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國企,女孩子們終日捧著茶杯悠悠度日。我們被告誡,女孩子不要那么拼,要愛自己。我們擦很貴的眼霜,買了一件件大牌風衣,可生活卻淪陷在一平方米的井底。青春在家長里短的瑣碎里翻騰,很快就像那杯捧在手里的熱茶,從沸騰到溫吞,眼睛里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
我在旅途中認識的一個女生,27歲,在家鄉小城做著一成不變的工作,她所處的環境對她的職業成長已構成了天花板。我們坐在洱海邊的小酒館,吹著風對著窗外的月亮聊天,她無限惆帳地說,好想和你一樣去北京闖蕩,去更大的平臺,認識更專業的同行,可是大家都說,你何苦對自己殘忍?我看著朦朧月影下那么年輕光潔的一張臉,卻是老氣橫秋的滄桑感。
有趣的是,我在另一次旅行中認識了一個意大利姑娘,她34歲那年捏著一張容不得人猶疑的機票,就從意大利跑到了美國,去念她喜歡的教育學碩士,把小鮮肉男友扔在國內。過去的10年,她是一線時尚雜志編輯,拼到很高的職位,在圈內風光無兩,卻敢于放棄半生積累和安穩的感情生活,換個喜歡的方向和國度重新開始。她告訴我,“哪怕不再年輕,我也想看看自己在喜歡的領域會有怎樣的收獲和成長”。30多歲的姑娘談起未來,臉上的雀斑都在跳舞,少女感簡直要溢出來。
忽然覺得,一個人只有從程序化的重復中驚醒,去做真正熱愛的事,才能鏈接到靈魂深處最深刻的共鳴。熱氣騰騰地活著,是對自己最誠實勇敢的表白。
29歲那年春天,我去北大聽林奕華的講座,因為很喜歡他的話劇。沒想到這個1959年出生的香港男人,在講臺上那么年輕富有朝氣。他眼神明亮而狡黠,在走道里走來走去,盯住你的眼睛問:“你快樂嗎?”那一刻,所有的偽裝無處遁形。
他在開滿櫻花的四月天里對我們講:“不管你多少歲了,正在經歷著什么,一定要問問自己,我還能有怎樣的改變和成長。”那一刻我忽然決定:做點讓自己真正快樂的事,看看會有怎樣的改變。
我找回了一直熱愛的寫作。我在上下班的地鐵里寫,在午休時間鼾聲四起的辦公室里寫,在無數靜謐又漫長的深夜里,對著書桌前的一盞微弱燈光寫。一年后,有多家出版社約我出書了,我自己的平臺也聚集了十幾萬讀者。跨界做自由撰稿人,很多人投來鄙夷:你都30歲了!30歲又如何?我決定去過一種熱氣騰騰的人生,以夢為馬,遍地黃沙,在文字的世界里浪跡天涯。
活得熱氣騰騰,對世界葆有好奇心和激情,你會發現,生活回饋給你的,是更加美好的自己。
我的一個女友,過去是個宅女,生活兩點一線,每天在固定的換乘站,買一瓶同種牌子同種口味的飲料。我去她的城市旅行,發現她連最著名的景點都沒有去過,城中好玩有趣的料理店她也聞所未聞,整個人無精打采。我嘆氣,你也太不熱愛生活了。她狡辯,“我對自己也很好的,每年也會買點硬貨,出境旅行”
愛自己不是照著時尚雜志復制一份購買清單,花掉血汗銀子換取朋友圈一年一度的旅行大賽,而是你在沒有鎂光燈的360個平常日子,是否活出了心中的熱愛,是否每天醒來都有所期待。
后來那個女友談起了戀愛,對方是個吃貨,拉著她吃遍城中美食,帶她去游泳健身。她從舌尖味蕾的探險里發掘到樂趣,開始嘗試著打破安全感邊界,去探索更大的世界。如今的她,讀書、健身、跳拉丁舞,整個人神采奕奕,她說:“熱氣騰騰地活著,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愛自己。”
是的,愛自己的最高級方式是熱氣騰騰地活著。心中有溫度和好奇,你才會感受到生命的蓬勃和意義,世界才顯得更加寬闊而有趣。
(摘自微信公眾號“青隱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