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視域下“楓橋經驗”的表達與實踐

中圖分類號：D631.4；D9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6916（2025）16-0013-04

Expression and Practice of the ‘Fengqiao Experience” in the context of the New Era

—A Case Study of Grassroots Governance in Guizhou Dong Zeyuan （GuiZhou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Guiyang550025）

Abstract：Inthenewera，the“FengqiaoExperience”ofersa Chinese modelofsocialgovernance.Through“villagecompacts”and “mediationbylocalworthies”，itrenewsgrassrotsorder：its“threeup，three-dow”democraticprocessaligswiththemassline， generatingefectivenormsonseveralaspectsincludingmariageandproperty，whilebodiessuchasthe“LaoYang MediationCenter” resolvedisputesandsustainocialties.Guizou’sgrasrootsgveancecofrontshallngesotedinmountaouseticdivesity; traditionally，disputesovermarrage，propertyandpersonalijuryhavebeensettedthroughvillgecompactssuchas Xiangli Beiand mediationbyrespected“intermediaries”.Guizhounowintegratesthe“FengqiaoExperience”intoa“one-center，one-grid，tenhouseholdgovernancenetworkandhasenactedtheGuizhouProvincialRegulationsonDiversifiedDisputeResolution.Byintegrating multipleforcesandactivatingmodernvilageworthies，theprovincehasadvancedgrassrotsgovernancetowardlaw－based institutionalization，creatingamodelthatislocallgoundedandfuture-oriented，therebyoferingapracticalroutetomoerizing grassroots governance.

Keywords： the“Fengqiao Experience\"； grassroots governance； Guizhou region; village compact autonom

新時代“楓橋經驗”是中國特色社會治理方案之一，其與基層法治化建設相融合，實現了基層黨政管理與群眾自治的良性互動。從歷史角度去看基層治理，歷朝歷代都將基層治理放在國家建設的核心位置，“郡縣治則天下安”。高效治理基層矛盾是推進我國基層治理現代化進程的重要內容。在新時代中國特色法治發展背景下，基層社會治理的創新發展，需要將優秀基層治理經驗與基層社會實際情況相結合，夯實治理基礎，推動新時代治理現代化穩中求進[1]隨著新時代的進程，現代貴州發展飛速，但如何高效解決基層糾紛依舊是貴州基層治理中的難題。深挖貴州基層治理的傳統模式，并學習和汲取“楓橋經驗”，貫徹新時代地域特色發展理念，有利于助推貴州基層治理新發展。

一、“楓橋經驗”的時代內涵與實踐

“楓橋經驗”在解決矛盾的同時依舊維系鄉鄰關系的解紛思路，早已超出了歷史限制，產生了深遠影響。“三上三下”民主決策制度 ① 是“楓橋經驗”具體化實踐的重要代表[2。楓橋鎮通過施行“三上三下”民主決策機制，保障了居民對基層事務的知情、參與和表達，形成了“民意引導決策、權力陽光運行”的局面。

（一）以“鄉規民約”為基礎的治理規范

現代意義的鄉規民約，指居民為了維護集體秩序、道德、文明等，按照黨和國家的方針政策及法律規定，結合實際情況所制定用以約束所有集體成員行為的規章制度。隨著社會發展，新時代賦予“楓橋經驗”全新的概念，新時代“楓橋經驗”就是將“楓橋經驗”和黨的群眾路線放在一起思考②。基層治理規范具有地域特殊性，針對不同地域產生不同約束效果。基層治理工作要兼顧民族發展個性達成治理效果，保證人民群眾在基層治理中的主體地位，基層政府應繼續發揚“楓橋經驗”，持續創新“楓橋經驗”的內涵與實踐。

