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深入發展,中華文化的國際影響力日益增強。博物館作為中華文化的重要載體,通過展出豐富多樣的文物,向國內外參觀者展現中華文化的深厚底蘊和獨特魅力。隨著免簽政策紅利持續釋放,我國博物館外籍參觀者數量明顯增加。為了適應日益增長的國際游客需求,提升參觀體驗,增強文化傳播效果,需要加強對博物館文物說明牌翻譯的研究。
云南省博物館成立于1951年,是國家一級博物館,也是云南深厚歷史文化底蘊的縮影。憑借獨特的自然風光與絢爛的民族文化資源,云南持續吸引著國內外游客,作為該省重要的文化地標,省博物館自然成為眾多游客的參觀目的地。云南省博物館的基本陳列“云南歷史文明陳列”,以通史陳列的形式敘述了云南從遠古時期到和平解放的歷程。其中,“開疆戍邊—元明清時期的云南”展廳梳理了云南在元、明、清三個時期的歷史脈絡與文化變遷,通過文物陳列和場景復制等方式,展示了云南政治、經濟和文化的發文章編號:1672-8122(2025)08-0098-04展,呈現了漢文化與少數民族文化的交流融合過程。基于語言學家、翻譯理論學家彼得·紐馬克(Peter? Newmark)的文本功能類型分類理論,博物館文物翻譯既屬于“信息型”文本,又具有“呼喚型”文本的特征。在翻譯中,譯者應綜合考慮語言、文化、社會等因素,保證信息準確無誤,力求譯文通順易懂。生態翻譯學的核心思想是將翻譯視為“譯者適應翻譯生態環境的選擇活動”,強調翻譯過程中文本、文化、社會等因素的動態平衡與互動共生。因此,運用生態翻譯理論指導博物館文物說明牌的英譯工作,具有重要意義。
一、生態翻譯學的理論基礎
生態翻譯學(Eco-translatology)是由清華大學胡庚申教授提出的一種跨學科性質的翻譯理論。胡教授指出,該理論基于生態理性,從生態學視角對翻譯進行整體性研究,是一個“翻譯即適應與選擇”的生態范式[1]。語言、文化和交際一直都是翻譯理論學家關注的焦點,生態翻譯學的出現為翻譯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角度。胡庚申教授認為,翻譯生態環境對于翻譯文本至關重要,大到內容風格,小到遣詞造句,都與其密切相關。生態翻譯學強調“譯者中心”和“譯者主體性”,認為譯者有責任協調文本生態、翻譯生態和“翻譯群落”生態三者的關系。譯文不僅要忠實于原文,還要在保持文本生態的基礎上,通過譯者主動地適應與選擇,在新的語言、文化和交際生態中生根發芽[2]。一般情況下,譯者素質越高,適應和選擇能力越強,其翻譯作品的整合適應選擇度就會越高,質量也越好[3]。在博物館文物說明牌的英譯過程中,譯者應當充分考慮其獨特的翻譯生態環境,提高譯文的“適應性選擇程度”,從而提高文物資源的傳播力。
二、“三維轉換”視角下云南省博物館文物說明牌英譯例析
生態翻譯學是對翻譯生態系統的整體性研究,關注翻譯生態系統內部諸要素之間的關系,包括翻譯活動與語言、文化、人類社會,乃至與自然界之間的協調關系[4]。生態翻譯學的研究焦點之一是“三維”轉換。“三維”轉換就是以“多維度適應與適應性選擇”為原則,在語言、文化、交際等維度進行選擇和轉換。博物館文物說明牌是展品重要的輔助展示工具,通常包含文物名稱、年代、材質、尺寸等信息,有的還簡述了文物所處的時代背景、歷史環境以及相關故事,幫助觀眾了解文物知識。在翻譯中,譯者應充分考慮由目標語、目標語文化、讀者、展品等因素組成的翻譯生態環境,并從“三維”角度對譯文進行“選擇”和“轉換”,從而形成“適應程度最高”的表達。
(一)“語言維”的適應性轉換
“語言維”轉換是指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對源語文本語言和內容形式的適應轉換。英漢兩種語言存在較大差異,為了使源語在新的翻譯生態環境中與目的語達成平衡,完整、準確地傳達源語意義,譯者應著重考慮語言維的轉換,選擇最精確、恰當的表達,做到術語前后一致,確保譯文具有準確性和客觀性。
