中，例如：在諸多現代戲曲劇目服裝色彩的設計中，一些設計團隊會更加偏愛具有較強視覺沖擊力的高飽和度色彩，一些則更偏向于更為現代化的視覺風格，會嘗試使用黑白、水墨、白棕等配色方式。

（二）戲曲服飾色彩藝術呈現與工藝材料

戲曲服飾的色彩呈現不僅依賴于設計理念和文化內涵，也直接受到制作工藝與材料的影響，不同工藝與材料的選擇能夠顯著影像色彩的視覺效果、肌理表現、光澤度和色彩持久性，從而塑造戲曲服飾的獨特藝術面貌。本節將從工藝技術、材料類型以及色彩表達的具體影響等方面詳細探討工藝材料與戲曲服飾色彩藝術呈現之間的關聯性。

首先是戲曲服飾主要制作工藝對其色彩呈現的影響，包括服裝的染色工藝、刺繡工藝、貼花與拼接工藝、金箔與珠飾工藝等。目前戲曲服飾的染色工藝主要包括早期戲曲服飾所使用的天然染料染色，以及現代戲曲服飾常使用的化學染料染色兩種，傳統工藝多使用靛藍、蘇木紅等植物、礦物提取的天然染料，其色彩呈現出自然柔和、高雅古典的視覺氣質，但受到工藝控制水平的影響較大，容易產色色差或染色不均的情況，而現代化學染料則提供了更為豐富的色彩種類，更加鮮明的色彩保護度，并且大大改進了深色系（如深紅、金黃）的穩定性，為當代語境下戲曲藝術表達的創新發展提供了較大的支持。刺繡工藝作為戲曲服裝的核心工藝之一，通常能夠影響服裝色彩的精致度與層次感，如：平繡圖案通常具有光滑完整的特點，能夠突出服裝圖案色彩的純凈度，而疊繡工藝則能夠使戲服圖案色彩更具立體感。與刺繡工藝的功能相同，貼花與拼接工藝、盤金繡與珠飾工藝等多用來美化或裝飾服飾的圖案紋樣細節，以提高服飾色彩的光澤度與細節的精致度。

戲曲服飾的織物材質也是決定色彩質感的關鍵因素。主要包括大緞、素約緞、麻布等，不同的材質因其反射和吸收光線的能力不同，能夠呈現出不同的色彩效果。其中，以大緞、為主的絲綢材質，因其緞面光滑，通常能夠能反射更多的光線，使色彩更具光澤感和戲劇性，且多色彩明亮飽滿，多用與蟒、靠的制作，它適用于身份高貴的角色形象；而生、旦類人物多以素約緞為主要材質，且檳棄光滑面，反而以約面為正面使用，這與我們日常常見的用素約緞光滑面做時裝正面恰恰相反。而以棉、麻為代表的啞光材質，則能夠較好的吸收光線，使色彩呈現低調和沉穩的效果，更加適用于自然、質樸的勞動人民角色服飾設計。

三、結語

戲曲服飾的色彩藝術，是中國戲曲文化中最直觀且富有象征意義的審美形式之一，它深刻體現了設計理念、工藝技法、文化內涵與時代創新的綜合表達。本文通過對戲曲服飾色彩在視覺層面與文化層面的美學探析，系統的討論了戲曲服飾色彩藝術從歷史的傳承到技術的革新，從審美規范到個性化表達這一藝術體系的深厚底蘊，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當代語境中的持續發展提供了理論總結與范式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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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秀玉（1975—），女，漢族，福建福清人，在職本科，二級舞美設計，研究方向為戲曲服裝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