1.婚姻制度

夫妻關系是維系人類繁衍生息的重要途徑，是決定社會基本秩序的紐帶。因此，規范婚姻家庭秩序是每一個基層組織都需要著重思考的問題。浙江省諸暨市近年來大力倡導婚俗改革，并頒布了《關于規范黨員干部操辦婚喪喜慶事宜的若干規定（試行）》，劃批次、分區域開展婚俗改革實驗工作。樹立新型婚俗觀念，倡導婚事新辦。為了婚俗改革，河邊村在新修訂的《河邊村村規民約》中規定：“操辦喜喪事宜須提前上報村紅白理事會，宴請規模單方不超過20桌，雙方合辦不超過30桌，每桌菜品不超過800元，人均禮金不超過500元.\"③除了明確規定宴請規模、菜品標準、禮金上限外，還列出包括嚴禁做法事和道場、嚴禁在送葬途中撒紙錢在內的七大類“負面清單”。有“負面清單”行為的村民，將取消評先樹優資格，且一年內不得享受村里福利待遇。基層村落通過將婚俗改革的內涵賦于鄉規民約中，使其更適合現代婚俗制度發展。

2.財產制度

在財產制度方面，現代鄉規民約往往以調整村集體財產狀況或者營造良好營銷環境為主。浙江省謝家塢村在規范集體經濟時這樣規定：“村委會、村監委對村財務工作進行監督管理；村委會支持和督促村合作社履行下列事項： ① 年度財務計劃； ② 計劃外較大的財務開支賬目； ③ 主要生產項目和承包方法及承包指標； ④ 欠款的減免； ⑤ 大、中型固定資產的變賣和報廢處理； ⑥ 收益分配方案； ⑦ 村干部報酬數額； ⑧ 其他重大事項。對違反本條上述規定的所造成的經濟損失，在查清責任的基礎上，酌情由責任人賠償。村務公開監督小組在鎮政府紀委等指導下，有權對村經濟和財務進行監督…”在桃源村制定的鄉規民約中如此規定：“村集體收人、支出（票據）必須由經辦人、證明人、村總書記、副書記、副主任簽字。5千元以上的支出必須由村‘兩委'認可同意，并要求多名干部參與購買并簽字；5萬元以上項目要在第三方平臺公開招標；村財務收支情況每月公布一次，任期辦實事承諾、救災救濟、項目預決算情況及時公開。”鄉規民約發展歷程是從個體到群體規定的過程，公布村集體財產的開支及其他損失，保證了村民參與集體事務的公開性，有效保障了村集體的監督權。鄉規民約對婚姻制度、財產制度、人身糾紛等方面進行特別規定④，維護了基層社會良好的社會氛圍，實現了社會公平的原則，有利于農村社會的全面和諧發展。

（二）以\"鄉賢”為主體的治理規范

“鄉賢\"往往是指那些在村寨集體中享有號召力、話語權的極少數人。古代“鄉賢”往往是受過教育的知識分子、家境富足的鄉紳人士、德高望重的村寨長老、從政工作的縉紳或一些賦閑的官員。而現代“鄉賢\"往往是學成歸來的高學歷人士、在村鎮投資創業的商客、考取公務崗位的干部等。“楓橋經驗”中最具代表性的調解組織便是“老楊調解中心”[3]。通過楓橋派出所和“老楊調解中心”互相配合，將矛盾糾紛通過調解化解，不僅減輕了司法機關的壓力，并且最大限度維系了人際關系。在基層社會治理問題上，基層鄉賢來自當地民眾，更容易了解村落的傳統習慣，在調解過程中更容易產生信任和共鳴。民間調解組織成員多樣化，能從各個領域各個視角去看待糾紛，能夠提供更加專業的技術性支持[4]

二、貴州鄉規民約的適用與“中人”調解傳統

貴州基層大多是以傳統農業為主的少數民族區域，這些區域多處于偏遠山區。特有的文化因素、經濟條件和政策環境導致貴州民族基層治理難度大[5]深入分析貴州少數民族村落可發現，每個村落或民族地方都有其獨特的解決糾紛方式，從總體看主要以鄉規民約和“鄉賢文化”為主導。

（一）貴州鄉規民約的適用

慶云《鄉例碑》是侗族習慣法制定和傳播的典型案例，侗族村民學習并利用《鄉例碑》調整鄉寨內部關系，推動侗族社會不斷進步。在漢字傳播到侗族地區之前，侗族習慣法通常依靠“栽巖”和“理詞”（款詞）的形式進行傳播、公示和保存[6。下面以慶云《鄉例碑》為例，研究鄉規民約在基層治理中的適用。