例1:金鑲紅藍寶石冠(明代)
此寶石冠出土于云南省呈貢區王家營沐氏家族墓沐崧夫婦合葬墓中。金冠造型呈半球形,由形似蓮花瓣的薄金片內外四層累疊而成,冠面鑲嵌有紅藍寶石,冠頂鑲嵌如意形寶石簪,沿冠兩側各插有一對鑲紅、藍寶石的笄,用于固定在發髻上。該金冠使用了刻、鏤空、鑲嵌等工藝技法,反映出明代金器制作工藝水平之高超。
“金鑲紅藍寶石冠\"譯為Goldcrowninlaidwithredandbluegems。學者秦洪武、王克非認為,在英文中,介詞短語、不定式短語、分詞短語、從句做定語時一般放在被修飾成分的后面,漢語則是定語放在被修飾詞之前[5]。對于該文物名稱,“金冠”為中心詞,“鑲紅藍寶石”為修飾詞。譯者在翻譯時進行了語序轉換,“金冠”譯為Goldcrown,“鑲紅藍寶石\"作為定語,置于中心詞之后,譯為inlaidwithredandbluegems,既符合英語語法規則,又準確傳遞了信息,做到了語言維的轉換。
例2:岳應制烏銅走銀山水墨盒(清代)
烏銅走金銀工藝起源于清代雍正年間,是云南省紅河州石屏縣岳家灣岳氏兄弟獨創的技藝。烏銅走銀工藝十分復雜,需要先在精心鑄造成型的銅工藝品上雕刻圖案花紋或文字,再用金或銀融化澆入其間與銅融為一體,最后經磨制、刨光、氧化等一系列步驟方能制成。該文物出自手工藝大師岳應之手,其上所刻為寒江獨釣圖,描繪了重巒疊嶂的山水美景,體現了烏銅走銀工藝的精美,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和審美價值,是中華傳統手工藝的瑰寶。
“岳應制烏銅走銀山水墨盒\"譯為InkBoxofBlackCopperwith Silver-inlaid LandscapePattern,MadebyYueYing。該文物中文名中心詞為“墨盒”,譯為“InkBox”,將其放在首位,簡明扼要地凸顯了主題。學者連淑能指出,“英語常用結構被動式,少用意義被動式;漢語則常用意義被動式,少用結構被動式”[6]因此,對于修飾詞“岳應制烏銅走銀山水”的翻譯,譯者調整了主被動結構,將“岳應制”譯為MadebyYueYing,“烏銅”譯為BlackCopper,“走銀山水”譯為Silver-inlaidLandscapePattern,用with引導定語緊隨被修飾詞,結構簡單,信息準確,符合語言維轉換的原則。
例3:鑲嵌螺鈿松鼠葡萄天球瓶(清代)
螺鈿鑲嵌是一種在器物表面鑲嵌貝殼片以形成圖案的裝飾技法。需要先將蚌、螺等軟體動物的殼用水煮過,加工成薄片,再根據精心設計的圖案將其巧妙地剪成小塊,貼在器物表面上。該文物小口、直頸、豐肩、碩大圓球腹,似從天而降,因而得名“天球瓶”。圓球腹部用螺鈿鑲嵌,勾勒了一幅象征吉祥的松鼠葡萄圖,顯示出清代精湛的螺鈿鑲嵌工藝。
“鑲嵌螺鈿松鼠葡萄天球瓶”譯為Long-neckedChestnut Brown Lacquer Vase Inlaid with Clamshell De-signofsquirrelsandGrapes。“天球瓶”為中心詞,根據中英差異調整中心詞位置,采用意譯的方法,將其譯為“Long-necked Chestnut Brown Lacquer Vase”(長頸栗棕色漆花瓶);“鑲嵌螺鈿松鼠葡萄”則采用直譯的方法,譯為 Inlaid with Clamshell Design of squirrels andGrapes。該文物譯名兼用直譯和意譯方法,做到了簡明扼要,通俗易懂,實現了語言維的轉換。
(二)“文化維”的適應性轉換
