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德建交50周年紀錄片《筑夢》

中圖分類號：G206；J9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6916（2025）16-0085-04

The 50th Anniversary of China-Germany Diplomatic Relations Documentary Dream Builders

—AStudy of Chinese Documentary Narrative in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Liang Shanshan （School ofForeign Studies，Beiji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Beijing 100081）

Abstract：Inthecontextofhangesunseeninacenturydocumentariesserveaspivotalcossculturalchanels toamplifyhia’s voiceandtellChina’sstorywell.Markingthe5OthanniversaryofChina-Germanydiplomaticrelations，theco-produceddocuentary DreamBuilderschronicleseightordinaryprotagonistspursuingtheirdreamsThroughcharacter-centrednarativesanddiverified storytelingitinterweaespstandpresent tospotlightCina-Geranculuralechangeandevokesaredempathyamongviewersofoth nations.DreamBuildersisnotonlyapractitionerofChinesedocumentarycrossculturalcommunicationbutalsoachoniclerand interpreter of five decades of China-German diplomatic relations.

Keywords：Dream Builders； Chinese documentary；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narrative

當今中外文化交流日益頻繁，傳播方式更為多元。紀錄片作為大眾敘事媒介兼具真實性與藝術性，在視覺表達上更易于為不同文化和意識形態背景的受眾所接納。因此，在承載思想和傳遞文化特質方面，紀錄片具備促進文化交流和跨文化傳播的先天優勢。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關鍵歷史節點，在“命運共同體”織就的跨文化場域下，對接國家戰略，利用紀錄片充分落實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講好中國故事，記錄影像中國，在世界舞臺上傳播好中國聲音，推動不同文化的交流互鑒，才能更有效地沖破西方媒體編織的話語體系，建構新的世界傳播格局[1]

2022年是中德建交50周年，11月4日在時任德國總理朔爾茨訪華之際，由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歐洲拉美地區語言節目中心出品的中德合拍紀錄片《筑夢》在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央視頻以及德國四家主流電視臺及新媒體平臺同步播出，后者覆蓋了德國柏林、漢堡等地區逾千萬觀眾。紀錄片時長60分鐘，講述8位中德人士在對方國家“筑夢”的故事。本片采用紀實的拍攝手法，通過不同事件中人物在時空中的交錯，折射出全球化背景下中德之間思想與文化的交融，展現了不同人生賽道上的追夢人命運與共的聯系。德國聯邦議院德中議員小組主席漢斯-彼得·弗里德里希高度評價本片，他認為人類歷史都是由單個個體共同塑造的，對和平的渴求和對不同文化的好奇是全世界的共通之處。這部紀錄片由生活在中德兩國的異鄉人講述他們的生活和夢想，這些見聞和經歷讓他們成為中德兩國民心相通的橋梁[2]

一、時空交錯：平凡個體的筑夢書寫

《筑夢》分別講述了4名中國人和4名德國人在對方國家生活、成長的筑夢故事，將時間與空間的流轉內置于個體人生故事的敘事中：在德國追求音樂理想的中國小伙、在貴州大山里拍攝少數民族紀錄片的德國青年、投身環保事業的中國工程師、愛上中國香云紗的德國服裝師、教德國中學生聲樂的漢語教師、致力于上海和漢堡聯通的德國商人、因愛結緣的中德伉儷和在中國工作多年的德國酒店主管。紀錄片以時間為縱軸，以空間為橫軸，通過對個體筑夢的敘事全面、立體、以小見大地呈現出中德交流50年間不同領域取得的豐碩成果。