1.婚姻制度

在慶云地區通過碑刻的方式營造良好的結婚氛圍，規定了兩姓自愿結婚，以及離婚時要遵照的條款。“議二比聯姻，接承宗祀，皆以媒妙為憑，男不許依勢逼婚，女不許登門坐。倘二比皆不諧，聰從改嫁，照俗碑記，母許過索多金，未過門者五錢五分；過門者三兩五錢。男女嫌怨，照例均皆如是。”在條文中規范了婚俗行為，雙方以媒灼之言而自愿成婚，禁正逼婚行為。慶云《鄉例碑》同樣也規定離婚方面內容，以及對于妻子在婚內不守婦道行為規定懲罰為：“室妻不守婦道，所犯之條，休逐錢貳拾兩，住及三年，無工力除此之外，灑掃工資每年一兩，衣服從今革除。”《鄉例碑》規范了慶云地區的婚嫁行為，使婚嫁離異有“法”可依，保護夫妻雙方權益。

2.財產糾紛

隨著黔東南清水江流域地區林業經濟的發展，林區苗族和侗族人民的權利意識開始增強。傳統的村寨組織既要解決村寨社會復雜多樣的糾紛又要保持村寨社會人際關系和睦，傳統內部糾紛調解機制調整的范圍較大。在慶云地區《鄉例碑》上也有所記載，下述兩條即為解決依據。“議買賣田業、山場、即賣即休，皆經文約為憑，毋許加敷栽糧苛虐等弊。如違，鳴鼓上眾，自甘重究。”“議柴山各管各業，界限分明，毋許罩占砍伐柴薪。如違，照例罰錢十二千文。\"通過在條文中對買賣行為進行規范，為了調解田業、山場和柴薪的糾紛并對違反碑刻行為加以明確懲罰，規范了慶云地區針對田業、山場和柴薪方面的行為。

3.人身糾紛

在清代貴州地區，制定鄉規民約時往往多在侵害人身犯罪方面施以刑罰，這是與現代鄉規民約不同之處。由于難以獲得官府裁判以及及時獲得官府懲罰，故而在基層地區村落中，由“寨老”“族長”等權威人士公布實施，有效維護了當地村落安寧以及基層社會穩定[7]

（二）傳統貴州\"中人”調解的實踐意義

地方自治團體是因地方社會公共事務的需要而生，在應對官府衙門以及對接基層社會時，紳士的地位尤為重要[8]。在貴州清水江流域發生糾紛后，當事人往往會通過“中人”調解的方式去簽訂契約文書，姜朝瑚父子與姜光兆簽訂的契約便展現了“中人”調解的意義。

立賣杉木字人姜朝瑚父子，為因要銀使用，自愿將到祖遺杉山一塊，土名黨宜，此山界至：上憑田、下憑溪、左憑鐘英、右憑鐘英、四至分明。其山栽手地主分為五股地主占三股栽手占二股。地主三股分為五股我父子名下占一股。今將此一股出賣與本房姜光兆為業當面議定價紋銀一兩五錢五分親手領回應用。自賣之后任從買主修理管業賣主不得異言。候木砍伐。地歸原主。欲后有憑立賣字為據。

憑中：姜本清

道光十六年三月二十六日本德筆立①

可見，在土地買賣契約糾紛中“中人”是契約關系的重要參與者，在“中人”的參與下保證交易的有效履行和平衡雙方當事人利益。

三、“楓橋經驗”助推貴州治理新發展

完善貴州基層糾紛治理的關鍵環節，有利于加強貴州基層村寨、社區法治化建設。化解因山區、民族等多元化問題導致的基層糾紛，需要強化以人民為中心的基本原則，建設并規范好基層村落、社區的糾紛治理制度。民主法治村、社區的建設是以民主管理為核心、以社區的文化為架構，實現良好的制度氛圍。