“文化維”的轉換是指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對文化內涵的傳遞與闡釋,要求譯者關注源語文化和目標語文化在性質與內容上存在的差異,以及它們所屬的文化系統。語言和文化相互依存,語言是文化的承載者,文化是語言的根基與源泉。語言凝聚了一個國家的歷史底蘊、傳統習俗和價值觀。云南省博物館中有許多獨具中國特色的文物,在英文語境中難以找到精確對應的詞匯或意象來準確表達其完整含義,實現語言形式上的完全對等尤為困難。這時就需要進行“文化維\"轉換。對中國獨有的意象采用音譯的方法,并在其后進行增譯,使源語適應譯語翻譯生態環境,確保源語中的文化元素得到準確再現,符合目標語讀者的文化和認知。
例4:蘆笙 (現代)
蘆笙是一種自由簧氣鳴樂器,深受云、貴、川等地區苗族人民的喜愛。蘆笙由笙斗與簧管兩大核心部分構成。笙斗多用木制材料雕琢,而簧管則采用竹材制作。簧管上裝有銅質或竹質簧片,部分蘆笙還在笙管上附加共鳴葫蘆,以增大音量。蘆笙的大小尺寸與管數因地域差異而不同,其中,六管蘆笙較為常見,其音色圓潤柔和,能夠細膩地表達豐富的情感。
“蘆笙”譯為Lusheng(A reed-pipewind instru-ment)。該譯名直接采用蘆笙漢語拼音Lusheng,與師新民提出的文物翻譯民族性原則相契合[7]。譯文在括號中增譯了A reed-pipe wind instrument(一種使用簧片的管風琴樂器),解釋說明蘆笙的功能作用,確保信息有效傳遞,實現了文化傳播的目的。
例5:檀木鑲雕龍玉如意(清代)
如意在我國有著兩千多年的悠久歷史,其發展歷程豐富曲折,反映了古代社會生活的演變。早期如意多為軍旅器物,隨著時間推移,逐漸從軍營走向民間,演變為一種搔癢工具,通常稱之為“爪杖”或“搔杖”。明清時期,如意不僅具有實用功能,還被賦予了吉祥、如意的美好寓意,作為藝術品和禮品存在。該文物的三個突出部位均鑲嵌著雕龍玉牌,配以傳統工藝打造的長枝卷葉紋,與如意本身相得益彰,達成了和諧統一的藝術效果。
“檀木鑲雕龍玉如意”譯為Rosewood Ruyi(Scratcher)with Inlaid Jade and Carved Dragon pattern。中心詞為“如意”,采用其漢語拼音形式,音譯為“Ruyi”,在其后增譯了Scratcher(抓背器),描述其功能,使參觀者準確了解該文物。修飾限定詞“檀木鑲雕龍玉”則采用直譯,與原文一一對應。音譯的方法能最大限度地保留原文物名稱的原始發音,增譯法則彌補了目標語參觀者的文化空缺,二者相結合,有效傳遞了“如意”這一我國特有的文化符號,實現了文化維的轉換。
例6:拉祜族葫蘆笙(現代)
葫蘆笙,亦稱匏笙,是一種自由簧氣鳴樂器,主要由笙斗和笙管組成。笙斗采用葫蘆制作,笙管則由竹材精制而成,管數在3根到7根之間不等,內置有竹簧。拉祜族制作的葫蘆笙工藝精湛,采用一系列規格不一的刻刀為工具,選取堅竹、空心竹、葫蘆、酸蜂蠟和鉛等為原料。葫蘆笙有大有小,有長有短,發出的聲音各具特色。
“拉祜族葫蘆笙”翻譯為Lahu Sheng(areedpipewind instrument with gourd made body) of the Lahu peo-ple。譯文以拉祜笙的漢語拼音LahuSheng為英譯名,并在其后增譯a reed pipe windinstrument with gourdmadebody(一種用葫蘆做成的蘆管吹奏樂器),描述其作用和原材料。采用樂器漢語拼音音譯作為英譯名,凸顯了該文物作為拉祜族特有樂器的文化屬性;增補的意譯則彌補了參觀者對我國少數民族樂器“葫蘆笙”的文化認知空缺,體現了文化維的轉換。
(三)交際維的適應性轉換