（一）時光軌跡：筑夢的漫漫長路

紀錄片相對其他視聽文本，真實客觀，以生活記錄者的姿態記錄影像，使得作品形象鮮活、代人感極強[3]。《筑夢》里的8個平凡故事，情節觸碰著每個人物的人生真實肌理，娓娓道出主人公們從來到異國他鄉到實現夢想的漫漫歷程。2008年通過校級交換項自初來德國，隨后繼續留德深造、工作和成家的工程師周曠昕，數年的留德生活讓他從初涉異文化懵懂的大學生逐步成長為中德環保交流合作領域的環境工程師。他展示的舊照片和錄影帶記錄著自己在德國一步步的筑夢經歷。為香云紗 ① 質地深深著迷的凱瑟琳（KathrinvonRechenberg），為了探尋這種獨特的材質2000年就來到中國。20多年的時間里她在北京認識了自己的中國丈夫，成立和經營著一家自己的香云紗成衣店。從選料、染色到裁剪制衣，凱瑟琳親力親為，在中國的經歷讓她實現了香云紗的夢想。和周曠昕和凱瑟琳一樣，《筑夢》里的每一位主人公都為自己的夢想來到對方的國度，植根于當地，經年累月，讓自己的夢想逐漸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他們都是中德建交50年以來的親歷和書寫者，每一個成長的故事都能折射出中德交流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的發展歷程，成為見證國家間合作交流的微觀“歷史鏡像”。

（二）空間轉換：異國他鄉的筑夢舞臺

紀錄片作為時空同構體，其展現現實的魅力不僅由演進的時間賦予，同時也由豐富的空間賦予。空間以物理變化為引，實現不同影像空間的對話與比照，由此達成敘事建構、主題傳遞的創作需求[4]。《筑夢》講述的8個故事發生在中國和德國的8個不同城鎮，每個故事都以當地景觀鏡頭開始，不論是裝卸繁忙的漢堡港口還是德國小城穆勒海姆悠閑的街頭，抑或晨光映襯下逐漸喧囂的上海外灘或是人來人往的北京鼓樓胡同，每一處空間的轉換都能看到主人公在異國他鄉的客居生活，具象出建交以來中德之間頻繁的民間交流。在德國中學工作了21年的張云剛，希望通過教授中文歌曲讓德國學生感受和學習中國文化。他帶領合唱團的學生們在錄音室試唱，在公園里拍攝演唱的音樂視頻，在我駐德國使領館參加中德建交50周年慶祝音樂會。每一處場景的轉換都能看到德國學生們友善的面龐、對演唱中文歌曲的熱愛以及對中國文化的向往。因為夢想，每位主人公都來到了一個原本陌生的國度，空間的轉換，給予了他們筑夢的舞臺，在實現夢想的同時成為中德文化交流的踐行者。

二、含義內嵌：敘事中的立意彰顯

敘事服務于主題，主題彰顯于敘事。《筑夢》將中德建交50年來為兩國人民搭建的筑夢平臺和結出的碩果，通過主人公的親身經歷和親友的側面旁證，在侃侃而談的敘事中立體地呈現了出來。

（一）主人公的親歷以小見大

《筑夢》以普通人的平凡故事為錨點，用小鏡頭講述大道理。將中德兩國交流的國家敘事附著在短小精悍的人物故事和富有個性化的人物形象中，通過生動的敘事反映兩國建交以來思想、文化、經貿等各方面的交流，以故事人物的夢想實現折射出兩國交流的累累碩果。在漢堡追逐音樂夢想的李梅里，盼望能通過自己的努力促進巴洛克音樂在中國的傳播，為中德文化的聯通建立起一座橋梁。從2006年就來到上海的安克（LarsAnke）一直在為中德經貿交流而辛勤工作，2017年因杰出貢獻獲得上海市為外國友人頒發的白玉蘭獎。在北京工作的酒店主管漢思樂（MichaelHenssler）建造了充滿中國元素的NUO諾金酒店并期待將其打造成國際品牌。每一個主人公的平凡生活都講述著中德交流的點滴故事，他們如同涓涓細流，匯聚在一起，成為推動兩國交往的奔騰長河。

