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水苗族題材寫意人物畫的創作表現研究

引言

在繪畫表現形式上塑造具有民族特色的苗族人物形象，挖掘苗族題材人物繪畫中民族文化精神的內涵是本文的研究目的。文章從賞析當代苗族人物題材相關的優秀作品入手，結合實踐創作經驗，探討苗族題材人物畫作品的繪畫表達，了解作品中人物的內在精神氣質，分析梳理其藝術表現形式，通過對傳統人物畫技法的學習和掌握，尋找適合自己的藝術語言，從而將理論研究與創新實踐相結合，展現出當下苗族人民具有的時代人文精神和人物的風格風貌。

一、融水苗族概述

融水苗族自治縣地處廣西北部黔桂交界處，被大家親切地稱為“大苗山”，是全國五個單列苗族自治縣之一，也是全國最早、廣西唯一的苗族自治縣。「1]歷經歲月變遷，融水苗族人民不但創造了輝煌的物質文明，也留下了燦爛的文化遺產，進而孕育了獨具民族特色和鮮明地域色彩的苗族文化。此地節日眾多，如趕坡會、鬧苗年、蘆笙節、斗馬賽等，素有“百節之鄉”的美稱。其中，苗年節最為熱鬧，屆時人群熙攘，洋溢著無盡的歡樂。濃郁的節日氛圍不僅展示了苗族人民的生活風貌，更讓人感受到這個民族獨特的歷史底蘊和豐厚的文化內涵。

二、融水苗族人物形象分析

筆者作為土生土長的融水苗族人，擁有長期深人體驗融水的民俗風情和了解極具少數民族特點的人物形象經驗，對廣西少數民族地區的文化傳承、民俗風情有著濃厚的興趣和無法割舍的內在情感。融水苗族通過服飾、歌舞、飲食等載體，體現出苗族深厚的文化內涵。其中，人物形象與服飾藝術更能體現民族審美與文化積淀。

苗族人民長期居住于山地環境，形成了獨特的形象體貌。融水苗族服飾以黑色亮布衣與銀飾聞名（亦稱“黑苗”）。苗族人民在重要節日都會盛裝亮相，男性盛裝注重實用與裝飾結合，衣扣以繁復為美，配亮布發帶、束腰帶，穿適應山地環境的大襠長褲與綁腿。女性的“白鳥衣”以亮布為底，飾以羽毛，佩戴銀冠、銀項圈等，彰顯華麗與族群審美。服飾紋樣遵循對稱法則，呼應人類軀干的對稱結構，體現出對自然秩序的審美轉化。格羅塞說過：“身體的對稱形式，使他不能不作對稱的裝飾。”［2]。這一理論剛好印證苗族將生物形態規律、人體結構特征與裝飾美學相融合的造物智慧。銀飾與服裝通過對稱設計達到視覺平衡，展現出簡潔和諧的服飾美感。

苗族人物的體貌特征鮮明，服飾精美，承載著自然環境、歷史記憶與審美意識的深層互動。這些元素為藝術創作提供了豐富素材，啟發藝術家通過多樣化表現手法將民族符號轉化成現代藝術語言。

三、苗族題材在寫意人物畫創作中的表達

隨著越來越多少數民族人物題材國畫作品的涌現，苗族題材寫意人物畫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繪畫風格和表現技法異彩紛呈，通過系統分析當代苗族題材優秀作品的構圖、造型與色彩表現，在繼承現有表現技法的基礎上，在藝術表現形式上做出大膽探索和嘗試。

（一）構圖形式

構圖，又稱“布勢”，是南齊謝赫《六法論》中的“經營，位置是也”。現代寫意人物畫創作在繼承和吸收中國傳統寫意人物畫構圖精髓的基礎上，融入西方構圖語言，不斷創新，呈現出的作品更符合近代文化價值觀的取向，也體現了時代風格。

中國畫構圖講究“計白當黑”［3］，認為留白不僅能很好地襯托主體，還能更好地營造意境。在畫家劉大為《朗德寨獵手》作品中，他用不同的墨色寥寥幾筆勾勒出生動的苗族青年形象，不著一物的空白背景營造出寧靜清遠的畫面效果。其不僅在構圖上抓住了畫面整體氣勢，還在整體中謀求豐富多樣的變化。劉大為通過道具與主體人物的擺放方向差異，相互牽制、打破平衡，形成節奏。局部細節與主體人物處于相互協調、相互映襯的狀態，有力地加強了畫面的生活氣息，營造了良好的氛圍。

