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C91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6916(2025)16-0069-04
The Manifestations, Generative Mechanisms, and Rectification Paths of Leisure Alienation in the Digital Age
Liang Xiaomin Zheng Mengmeng (School of Marxism,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Xuzhou 221116)
Abstract:Inthedigitalage,deepcouplingof technologyandleisureenrichesmodalitiesyetestrangesthemfromleisure'sessence. Alienationmanifestsasthencroachmentofleisureimespaceandthebluringofork-leisureboundaries;leisueactivitiesdegenerate into“consumptivelabor”,covertlyexploitinglaborvalue.Moreover,tesubject-bjectrelationbetweenhumansandtieiserted, leavingndialssadtoIstsoegceoftspialpliigdialchololoe time;platforsovatingmodesofproductiontocovertlyetractvaluefromleisureactivits;digitalsystems,eshapingleisuelifeto erodeindividualgencyIndertosterpeopleowardbeterlifeandectifylsurealienatiocountemeasuresmustbesoughithee areas:harnesinginstitutionalstrengths,tighteningtechnologygovernane,andehancingindividuals’subjectivityconsiousss.
Keywords:digital technology;leisurelife;alienation;freetime
大數據、云計算和人工智能的融合運用,迅速將人類社會推進到數字時代,數字技術對現實世界的編碼,革新了傳統的生產方式,縮短了社會必要勞動時間,使人類進人“普遍有閑”的社會。然而數字技術在為人類社會提供\"有閑”的同時,也使人的休閑生活發生異化。在“普遍有閑”的社會,人的生存狀況出現與其應然狀態背道而馳的樣態,部分人得到的不是充分的休息、身心的平衡與寧靜,而是陷入時間加速、時間緊張的泥淖中使生命失真與失重。面對數字時代休閑生活出現異化的客觀現實,有必要審視休閑生活異化的表現樣態、深入研究其異化的內在邏輯、充分辨識潛在風險,進而構建科學的歸正路徑,引導人們更好地生活。
一、數字時代休閑生活異化的表現樣態
數字技術在物理量上持續不斷地為人類爭取到更多休閑時間的同時,也使人的休閑生活呈現出失控、失真的異化樣態,具體表現為:休閑時空被擠占,工作與休閑邊界模糊;休閑活動淪為“消費性工作”1],勞動價值遭受隱蔽剝削;人與時間主客體顛倒,人被時間奴役。
(一)工作與休閑邊界模糊
無論是傳統的農業社會還是資本主義工業社會,囿于生產方式的限制,工作和休閑在時空結構上呈現獨立分開的“塊狀結構”,兩者之間有著相對清晰的界限。隨著數字技術嵌入生產,時間與空間同步化的壁壘被消除,原先固定的“塊狀”工作時間被肢解內嵌于一天24小時之中,表現為工作情景對休閑時空的持續性滲透。一方面,數字技術極大地賦能現代勞動協作,為工作延伸到休息時間提供可能。數字信息的交互性、即時性、泛在性可以將不同場域的閑暇勞動者隨時集中起來從事線上工作,在數字傳輸中完成與他人的協調互動,在此情況下休閑成為“勞動的如影般的延伸”[2]。另一方面,數字技術加速社會發展的同時也加劇人的“內卷”化。在優績思維的主導下,人們主動“內卷”壓縮休閑時間從事工作,將休閑時間轉化為潛在的生產力。數字技術消融了勞動與休閑的邊界,讓工作進入了普遍性的無間斷中,使人的休閑時間與勞動時間處于難以區分的同質狀態,于無形中延長了人實際的工作時間。
(二)生產與消費價值掠奪