（二）他者的講述側面佐證

紀錄片中的“他者”是跳脫出“自我”表達框架的全新視角，突破了自說自話的傳統模式。在《筑夢》中出現了大量的“他者”視角，每一個小故事除講述主人公之外，都借助了“他者”視角敘事。這種“他者”的觀察與紀錄片的紀實感疊加在一起，使得記錄的故事更加真實、飽滿和有層次感。自述和他者的結合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自言自語”的主觀性，更易為觀眾所接受，完成“宣傳”到“傳播”的觀念轉型，更有效地實現紀錄片的跨文化傳播[5]。《筑夢》的每一個小故事都有站在主人公身旁，助力、鼓舞和見證他們實現夢想的親人和友人。李梅里的德國摯友尼儂·考內瑞克（NinonColneric）講述著李梅里初到德國時的不易和他的努力。在尼儂的幫助下，李梅里找到了住處并逐漸融入了當地生活，在他成功發布自己新專輯的時候，尼儂還專門為他舉辦了慶祝會。安克的同事至今仍然記得他在建設上海世博會漢堡館期間意外受傷，打著石膏堅持工作的場景。羅伯特·阿道夫（RobertAdolf的中國好哥們“饅頭\"陪伴他跋山涉水采訪貴州少數民族的文化和生活，羅伯特還通過采訪水族傳統工藝馬尾繡結識了待他如家人一般的水族干媽。這些來自他者視角的敘事成為主人公筑夢的佐證，也以小見大地說明了兩國文化交融中相互信任、理解和支持的重要意義。

三、敘事策略的運用

《筑夢》采用多元化的敘事方式，通過選材和事實體現創作者的立場和觀點，用故事化的敘事手法打動人，用共情激發跨文化共鳴。

（一）故事化的敘事手法

《筑夢》對兩國交流的闡釋，不是簡單地抓取合作畫面，而是深入到生活之中，用故事闡釋主題，用人物組織故事，通過鮮活的人物故事挖掘出國家交流在微觀層面上的共性，以小見大地闡釋中國和德國建交以來的成就和民生福祉。紀錄片的主人公來自各行各業，從音樂家、工程師、中學老師、文化自媒體人到酒店主管、服裝設計師和商人；他們都在努力地實現著自己的夢想，從傳播巴洛克音樂、記錄中國少數民族風土人情到推廣充滿中國元素的NUO諾金酒店。《筑夢》以紀實手法和平民化的視角記錄著每位主人公在異國他鄉的筑夢之路，片中人物的真實經歷和故事情節也發揮著“通用語言”的功能，實現了超越傳統語言和文化區隔的意義傳遞。同時，故事化的敘事手法將個人作為主要敘事主體，凸顯出對個體生命體驗的關注，這也契合西方個人主義文化背景下的內容接受習慣[6]

（二）以共情促跨文化共鳴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心理學家珍·戴西迪（JeanDecety）和菲利普·杰克遜（PhilippJackson）認為共情是理解和回應他人獨特情感體驗的能力[7]對于紀錄片的觀眾來說，相對于宏大敘事，普通民眾的故事更貼近生活，在熟悉的日常背景下由主人公娓娓道來，更易讓觀眾身臨其境而引發情感共鳴。《筑夢》的每則小故事都追隨故事主人公的視角來敘事，帶給觀眾沉浸式的情感體驗。羅伯特開心地展示干媽在水族村寨為他預留的臥室，換好水族服飾和大家邊吃邊聊，親切的家庭氛圍真實溫暖，觸手可及。合唱團的德國學生們在武漢暴發疫情時，錄制了歌曲《讓世界充滿愛》，還用各種中文手繪為武漢加油鼓勁。這種情感上的同頻共振超越了地域文化上的差異，讓德國觀眾也能理解《筑夢》傳遞出的文化互信和互助。

《筑夢》激發觀眾共情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紀錄片使用的語言。語言不僅是人們和異文化溝通的橋梁，更是保持和母文化聯系的紐帶。用母語表達可以避免翻譯引起的信息遺漏，熟悉的思維和表達方式還可以帶來天然的親近感和信任度，讓人們更容易和樂意接收母語傳遞的信息，產生共鳴。《筑夢》巧妙地選擇了掌握中德雙語的主人公。在對有聲話語進行字幕翻譯的同時，主人公大多使用客居國語言來講述故事，期間也會穿插母語介紹。這種信息的雙語傳遞，進一步掃除了聽眾的語言障礙，母語與生俱來的親近感也更容易激發觀眾的共情、引發跨文化共鳴，這有利于打通話語壁壘，使得紀錄片的跨文化傳播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三）多元化的敘事方式

