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瓜果飄香,西瓜以其清甜多汁、消暑解渴、價格親民等特點,成為“吃瓜群眾”舌尖上的最愛。西瓜又稱“寒瓜”,自宋代開始,眾多文人便不惜筆墨,將這一消暑佳品描繪得詩意盎然、妙趣橫生。
在饕客眼中,西瓜是以飽滿圓潤、甜蜜誘人形象示人的,而在文人墨客筆下,西瓜的形貌卻別具風韻。宋代顧逢的《西瓜》詩,生動描繪了西瓜如天然雕琢的碧玉圓球的外形:“多自淮鄉得,天然碧玉團。破來肌體瑩,嚼處齒牙寒。清敵炎威退\"詩中不僅提到了西瓜的產地,還傳遞出其清涼口感與消暑功效。宋代范成大的《西瓜園》則描寫了西瓜在自然中的生長姿態:“碧蔓凌霜臥軟沙,年來處處食西瓜。形模濩落淡如水,未可蒲萄苜??洹"碧綠的瓜蔓在霜降之后仍頑強地葡匐在松軟的沙地上,西瓜雖形態質樸淡然,可在夏日的美食舞臺上綻放著獨特光彩。與顧逢、范成大相比,南宋文天祥將西瓜刻畫得愈顯生動,其《西瓜吟》:“拔出金佩刀,斫破蒼玉瓶。千點紅櫻桃,一團黃水晶\"作者以“蒼玉瓶\"喻西瓜外形,“紅櫻桃”狀瓜囊,“黃水晶\"比瓜汁,寥寥數語就把西瓜的色香味形寫得淋漓盡致,令人垂涎欲滴。
詩人描摹西瓜的形貌,也記錄食瓜的生動場景。元代盧摯的《蟾宮曲·沙三伴哥來嗒》,給讀者呈現了一幅鄉村吃瓜圖:“沙三伴哥來嗒!兩腿青泥,只為撈蝦。太公莊上,楊柳陰中,磕破西瓜。小二哥昔涎刺塔,碌軸上弇著個琵琶??词w麥開花,綠豆生芽。無是無非,快活煞莊家。”撈蝦歸來的農人帶著一身泥土,在柳蔭下磕開西瓜,饞嘴的小二哥流著口水圍觀,遠處蕎麥開花、綠豆生芽,鄉間的自在與滿足盡在這一口西瓜的清甜里。宋代方一夔的《食西瓜》將文人吃瓜的快感寫得酣暢淋漓:“恨無纖手削駝峰,醉嚼寒瓜一百筒。半嶺花衫粘唾碧,一痕丹血搯膚紅。香浮笑語牙生水,涼入衣襟骨有風…”沒有精致餐具,照樣不妨礙大快朵頤,瓜汁沾衣,指尖染紅,盡顯文人豪放之態。而在清代奕繪《鷓鴣天二十二首·其九》中,我們看到的是秋日吃瓜的悠然:“七月垂楊綠尚勻,新秋爽氣勝新春。寒蟬白鷺清如許,人面宮腰瘦幾分。天涯路,十由旬。登山臨水送行人。西風吹醒黃粱夢,飽吃西瓜坐樹根。\"送別友人后,獨坐樹根下飽食西瓜,塵世煩憂盡消,意境悠遠淡泊。
西瓜人詩,亦承載著文人的哲思與情懷。宋代黃庭堅的《食瓜有感》,以西瓜反襯俗世煩擾:“暑軒無物洗煩蒸,百果凡材得我憎。蘚井筠籠浸蒼玉,金盤碧箸薦寒冰。田中誰問不納履,坐上適來何處蠅。此理一杯分付與,我思明哲在東陵。”夏日暑氣中,唯有西瓜如“蒼玉\"“寒冰\"能解煩憂,詩人由此想到東陵侯邵平種瓜的典故,暗寓對歸隱生活的向往。清代紀昀的《烏魯木齊雜詩之物產》,借西瓜贊美邊疆風物:“種出東陵子母瓜,伊州佳種莫相夸。涼爭冰雪甜爭蜜,消得溫墩顧渚茶。\"將新疆西瓜與東陵名瓜相比,贊其涼勝冰雪、甜逾蜂蜜,連名茶都為之遜色,字里行間滿是對異域風物的贊嘆。
西瓜,在詩人詞客筆下早已超越了消暑果品的范疇,成為詩意生活的象征。它承載著夏日的清涼、田園的閑適和文人的雅趣。炎炎夏日,當我們品味西瓜時,不妨感受那穿越千年的詩意,讓這份甘甜不僅滋潤口舌,更撫慰心靈。
馬曉煒: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部隊轉業干部,愛好文學,作品散見于各類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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