休閑生活的異化不僅在于工作時間與休閑時間界限的消弭,還在于工作時間與休閑時間的重疊,資本邏輯與數字技術的相互配合,將休閑時空推向“玩工化”。一方面,在數字時代資本以非物質的“一般數據”樣態存在,對于數字資本家而言,數字勞動者沒有“非工作時間”,其工作時間往往以休閑娛樂的樣態呈現出來,只要他們處于在線狀態就會留下數據痕跡,這些數據信息被數字資本家竊取并整理為具有市場價值的數據商品將其售賣,實現資本增殖。另一方面,數字技術深度耦合現代人的休閑生活,電子游戲、抖音、小紅書等數字娛樂平臺源源不斷地推送新信息滿足人的獵奇心與感官體驗,但與此同時“信息平臺構建了人際信息交流的第三方載體,全部或部分地‘創造’、引導并占據用戶休閑活動產生的收益”[3]。此時,人的休閑活動被卷入商業資本的漩渦成為一種“消費性工作”,在休閑時刻人仍在為資本平臺提供著“勞動”服務,遭受著更加深重隱蔽的剝削。
(三)主體與客體位置顛倒
數字技術為人類爭取到更多可支配的自由時間,人本可以自由自在地享用這些時間發展自我,但現實卻是人與時間主客位置發生顛倒,時間成為支配人的異己力量。一方面,數字技術助推社會加速,使現代人普遍陷入“時間焦慮”的困境,其休閑生活也被異化成“短平快”的模式。時間成為稀缺資源,當個體在某項活動中的時間投入超出社會規范所預設的平均值時,便會觸發存在性焦慮與時間恐慌。另一方面,人對數字設備的依賴性增強,對時間的掌控能力逐漸弱化。各種數字智能系統通過算法向用戶精準推送,使其不知不覺地沉溺于“信息繭房”之中,重塑其對時間的感知機制,數字技術如同“精神鴉片”一樣麻痹人的感覺,“削弱我們想要進行在現實環境中進行感知和辨別的能力,甚至削弱我們想要進行感知和辨別的欲望”[4],通過“溫水煮青蛙”的模式奴役人的自主精神。
二、數字時代休閑生活異化的生成機理
數字時代休閑生活發生異化有著不容忽視的內在機理,具體表現為資本邏輯耦合數字技術深度殖民個體休閑時間、數字平臺創新生產方式隱蔽剝削休閑活動價值以及數字技術同構休閑生活消解個體的主體性意識。
(一)資本邏輯耦合數字技術深度殖民個體休閑時間
資本具有逐利和擴張的天性,人的休閑時空也未能幸免,“資本的趨勢始終是:一方面創造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另一方面把這些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變為剩余勞動”[5]。資本憑借數字技術實現對個體休閑時間的深度殖民,人難以將工作從休閑時間中剝離并隨時處于待命狀態。此外,資本通過各種營銷手段將消費活動與人的真實需求脫鉤,演變為人尋求快感的一種手段,人們常常沉溺于網上購物商城并不間斷地購買,他們看似在消費的快感中休閑放松,實則被困于資本邏輯推動下形成的幻境,在這里自由休閑被降級為消費主義。消費活動在與真實需求脫鉤的同時與社會地位掛鉤,利用人的虛榮攀比之心無限度地創造人的欲望,如果要“使生產增加的話,欲望也必須有效地創造出來,沒有欲望的創造,增產就不會發生”[6]。此時的商品成為一種社會意義的象征符號,人被資本誘導進人“商品拜物教”“貨幣拜物教”的陷阱,“心甘情愿”壓榨休閑時間服務資本生產讓其實現增值。
(二)數字平臺創新生產方式隱蔽剝削休閑活動價值
數字平臺催生出新的生產方式,但平臺在創新人類勞動方式的同時也為異化人的休閑生活提供條件。一方面數字平臺為最大化攫取數字剩余價值,總是系統性地下調勞動者的計件工資標準,迫使勞動者不得不通過極端壓縮單次任務的完成時間來提升工作時間的勞動產出量。同時,平臺算法進一步通過懲罰性機制如超時扣薪,建構起一套時間規訓體系,使勞動者陷入“加速一補償”的惡性循環。另一方面“產消合一”將人的休閑時間變成生產勞動。所謂“產消合一”是指對于普通的互聯網用戶而言,生產與消費是同一的,玩兒與勞動也是同一的,他既是生產者,同時也是消費者。人們休閑時刻在平臺上的觀看、點擊和購買行為,最終轉換為生產勞動,其產生的數據信息被平臺占有,進行收集整理后打包出售獲取利潤,并進一步成為平臺的“信息資本”,為其精準派送消息、引誘用戶瀏覽消費,持續增值提供源泉。原本共用性的數據被資本竊取成為私人牟利的工具,人們的休閑時間也淪為資本增值鏈條中的一環,而且這種剝削具有隱蔽性,因為“數字勞動也是一種玩勞動,它隱藏了在與其他用戶聯系和接觸的樂趣背后剝削的事實”[7]
(三)數字技術同構休閑生活消解個體的主體性意識
當下,數字技術與人們的生活深度同構,人們的休閑生活也更多依賴互聯網等媒介技術,但值得注意的是,技術本身具有控制性傾向,技術手段看起來越是正當合理,其對人的隱蔽控制和對人主體性的消解越是難以破除。一方面,數字技術加快社會節奏,使時間變成稀缺資源。數字資本家利用數字虛擬平臺、智能算法和物聯網構建了數據虛擬空間和數據運輸通路,使數字資本生產各環節的時間極度壓縮,數字資本實現高速周轉的同時又助推物質生產領域的協同性加速運轉,從而整個社會呈現出加速特征。社會在提速過程中人常常感到焦慮,“甘愿”將可自由支配的時間變為剩余勞動,此時的休閑不再是人的積極存在和生命的尺度。另一方面,數字對人身份的標識弱化人的主體精神。數字技術與人類生產生活的各個方面深度融合,塑造了主體數字化生存的新模式,人只有獲得“數字身份”,才能在現代社會交往生存,如此人就變成了可監測、可計算的“數字人”。超高的算法將人囿于“信息繭房”之中,逐漸代理人的批判思維和創新能力,人的主體性逐漸被技術剝離。
三、數字時代休閑生活異化的歸正路徑
