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社的錄取標準挺嚴格。
但我們沒有要求說,必須身高怎么樣,相貌怎么樣。藝術是多樣化的,你不能要求都一米七、濃眉大眼、雙眼皮,怎么怎么樣,這不像話。
說相聲,更多強調的是演員的特殊性,因為每個人對幽默的理解和表達方式不一樣,所以,我們這兒招的人可能這個特別矮,那個特別高,但是都有他的特點,我們喜歡這類的。
過去的老先生說,說相聲的丑一點兒好,能讓觀眾記得住。現在,尤其德云社,顏值高的我們有一批。當然,身材偏胖的我們也有一點兒。
招來這些人之后,看似很簡單,其實來了就有一個激烈的斗爭。因為這些招來的學生,有不同的學歷、不同的家庭背景、不同的個性。來了之后,要讓他們踏踏實實地進入這個行業,就要用我們的“技術”手段。
什么手段?第一步其實就很殘酷打掉所有的尊嚴
不是不尊重你,只是讓你不要過分地尊重自己。招來的人,有的害羞,有的不好意思,到了舞臺上,這些都是妨礙成長的弊病。你不好意思,那這沒法兒弄了,在臺上你可能要學個老太太,要怎么怎么樣。但是,一害羞你干不了。過去我們有句話,“要臉就是不要臉,不要臉就是要臉”,你全豁出去了就沒事,臺上對了。
這跟電影學院、戲劇學院所說的解放天性,道理是一樣的一一老師帶你們來學學狗,你現在就是一個泥團,你就是個鳥…
為什么讓你這樣呢?實際上是一個狀態的調整。你說你老覺著“哎呀,我要這樣說話是不是好難看呢?”“我這樣做一個表情是不是臉好丑啊”,那你就干不了這行。
你來的目的不就是干這行嗎?所以要調整你。
這個過程可不容易,很多學生在這個過程當中就被淘汰了。也有一些在實習的過程中被開除或者勸退了。
有的時候,沒有別的事,就安排學生打掃衛生。這一幫孩子在劇場,一人一個笞帚掃地。不缺他們掃地,我們有打掃衛生的工人,讓他們去掃,我們的老師會在暗處看。你瞧這幾個,老師在,他干活;老師走了,笞帚一扔,他坐臺上玩兒。老師直接出去,對這幾個玩兒的人說,你們快收拾東西走吧,不要你們了。說這幾個人業務好,好也不要,不能給這行留禍害。
因為你來,你是干嗎來的?你說是愛相聲、愛藝術,實際上背后是“名利”二字在支持著你。沒人說我干這行是為了餓死,我一定要死在你們的后臺。不是的,都是因為好啊。我得如何如何紅得不行。他們心里都會有這個想法,嘴上不說不代表沒有。但是一上來得不到這些,也沒有人敢保證,他們最后準能大紅大紫,
還有打架的、鬧事的、不聽話的,這肯定是不能要,必須開除。當然,在我們這兒,談戀愛還涉及不到這個。因為有的孩子來了都挺大的,談戀愛不能攔著,而且也不是攔得著的事。
我們有規定,就是不許和觀眾走得特別近。我們要尊重觀眾,觀眾是我們的衣食父母,私下里,我們要清楚自己的位置。
我親眼看見過,有些演員有一本兒,寫著觀眾張大爺、李大媽的電話。他就指望著這幾個人,只要一有演出就打電話:“您捧我來,您來呀。”演完了,還跟人家一塊兒吃飯去。你這樣的話,不是作藝,是賣人。
觀眾為什么買票看你呢?因為你比觀眾想得多,你比觀眾說得好,觀眾覺得你很神秘。但是你今兒跟人家一塊兒坐在馬路邊吃碗炒餅,明天憑什么讓人家再花二百塊錢看你?你就打破這個神秘性了。時間長了之后我們也見過很多,比如這仨觀眾捧你,那仨觀眾捧他,天天他們六個人加這倆演員在臺底下凈剩串閑話、打架了。
各行有各行的規章制度,不允許和觀眾走得特別近,不是說不能來往,而是說有些規矩還是要遵守的。
(摘自作家出版社《剛剛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