（一）鄉規民約新發展

“一中心一張網十聯戶”是現代高效化解基層矛盾糾紛的實施機制。“一中心”是指通過成立縣（市、區）、鄉（鎮、街道）、村（居）三級社會治安綜合治理中心，整合社會治理資源，縱橫聯動、分級化解各類社會矛盾[9]。“一張網”是指將轄區劃分為綜合網格和專屬網格，配備網格長、網格員，整合各方力量，服務網格轄區群眾①。“十聯戶”是指將網格中相對集中居住的村（居）民按照十至二十戶左右標準劃分聯防聯治服務單元，民主推選聯戶長，由聯戶長負責專門聯絡聯系，采集信息、發現風險、化解矛盾、消除隱患的“一中心一張網十聯戶”的矛盾糾紛調解機制。為了實現“一中心一張網十聯戶”的調節機制。在2023年10月28日頒布實施的《貴州省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條例》中，規定了人民政府、司法行政部門、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等機關，包括法學會、律師協會等群團組織參與到解決糾紛的工作中來，各單位之間相互配合明確各司職責劃分，健全完善基層糾紛調解機制，高效預防化解基層矛盾糾紛，并做好矛盾糾紛多元化解的保障監督工作。

（二）基層鄉賢共助力

基層治理主體是基層社會糾紛化解的主要推動力量，也是基層治理法治化落地實踐的關鍵所在。貴州地區傳統基層社會關系簡單，主體單一，除了官府外，主要依靠基層鄉賢“寨老”“理老”的調解作用。“楓橋經驗\"有效發揮多重組織及社會主體的功效提前預防和及時化解矛盾，實現了多元化解基層矛盾使基層自治制度作用良好發揮。鄉規民約和鄉賢調解是以追求解紛作為核心價值，以德法并行作為路徑選擇，促使其不斷向法治化、制度化發展，為多元糾紛化解機制的完善和百姓親睦、守望相助、親鄰融洽的小康社會建設貢獻力量。

四、結論

新時代“楓橋經驗”為全國基層地方治理提供了理論支撐及經驗基礎。“楓橋經驗”在解紛過程中以“鄉規民約”和“鄉賢”為主導的解紛思路，將矛盾在源頭治理解除，減輕了司法壓力，實現了在解決糾紛的同時極大程度上維護人際關系。而在貴州地區，鄉規民約與“中人”調解源遠流長，通過“中人”對鄉規民約的實踐解釋及對糾紛雙方當事人互相調解，起到了緩解矛盾、定分正爭的作用。現代貴州基層治理體系建設，需要持續發展“鄉規民約”與“鄉賢調解”傳統，同時融合新時代“楓橋經驗”理念，通過貴州基層點、線、面三方結合，共同構建貴州基層治理新局面。

參考文獻：

[1]楊曄.“楓橋經驗”與傳統基層治理的經驗和轉化[C]//《上海法學研究》集刊2023年第4卷——楓橋經驗與基層治理現代化文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23.

[2]張斌.村寨里的“國家”：基層治理視野下的村規民約-以貴州某地為切入[J].甘肅政法學院學報，2015（6）：27-35.

［3]汪世榮.“楓橋經驗\"視野下的基層社會治理制度供給研究[J].中國法學，2018（6）：5-22.

[4]薛永毅.品牌人民調解工作室：運行、成效及完善——對諸暨市“老楊調解中心”的個案分析[J].民間法，2018（1）：339-356.

[5]王斌通.鄉賢調解：創新“楓橋經驗”的傳統文化資源［J].山東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2）：35-42，58.

[6]徐曉光.清政府對苗疆的法律調整及其歷史意義[J].清史研究，2002（3）：26-35.

[7]吳大華，鄭志，王飛.試析民間法的存在合理與國家法的立法完善：以法律多元的文化背景為視角［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10（2）：53-58.

[8]謝丹，王永.清代民族地區鄉規民約的流變與當代價值研究：以貴州黔西南為例［J].貴州民族研究，2024（6）：151-156.

[9]譚九生，賈曉港.“一體化整合”：縣鄉村“三級聯動\"治理的一種解釋——以貴州省“一中心一張網十聯戶”為例[J].地方治理研究，2025（3）：53-65，80.

作者簡介：董澤源（2000—），男，漢族，山西長治人，單位為貴州財經大學，研究方向為中國法律史。

（責任編輯：張震）