在韋文翔教授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對傳統構圖形式的繼承與創新。《苗鄉暖陽》描繪的內容是苗族人民在勞動過后休憩的場景。畫中人物占據畫面中心位置，除了主體人物只描繪了一些簡單景物，畫面渾然一體。構圖方面力求簡潔精煉，這種簡單靈動的構圖使他的畫面呈現空靈的意境。他運用傳統長卷的構圖方式，將時間與空間的表現運用到藝術創作中，不僅表現了神態各異的苗族人民淳樸堅韌的形象，也符合當今時代的審美意趣。

簡而言之，所有的構圖規則都服務于畫面的內容和形式。苗族主題人物畫的構圖形式也可以從西方油畫、圖形版畫、篆刻等其他藝術形式中得到吸收與借鑒，從而豐富苗族題材人物畫的表現形式，呈現現代寫意人物畫構圖的多樣性。

（二）造型審美

創作寫意人物畫的最終目的不只是單純的寫實造型創作。“形神兼備”「4］是中國傳統人物繪畫創作實踐中不斷思考的重要問題，逐漸形成我國人物繪畫藝術的最高審美標準。我國的領土廣闊，不同的地域決定了不同的精神面貌。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5］，在少數民族人物繪畫的主題創作中，畫家通過對苗族人物形象的塑造表現當地人民的內在精神，使苗族主題人物繪畫展現出獨特的魅力。藝術家葉淺予到苗族人民聚居區采風寫生后，開始創作以苗族生活為題材的作品，畫出了第一批苗族人物畫。在苗族人物形象的塑造過程中，葉淺予采取主性方式，結合自己內心所設計的人物形象去刻畫。民族生活的體驗使他在作品中生動地展現出少數民族人物的真實形象和神態。現如今，新一代的藝術家仍沒有停正探索的腳步，如畫家劉泉義的作品《三月》中的苗族女孩就是典型的苗族形象，人物呈鵝蛋臉、雙眼皮，氣質優美樸素；又如，如畫家鄒立穎的苗族題材作品《和諧》中，我們看到他格外注重人物形象的刻畫，能抓取人物對象的微妙情緒和內心狀態，并添加自己對苗族人物形象的理解，表現出個性特征。

（三）色彩表現

在傳統中國畫中，色彩不僅可以豐富畫面，還可以通過不同的色彩來表達創作者的情感。“以意賦色”［6]是中國早期繪畫形式的藝術特征。在傳統寫意人物畫中，色彩的運用較少，沒有重視色彩的冷暖關系。藝術的長河滾滾向前，中國水墨人物畫藝術實現了對西方色譜體系的創造性轉化。中國現代寫意人物畫吸收了西方繪畫在色彩上的表現規律，并將三原色、對比色等引入其中。「7]這種藝術革新主要體現在對光學色彩理論的系統性借鑒一—藝術家將色輪系統中的原色構成法則與互補色視覺效應有機融入東方水墨體系中，形成獨特的復合型色彩語言。以潘天壽為代表的美學理論家指出：“傳統筆墨程式與西洋色譜原理的碰撞，實則構建了新型視覺修辭系統。”這種突破性實踐不僅體現在三原色的意象化運用上，更體現在對比色域的交響式編排上，使傳統寫意人物畫在保持氣韻生動特質的同時，獲得了更具現代性的色彩張力，豐富了畫家獨特的畫面語言。

在人物創作上，受過西方繪畫系統訓練的畫家任惠中也重視色彩的創新嘗試。我們可以從他的苗族人物寫生作品中看到西畫的用色技巧。作品整體以墨色和苗服占比最大的顏色為主調構筑畫面，以鮮明的色彩對比使畫面產生強烈的色彩沖擊。根據形體結構用墨勾勒人物形象，找出面部色彩的冷暖關系，用純色點綴繪制服飾紋樣輔助畫面，加深人物的情感色彩，豐富了畫面。由此可見，任惠中的色彩知識相當富足，西畫色彩觀念與傳統寫意水墨的有機結合，闡明了以墨為主、色為輔助[8]，色不妨礙墨，墨不妨礙色的基本概念。主觀情感和技巧的高度結合將藝術創作帶入了自由的王國。

（四）多元化創新

當代寫意人物畫在多元文化的影響下，傳統的筆墨精神和審美意趣都發生了很大的轉變，激發了許多藝術家的創作靈感，他們在各自的筆墨實踐中進行了個性化的嘗試和突破，不再將作畫的工具和材料局限在毛筆和宣紙上，而是嘗試運用新的材料和新的手段來創作人物畫。通過使用西方繪畫顏料、材料拼貼、符號化圖式配方等直接或間接地促進藝術的表達。例如當代寫意人物畫家周思聰，善于將不同工具材料與水墨組合疊加構成畫面，在作品中使用拼貼、撞墨、揉紙結合傳統筆墨技法，形成獨特的肌理感。擅長少數民族題材繪畫的畫家鄭軍里在繪畫中也常常變換材料和技法營造新的畫面風格，比如說通過拓印、撒鹽、用水粉顏料代替墨汁等手段呈現個性化的肌理語言。再如畫家黎小強在苗族題材表達中，常常運用以膠礬入墨的技法，利用膠礬與水墨在紙上相互碰撞營造出墨色淋漓酣暢的畫面效果等。他們在傳統的基礎上又有所發展，其筆墨語言瀟灑飄逸，敢于突破常規，大膽創新，這不僅豐富和拓展了傳統的筆墨語匯，更為現代寫意人物畫的發展開拓了更加廣闊的空間。