數字時代休閑生活發生異化,長此以往既不利于人自由全面的發展,也有礙社會發展進步,因此有必要從制度保障、技術治理、價值引領等方面開展系統化的策略研究,為休閑生活的異化提供有效治理路徑。
(一)制度保障:糾偏數字技術的資本化運用
糾偏數字技術的資本化運用,保障現代人的休閑生活及其合理權益,需要制度保駕護航。一方面,要加強數據確權制度建設。數據是數字經濟最基礎和關鍵的生產要素,其“歸誰所有,為誰服務”的問題直接關乎數據使用的立場,因此要積極探索建構中國特色的數據管理制度,明確數據所有權,實現“數字玩工”產生的數據效益由人民共建共享,即“數據作為生產要素歸數據相關方共同所有,數據生產要素按貢獻參與分配”[8]。另一方面,加強對數字化平臺的管理和監督。數字平臺是數字經濟的重要載體,也是對人休閑時間剝削的操盤手,其通過精確的時間計算不僅實現對勞動過程嚴格控制,還強化人對平臺的依賴甚至形成平臺壟斷。為此,國家出臺了《關于平臺經濟領域的反壟斷指南》《網絡交易監督管理》等相關法律法規來規范平臺行為,并引導數字資本健康發展,但是由于平臺交易、勞資關系等現實情況錯綜復雜,還需進一步完善法律法規,加強監督管理。
(二)技術治理:引導數字技術合理化發展
技術通過精準化推薦、無止境推送異化人的休閑生活,因此需要加強技術治理,引導技術合理化發展,“鼓勵‘技術向善’,強調‘技術正義’”[9],進而實現數字技術服務于人們的休閑生活。一方面堅持數字技術發展以人為本的立場。不僅要通過立法、監督等手段,警惕數字技術可能帶來的數字鴻溝、數字霸權問題,讓其真正服務于全體人民的休閑生活,還需重視數字技術對人的心理健康和精神世界的潛在影響,在軟件設計研發時設置相關監管程序如使用時長提醒、特定群體使用模式、內容審核機制等,推動數字技術的規范應用。另一方面,堅持對數字技術的改進,提升數字技術的溫度。在數字化的休閑活動中,大數據總是“先人一步”將數據信息推送給個人,將人禁錮于“信息繭房”既定的“數字畫像”之中而弱化主體全面多樣的發展向度。因此需要加強技術的創新與人性化設計,保障人的主體意義在算法運行過程中的“在場”,將人的主體價值向度作為“目的”切實融入數字設計的開發、應用與評估中,確保人的主體地位。
(三)價值引領:強化人的主體性地位
在被異化的數字化休閑中,個體的自我意識被消解,表現為休閑主體的被動化和休閑需求的虛假化,為此要喚醒人的主體意識,使人在數字化休閑活動中占據主導地位。一方面,積極提升人的休閑的主體性,實現休閑的理性回歸。首先要強化批判思維。在人機深度互動中,算法構建“信息繭房”并培植用戶依賴,因此個體需要保持理智清醒,培養獨立自主的選擇判斷能力,堅持自身立場,切忌盲自跟風。除此之外還需提升休閑能力。數字化娛樂產品準入門檻低,任何人不論何時何地皆可無差別參與其中,從而弱化了由休閑技能差異帶來的休閑體驗的區別。增強休閑生活的質量,休閑主體可以主動提升自己的休閑能力以及培養自己的休閑技能,例如通過培養一門興趣愛好來提升自己對于休閑的體驗和感悟。另一方面,樹立科學的休閑消費觀。在數字資本的營銷下,消費主義遮蔽個體的真實欲求,使部分人掉入“商品拜物教”“貨幣拜物教”的陷阱中,造成個體在休閑時空中身心的疲憊與貧瘠。面對數字社會休閑消費的異化,應以馬克思主義科學消費觀為指導,回歸科學消費,最終實現休閑價值的理性回歸。
四、結束語
數字技術在解放人類社會并為人們提供更多“有閑”的同時也使人們的休閑生活呈現出一系列異化圖景。黨的十八大以來,黨和國家高度重視數字化發展問題和民生問題,并對其作出一系列重要論述,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必須堅持在發展中保障和發展民生,鼓勵共同奮斗創造美好生活,不斷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10],因此警惕數字化風險并從多方面對現代人休閑生活的異化綜合施策是十分重要且必要的,進而引導人們在數字時代更好地生存生活,實現全面發展,不斷把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變成現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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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N].人民日報,2022-10-26(1).
作者簡介:梁曉敏(2000—),女,漢族,內蒙古呼和浩特人,單位為中國礦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方向為思想政治教育。鄭萌萌(1981—),女,漢族,江蘇連云港人,法學博士,中國礦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思想政治教育。
(責任編輯:趙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