《筑夢》采用了多種敘事順序和敘事視角，多層次和立體化地呈現了每一個筑夢故事。

敘事學理論按照敘事時間和故事時間的順序將敘事分為順敘、倒敘和預敘三大類[8]。《筑夢》分別使用了這三種敘事順序。其中順序構成了每個故事情節展開的主體，李梅里在漢堡歌劇院演唱排練、凱瑟琳在成衣店精心制作香云紗服飾、張云剛糾正學生們試唱的中文發音等，觀眾隨著鏡頭了解到主人公在異國他鄉的日常生活。倒敘通過人物的回憶、照片和過往視頻闡述主人公和客居國結緣的原因和經過，胡坤和德國丈夫重溫婚禮上翩翩起舞的視頻、1988年凱賓斯基酒店起建的工地遠景以及后續不同時期的外景照片、周曠昕早年旅德學習和生活的舊影像。預敘則主要用于呈現主人公對未來的展望，安克在外灘遠眺浦東表達出繼續為上海和亞洲服務的心愿；羅伯特希望未來用更多的時間記錄中國少數民族的風俗文化，留給后世。三種不同的敘事順序穿插在《筑夢》的每個故事當中，在理清來龍去脈的同時，把過去、現在和未來串聯在一條實現夢想的主線上，呼應著“筑夢”的主題。

《筑夢》并未使用以往紀錄片常見的全知視角來強調創作者敘事的中心化和權威性，而是采取了內視角的講述方式，由敘述者進入故事和場景，一身二任，或講述親歷或轉敘見聞，切題的同時有效地提升了故事話語的真實度、親切性和可信度。主人公和見證人是內視角敘事常用的視角。《筑夢》以主人公視角為主，期間穿插見證人視角，既保留了主人公視角在敘事時袒露內心情感的真實性，又憑借見證人視角提升了故事的完整性和客觀性。這種以參與者和局內人的身份共同推進的敘事，增強了紀錄片的故事性。人稱和視角的轉換也可以最大限度地挖掘人物信息，突出敘事的獨特和延展性[6]

四、結束語

在中德建交50周年之際，《筑夢》選擇了8位普通人在客居國的故事，從看似平常處選取題材，以原始形態的素材在時間和空間的轉換中鋪開敘事。紀錄片以人物視角為主線記敘主人公的平凡生活，樸素而親切的敘事跨越了文化的邊界引發共情，向觀眾傳達出一種蘊含著人類通感的生存意識和生命感悟。這樣的敘事方式反映出個人命運與時代發展的緊密關聯，升華了筑夢的主題，也見微知著地展示出全球化背景下中德交流帶給兩國人民的民生福祉和取得的累累碩果。作為一部在中德兩國播放的紀錄片，《筑夢》不僅是中國紀錄片跨文化傳播的踐行者，也是中德建交五十載的書寫者和闡釋者。

參考文獻：

[1]何蘇六，韓飛.政論文獻紀錄片的“功能”論：基于《澳門二十年》[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20（3）：117-119.

［2]殷亮.中德合拍紀錄片《筑夢》在兩國同步播出［EB/OL].中央廣電總臺國際在線.（2022-11-05）[2025-01-20].https：//news.cri. cn/20221105/e2f5feef-efcf-e8de-ac93-8433f8e3e561.html.

[3]劉博.《我在故宮修文物》：互聯網語境下紀錄片發展新形態[J].中國廣播電視學刊，2021（8）：77-79.

［4]李智，齊奐琿.《從北京到北京》：奧運題材紀錄片的記憶互構與價值互嵌[J].中國廣播電視學刊，2022（9）：86-88.

[5]孫振虎，趙甜.文獻紀錄片年輕化傳播的創新策略：以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主題紀錄片為例[J].新聞與寫作，2021（7） ：92-96.

[6]王茹月，盛楠.冬奧題材紀錄片如何講好中國故事：以《大約在冬季》為例[J].中國廣播電視學刊，2022（9）：83-85，98.

[7]周翔，付迎紅.中國影像故事的“敘事一共情一跨文化”互動機制模型：基于對“一帶一路”題材紀錄片的分析[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22（6）：108-114.

[8]劉紅明.試論電視新聞的敘事時間與敘述視角[J].廣西社會科學，2003（9）：189-191.

作者簡介：梁珊珊（1980—），女，漢族，廣西鹿寨人，北京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區域國別、跨文化交流。

（責任編輯：趙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