四、融水苗族寫意人物畫的創作感悟和反思

（一）加強寫生練習有利于人物形象的塑造

寫生練習便于我們深人生活、體驗生活。「9]通過長期的觀察、提煉、概括與總結，可以更好地展現人物形象的生動性和畫面獨特的藝術效果。在描繪苗族人物形象時，僅通過書籍和照片等資料易導致創作缺乏生活氣息。藝術家有必要深入苗族人民的生活中，了解苗族人民真實的生活狀態，這樣才能實現作品的情感共鳴與藝術真實性。畫家在創作過程中還需要平衡直觀感受與藝術表達，既要完整呈現融水苗族特征的具體性、生動性，又要運用筆墨技法與造型結構的統一強化畫面的表現力；長期的寫生訓練能提升畫家對生活的提煉能力和審美把控力，使作品突破表象刻畫。我們應該堅持寫生創作、積累繪畫經驗，在未來不斷探索的繪畫路途中保持初心、穩步向前。

（二）藝術語境中的創新探索

如今，以苗族題材進行創作的作品特別多，要想創作出別具匠心的作品有一定難度的。不同于以往單一的繪畫形式，筆者在實驗藝術創作中，嘗試將材料轉化為一種藝術手法，并將其運用到畫面上，希望能找到一種新的語言表達方式。

（1）在構圖形式上打破單一模式，可以吸收油畫的空間構成與篆刻的金石韻味，拓展畫面表現力。（2）在人物塑造上，通過分染技法強化五官特征，協助苗族人物形象特征的塑造，同時運用冷暖色彩調性的差異突出個體獨特性。（3）從民族服飾來看，融水苗族服飾大面積采用黑色、紫色等重色基調，與中國水墨畫相協調，賦色時可建立“墨主色”的設色體系：以水墨造型為主體，利用宣紙白底形成畫面主調，對服飾紋樣施以淡墨摻色中和手法，既保留苗族紋飾的艷麗特質，又通過墨色交融消解色彩沖突，形成色墨交疊的層次韻律。（4）在墨與國畫顏料中加入洗潔精、洗衣粉等化學溶劑，通過控制水分在宣紙上產生自然滲化的肌理效果。根據畫面需要，將不同紙張實驗的肌理圖案剪裁重組，形成具有苗族服飾紋樣特征的拼貼圖式。針對多人物構圖，畫面可運用材料碰撞技法增強畫面的復雜度，局部拼貼既能保持人物的個性表現，又能強化畫面的形式美感和寫意韻味，最終實現傳統技法與現代材料、具象造型與抽象肌理的有機融合。

（三）熱愛生活，關注時代

隨著時代的發展，多元文化不斷影響著我們的生活習慣，改變著我們的思維方式。中國寫意人物畫的表現內容、形式和技法都較以往更加豐富。藝術家秉持著各自的藝術觀念，開辟了一系列富有個性的表現技法，形成了獨具特色的繪畫語言。他們深入生活，用筆墨反映時代的審美。從他們身上我們可以看到，要學好寫意人物畫，不僅要加強自身的文化修養，更要留心觀察生活、關注時代。

在少數民族題材寫意人物創作方面，前輩們基于傳統與現代文化內涵相契合進行語言轉換，并將其付諸實踐，為我們作出革新的切身示范。在今后的藝術創作道路上，我們更需要時刻秉承“筆墨當隨時代”的宗旨[10]積極吸收和學習當代文化語境中的當代思維和審美情趣，以個性化的方式理解和分析現實社會，在突破中國畫傳統思維的同時，展現時代背景下的藝術創作思路。

結束語

現如今，少數民族題材美術創作作為民族文化傳播的重要載體，理應在多元的文化格局中承擔使命。我們應該充分發揮積極作用，推動少數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繼承和發展，保持獨特的民族文化特色。研究表明，融水苗族視覺符號為寫意人物畫提供了具有鮮明個性的創作題材，是藝術家突破陳規定性思維、尋找新的創作突破口的媒介，獨特的文化基因既能承載集體記憶，亦可轉化為個體藝術語言的創新支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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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之江軒.筆墨當隨時代[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22.

作者單位：廣西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