“交際維”轉換要求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關注雙語交際意圖的適應性選擇,確保原文中的交際意圖在譯文中得到準確體現。對此,譯者需要深人理解原文,明確作者傳遞的信息、觀點和情感。同時,要考慮譯文所處的特定交際環境,包括讀者的文化背景、語言習慣、接受能力等,實現跨文化交際。云南省博物館藏有大量極具中國特色的文物,在處理其譯名時,譯者應注重“交際維”的轉換,避免參觀者產生文化陌生感。具體來說,應采用“直譯加意譯”的方法進行翻譯:對于中英共有的文化意象采用直譯,對于中國獨有的意象則采用意譯。確保譯文內容忠實于原文,讓參觀者讀到英譯文物名時產生與源語讀者相似的情感共鳴和文化體驗,從而實現交際目的。
例7:瓷損(清代)
該瓷塤出土于清代咸豐年間,是一種吹奏樂器,發出的樂音悠揚而深沉。瓷塤以瓷為材,是中國古代精湛陶瓷工藝的體現。其制作工序復雜考究,需歷經選瓷土、成型、施釉、窯火淬煉等步驟
“瓷塤”譯為“porcelain Musical Instrument”。“瓷”在英文中有完全相等的意象,直譯為“porcelain”。“塌”是中國特有的吹奏樂器之一,無法在英語中找到與之完全對應的意象,因此,將其意譯為“MusicalInstrument”(樂器),使參觀者一目了然,實現了交際維的轉換。
例8:翡翠帳鉤(清代)
清代青玉雕的蟠螭帳鉤,外形呈“C”字形,由玉環、蟠螭紋飾和鉤部組成。帳鉤頂端設計獨特,四個互相套扣的小玉環,銜接自然,沒有任何拼接痕跡。青玉雕琢的蟠螭形象生動,眼部鑲嵌有兩顆紅寶石。從整體上看,帳鉤設計“上緊下松,有疏有密”,整體十分和諧,是清代玉雕作品中的精品。
“翡翠帳鉤\"被直譯“JadeCurtainHooks”。譯名與中文名做到了字字對應,簡潔明了。“翡翠”為Jade,“帳”為Curtain,“鉤”為Hooks,當參觀者讀到該英譯名時,就能無障礙地理解其中文原意。這種直觀、精準的翻譯,契合師新民倡導的文物信息“雙向傳遞功能”,完成了交際維的適應性轉換。7]。
例9:青玉“春水圖”(元代)
該文物以“春水圖”為主題,以新疆優質青玉為原料,色澤青翠欲滴,玉質溫潤細膩,通體無瑕。工藝上,巧妙運用了多層鏤空透雕和精細陰刻紋線相結合的雕刻技法,圖案布局錯落有致、層次分明,立體感強,生動再現了春季狩獵鵝雁的場景,每處細節都精雕細琢,無疑是元代玉器中的精品,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
“青玉春水圖\"譯為“GrayJadewithCarvedPatternof GooseHunting inspring”。“青玉”直譯為“GrayJade”,便于參觀者了解此文物的顏色和材質;而“春水圖”意譯為“CarvedPattern ofGoose Huntinginspring”(雕刻有春季狩獵鵝雁場景),準確描述了文物上雕刻的場景。譯名打破了文物原名稱結構的束縛,靈活運用直譯和意譯相結合的方法,有效地傳達出文物信息,幫助觀眾理解內涵,確保了交際意圖的有效傳達。
三、結語
云南省博物館元明清廳展現了我國厚重的歷史和豐富的民族文化,構成了獨特且復雜的翻譯生態環境。基于此,本文從翻譯生態學理論視角出發,強調了譯者的中心地位,探討了博物館文物說明牌英譯的實踐策略。在實際翻譯中,譯者應針對源語和譯語翻譯生態環境的特殊性與差異性,在語言維、文化維、交際維三方面進行選擇和適應,采用直譯、意譯、音譯、增譯等翻譯方法,使譯文具有較高“整合適應選擇度”,保證可讀性和準確性,推動中華文化更好地走向世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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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喻靖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